林大的下場令人唏噓感慨。


    但是說到底都是貪心惹的禍。


    江一夢並未覺得有多少可惜,而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奪走曲靖的兵權。


    曲靖到底不是傻子,駐軍在此多年,雖不太了解京城內的變化,可霧城內發生的一切,逃脫不了他的眼睛。


    武陵鶴的動作沒有過多隱藏,隻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他要做什麽。


    而一個城池裏可容不下兩個不同姓氏的軍營,無論武陵鶴要自己招兵買馬,還是要拉攏旁人,對於曲靖來講,處境都是非常危險的。


    最近,打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與借口,跑到這個村莊裏的陌生人多了不少。


    有行商,路過的車夫或是其他村的村民。


    他們無一例外,都要在這個村子裏閑逛一會兒,要麽是找歇腳的借口,要麽是要賣貨。


    但他們的偽裝並不算完美,單從走路姿勢,以及手上的繭子就能分辨出,他們並不是普通人。


    蕭陌寒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之前他帶來跟著一起被流放的親衛大部分留在了霧城中,保護那些被皇帝送過來的太子黨,跟在身邊的隻有十幾個。


    這十幾個人每日走街竄巷,與各家各戶打好關係的同時,也在分辨有哪些人,能跟著他們一起衝鋒陷陣。


    城中留下的親兵,收留了大批量自賣自身的流民,以及走投無路的青壯年。


    還有幾個在曲家控製的賭坊,手下流氓打手無數,都能算是能用的人。


    東拚西湊,倒是湊齊了不少可用的人少,但對比與曲靖幾萬的大軍,還是顯得九牛一毛。


    他們沒有多餘的人手打前鋒,試探曲靖的深淺,所以一次出擊不成功便成仁。


    楚流雲研究出來的鋼材,已經可以批量煉製。


    正好春耕的準備已經做完,村子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忙碌起來。


    或許已經有人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連夜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這個村子,隻求安穩。


    也有人想要搏一把,毛遂自薦想加入他們的陣營。


    要走的人,誰都沒有挽留,就當做他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那些毛遂自薦的人,也不是隨意就能收下的。


    當兵器製作好,就差一點東風便能下手。


    蕭陌寒在等時機,同時也將霧城裏的自己人悄悄轉移了出來,隻留一小部分,當做障眼法留在城中。


    曲靖到底是曲家人,他們無法去賭取二爺的忠心,哪怕對方現在說的天花亂墜,並且承諾願意將自己賭房裏所有的打手都送給他們,也不能全然相信。


    若是真的臨陣倒戈,那麽霧城裏的人,必然會成為曲靖手中的人質。


    那些被留在城中的人,幾乎已經被判定成了棄子。


    武陵鶴和蕭陌寒湊在一起排兵布陣,將各種最壞的結果排列出來,想好應對之法。


    江一夢隻是聽了幾耳朵就不想聽了,戰爭實在是過於殘忍,有些人的命運,在一開始就已經被訂上了必死的標簽,能活下來是他們好運,賭的是人心,賭的是運氣。


    半月之後,一直在外打探的人終於有了迴音。


    外族摸進邊村,燒殺搶掠。


    曲靖分了一批人,追擊處理這些外族,而此時此刻就是蕭陌寒動手最好時機。


    外人都傳,蕭陌寒如同戰神一般,抵抗外族無往不利,打仗之時從不會拋棄任何一個百姓,最艱難時刻,也都死守城門。


    曲靖以為,蕭陌寒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找麻煩,畢竟他現在要做的,是抵抗他們共同的敵人。


    而蕭陌寒就是在利用對方對他的固有思維,挑在這個時機動手。


    江一夢無法猜透他們在做出這樣的決定時究竟是怎麽想的,這確實是最好的時機,可是聽起來總是覺得有些不太人道。


    趁著旁人抵禦外敵時在後方搞偷襲,搞內訌,看著更像是小人行徑,他們倒是成反派了。


    可轉念去想,如果不邁出這一步,不把握好這最佳的時機,日後想要再奪兵權難上加難,無法起勢,就代表了要將天下人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


    從長遠的角度上來看,守著那些君子之道,反而是百害而無一利。


    江一夢夜半三更睡不著,站在黑暗之中,遙望著蕭陌寒等人去往後人的背影。


    武器和這一次去偷襲的人,早在提前許久都躲到了後山的山洞裏。


    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方便摸過去。


    他們會兜一個大圈,繞遠前往曲靖兵營的糧草庫,一部分人燒糧草進行騷擾,另一部分人突擊主將兵營。


    而此時此刻防守最薄弱的就是村子。


    沒有一戶人家能睡得著,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警惕著外麵的動靜。


    包括老人女人,小孩,手裏都握著一把武器。


    或是鋼刀或是精巧的匕首。


    到現在我也隻能留在村子裏的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同生共死的選擇。


    江一夢看了一眼懸掛在高空的皎潔明月,轉身去了武陵鶴那裏。


    他當然是這個村子裏最睡不著的人,心裏也止不住打鼓焦灼,隻能端坐在案前,以下棋的方式靜心。


    “呦,自己跟自己下棋還總悔棋啊?”


    江一夢觀察了半天,看到他捏著黑白棋子,放下又拿起來,忍不住調侃。


    “心不靜總是下錯,自己悔棋也算不上棋品差吧。”


    武陵鶴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現在的心情。


    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造反,緊張在所難免。


    “如果成功了,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江一夢不太想去思考失敗了會怎樣。


    就怕好的不靈,壞的靈。


    以她的立場來說,一定是希望蕭陌寒能成功的,更希望這條路他們走的越順越好。


    “拿下霧成,以及周邊幾個城池,清理世家,開城門安置那些到現在也沒有落腳的流民,土地迴收集中重新分配,隨機選幾個倒黴蛋祭天,等父皇歿了,國喪之時正式立國稱帝。”


    和江一夢說這些東西,武陵鶴心中毫無負擔。


    他的身邊每一個人都能影響到他,影響到大局,這其中也包括蕭陌寒。


    唯獨江一夢不會。


    隻單單不是所有人就能見到她真人這一點,就注定了江一夢無法擾亂這世間格局。


    權術的內核與真相並不好看,他知道江一夢與他們的三觀不同,卻也不怕江一夢因此有意見。


    若今日成功,無論是糧食錢財還是軍需,都能從旁的地方找補過來。


    若今日不成功,他與蕭陌寒以及所有人都會葬送在這裏,唯一能保全的就隻有江一夢。


    都成死人了,就更不用考慮那麽多。


    “別的東西我都能聽得懂,但你這個隨機選兩個倒黴蛋祭天是怎麽迴事?”


    江一夢想象中的是封建糟粕裏用活人祭祀的畫麵,皺著眉頭詢問。


    “想立威總要先揚名,隨機選幾個心思不在我這兒的大人物開刀,也好讓旁人知道,北地現在姓甚名誰。”


    “哦,就是殺雞儆猴嘛,說的那麽嚇人幹什麽。”


    江一夢把之前醞釀好的思想政治課咽迴到了肚子裏,不是搞什麽活人祭祀就行。


    咚咚咚…


    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鑼的聲音,武陵鶴剛準備放下的棋子,就這麽被扔在了棋盤上。


    他起身朝外走去,神情凝重。


    敲鑼聲代表了警戒。


    今天晚上一旦有人發現外村人摸進了村子,就會有人發出信號,人手一個鑼,哪怕是死,也必須要把鑼敲響。


    推門而出,外麵已經火光衝天。


    這同時也代表了,蕭陌寒和曲靖已然正麵交鋒。


    若非如此曲靖絕對不會讓人摸進村子。


    他想的無非就是抓幾個重要的人,以此來要挾蕭陌寒。


    這一步他們早就算到了,但是武陵鶴不能藏,不能躲。


    領頭的人一旦變得畏畏縮縮,那就會士氣大減,群龍無首就隻能任人宰割,若是被自己人看成了慫包膽小鬼,形象轟然倒塌,再想重塑就會難上加難。


    所以武陵鶴隻能守在這裏,哪裏都去不了。


    他的生命與安全,同樣也要賭運氣。


    “除了前太子武陵鶴,其他人全殺了,一個不留!”


    隔著老遠,江一夢就聽到了來人的唿喊。


    隨後便是急促又繁雜的腳步聲,聽聲音來的人不少。


    最起碼人數上,應該跟村子裏現在留守的人差不多。


    而留在這裏的大多都是老弱婦孺,就算是一對一,也沒有多少勝算。


    江一夢在往自己院子跑的途中,就已經看到了不少屍體。


    有身穿鎧甲的兵士,也有穿著粗布麻衣的村民。


    他們無一例外,眼睛都睜得老大,直到死手裏都緊緊握著屬於自己的兵器。


    兵士的兵器多數都已經被砍成了兩半,盡管在武器上得了便宜,可久經沙場的兵士,在打鬥時的經驗,也能彌補不少兵器上的缺陷。


    江一夢努力忽視一地的鮮血,悶頭朝前跑。


    外圍的村民一邊打一邊退,逐漸集中到村子的正中心,也正是武陵鶴所在的地方。


    “雲巧!”


    江一夢推開院門,高聲唿喚。


    但她並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迴應,隻聽到了一陣重物打翻的聲音。


    那也正是雲巧房間裏傳出來的。


    “頭,這院子裏就這麽一個小娘們,前太子根本就不在這兒啊。”


    “不應該啊,這破地方就這個院子照的還算精致,前太子不住這兒能住哪兒?你去問問那個小娘們,知不知道前太子的行蹤。”


    “剛才就問過了,這小娘們不說,無論問什麽都是搖頭。”


    “以前沒看出來你小子這麽憐香惜玉呢,她不說你不會想辦法讓她說?把她衣服扒了,不說就把她扔出去用刑,小娘們細皮嫩肉的,肯定扛不住的。”


    聽到屋裏麵傳出來的對話,江一夢總算是切實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不擇手段。


    她左右尋找,也沒找到個趁手的武器。


    現在又不能迴現代,迴去了再開門就會跑到蕭陌寒身邊。


    江一夢瞅了半天也就院子牆講之前砌牆的時候剩下的幾塊磚能用。


    她撈了兩塊磚捏在手裏,一腳猛然踹開了房門。


    裏麵的人見不到她,在他們的眼中就是房門突然之間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陰風陣陣吹到了屋裏,還有兩塊板磚漂浮在半空之中。


    大晚上的,這幅場景著實有些嚇人。


    就算是見過再做大風大浪,見過太多的人血,也不敵兩塊板磚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驚駭。


    屋裏五個男人,全都拔出了刀,警惕的看著門口。


    散發著寒芒的刀刃衝著自己,就算知到他們看不見她本人,也覺得心驚肉跳。


    這是人在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江一夢的心髒狂跳,五個男人也與她差不了多少。


    雙方都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度,原地對峙。


    江一夢瞧見了在角落處已經被五花大綁的雲巧,她的嘴角還帶著鮮血,被一塊破布堵了起來,臉頰泛紅,很明顯是被打過。


    而在場的人之中,就隻有雲巧能見到江一夢。


    雲巧慌亂一陣,下意識想要讓江一夢不要管她,自己走,可看到了這五個男人的反應才想起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江一夢的。


    她長長的出了口氣,理智迴籠便給江一夢瘋狂使眼色。


    右手邊的梳妝抽屜裏,有她之前製作好的小型手榴彈殘次品。


    因為威力太小,一直被封存在抽屜之中。


    但就是威力再小,也足以給這五個人構成威脅。


    江一夢幾乎是立刻心領神會,她微微點頭,舉起兩個板磚,就朝著渠道的幾人扔了過去,扔完之後轉身朝著梳妝台的位置跑去,也不管磚頭能不能砸到人。


    扔磚頭不過隻是擾亂他們的作用。


    磚頭當然沒有砸中任何人,如果連一塊飛來的磚都躲不過去,他們早就已經死在戰場上了。


    這是他們下意識的都朝著門口衝去,拿著刀四處亂砍。


    也好在江一夢沒傻到留在門口,不然五個人圍在一起這麽亂刀砍,她也一定會受傷。


    抽屜一打開就能見到幾個被包裹完好的殘次品手榴彈。


    現代的手榴彈拉個環就行,雲巧做出來的東西,還必須得先用明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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