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葉城郊的晨霧裹著駝鈴聲漫來時,麴雲凰咳出喉間冰水。


    牛俊逸正用火折子烘烤她濕透的袖箭,青衫下擺還凝著暗河特有的墨綠色水藻。


    \"疾風門的了望塔。\"他忽然用玉簫挑起她鬢邊濕發,簫尖指向霧中若隱若現的玄鐵塔樓,\"三年前擴建的藏經閣,用的卻是工部規製。\"


    雲凰摩挲著懷中青銅令牌的缺口。


    昨夜追兵腕間的紫光刺青與這紋路重合時,她就知道這趟渾水裏浮著的不僅是江湖恩怨。


    當七名疾風弟子持著淬毒鉤鐮圍上來時,她故意讓袖中玉笛滑落在地。


    \"貴派就是這麽待客的?\"牛俊逸的簫聲比話語先至,三個欲上前鎖人的弟子突然抱著頭踉蹌後退。


    雲凰瞥見他指尖凝著的冰藍紋路又深了幾分,想起暗河裏那個體溫時冷時熱的懷抱。


    疾風門主從紫檀屏風後轉出來時,雲凰的耳墜突然發燙——這是靈犀幻音訣感應到殺氣的征兆。


    那鑲著孔雀石的銀墜是她昨夜用蠱毒血浸過的,此刻正將門主衣襟裏藏著的暴雨梨花針機括聲,化作細針刺入她耳膜。


    \"碎葉城來的商隊上月剛被狼群撕碎。\"門主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屏風後十六盞青銅燈同時爆出火花,\"二位倒是命硬得很。\"


    雲凰將浸過特殊藥汁的絹帕按在喉間,嗓音立刻染上沙啞:\"耶律大石的駝隊三日後就到,門主確定要得罪西域三十六國的金帳衛?\"她故意讓懷中的青銅令牌滑出半寸,當門主瞳孔驟縮時,藏在帕子裏的幻音訣已化作一縷《折柳令》鑽進他耳中。


    \"押去地牢!\"門主的暴喝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雲凰在被反剪雙手的瞬間,用腳尖將玉笛踢到梁柱陰影裏——昨夜浸泡過暗河水的笛身,正滲出隻有修煉靈犀幻音訣才能看見的淡青色霧氣。


    地牢的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時,牛俊逸突然踉蹌著撞向她。


    後腰被塞入冰涼硬物的觸感讓雲凰心頭一跳,那是半塊刻著趙氏族徽的玉玨,邊緣還沾著天玄門特製的龍涎香。


    三更梆子響過第二遍,送飯的王弟子打翻了水囊。


    少年手忙腳亂擦拭牢門時,雲凰腕間的銀鏈突然發出蜂鳴——這是幻音訣感知到對方心緒劇烈波動的警示。


    \"碎葉城的沙棗花該開了。\"她突然用西域土語輕歎,看著少年瞬間僵直的背影,\"令尊埋在駝鈴坡的刀,怕是已經鏽了吧?\"


    王弟子手中的陶碗\"當啷\"落地。


    藏在碗底的油紙地圖露出一角,赫然是疾風門與朝廷糧草押運隊的密會路線。


    子時陰氣最重時分,雲凰將玉笛抵在牢房鐵欄上。


    靈犀幻音訣化作的《破陣樂》順著地脈震顫傳向藏經閣方向,當李護法佩劍的嗡鳴聲隔著三重石壁傳來時,她咬破舌尖將音調陡然拔高。


    \"三年前漕運案枉死的二百壯士,\"她對著虛空輕笑,\"李護法午夜夢迴時,可聽過他們喉骨被鐵索絞斷的聲音?\"


    暗處傳來劍鞘砸地的悶響。


    雲凰趁機將幻音訣凝成一線:\"明日卯時三刻,刑堂的獬豸雕像會轉向生門——那是青龍會驗明正身的最後時機。\"


    五更天的露水順著石縫滴落時,牛俊逸忽然起身整理衣襟。


    雲凰看著他故意留在草席上的半片玉玨,那上麵用血畫著的路線圖與王弟子給的地圖恰好形成陰陽魚圖案。


    當晨光穿透氣窗照在他襟口若隱若現的冰藍紋路上時,她突然發現那紋路蔓延的軌跡,與青銅令牌缺口的走向完全一致。


    地牢外突然響起雜遝腳步聲,牛俊逸指尖的冰藍紋路瞬間沒入袖中。


    雲凰聽見趙長老特有的鐵靴聲與張師爺的檀木杖同時停在十步之外,而牛俊逸已經將她昨日被鉤鐮劃破的衣角,妥帖地壓在王弟子悄悄塞來的水囊之下。


    趙長老的鐵靴碾過青磚時濺起暗紅碎屑,雲凰認出那是西域紅鹽與凝血砂的混合物——三日前碎葉城黑市剛被查封的禁藥。


    牛俊逸忽然屈指叩響石壁,冰藍紋路在陰影裏遊成古怪圖騰,恰與張師爺檀木杖頭的饕餮紋形成鏡像。


    \"昨夜暗河水倒灌藏經閣。\"張師爺的杖頭突然抵住牛俊逸肩胛,\"倒是衝出一卷前朝兵部的密檔。\"他袖中飄落的殘頁在潮濕空氣裏舒展,雲凰看見\"麴\"字朱砂印被水漬暈開成血蝶形狀。


    牛俊逸忽然低笑出聲:\"難怪刑堂的獬豸雕像總對著朱雀巷。\"他腕間玉玨不知何時換到左手,殘缺的趙氏族徽正映著張師爺腰間鎏金魚符,\"聽說工部去年重修朱雀巷,用的是南詔運來的鐵力木?\"


    趙長老佩劍驟然出鞘三寸。


    雲凰的耳墜在此時發出蜂鳴,她聽見張師爺後槽牙摩擦的細響與趙長老驟然加快的心跳——靈犀幻音訣將兩種聲響交織成催命符,正是三日前她在黑市聽過的《傀儡謠》。


    \"南詔鐵力木需用鮫人血做防腐。\"雲凰突然咳嗽著撐起身子,袖中銀鏈故意掃過潮濕稻草,\"上月暹羅進貢的二十斛鮫珠,押運官好像姓趙?\"她盯著趙長老瞬間蒼白的臉,舌尖還留著昨夜咬破時的血腥味。


    地牢外忽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王弟子驚慌的西域土語夾雜著\"駝鈴坡\"字眼穿透石壁,張師爺的檀木杖猛地戳向聲源方向。


    牛俊逸趁機將冰藍紋路印上刑柱,那些圖騰竟與趙長老劍鞘暗紋嚴絲合縫。


    \"夠了!\"趙長老突然揮劍斬斷鐵鎖,\"刑堂祭器該換新朱砂了。\"他拋來的銅鑰匙劃過雲凰鬢邊時,她看清鑰匙柄上沾著的龍涎香粉末——與牛俊逸那半塊玉玨上的如出一轍。


    張師爺的冷笑聲追著眾人腳步在甬道迴蕩:\"聽說暹羅鮫人會學嬰孩啼哭誘殺漁夫。\"他杖頭銀鈴突然震響,雲凰腕間銀鏈應聲繃直,靈犀幻音訣自動護主激起的音波震碎了三盞壁燈。


    當晨光再次漫入地牢時,送來的早膳多了碗翡翠酪。


    牛俊逸用玉玨邊緣輕刮碗沿,冰藍紋路竟在乳白漿液裏遊成\"酉時三刻\"字樣。


    雲凰的銀鏈垂入碗中,幻音訣將細微震顫轉為影像——她看見張師爺的檀木杖正點在疾風門沙盤的漕運路線上。


    暮色染紅藏經閣飛簷時,李護法送來套嶄新襦裙。


    雲凰撫過衣襟上繁複的纏枝紋,靈犀幻音訣立刻傳來刺痛——那些金線裏絞著七蟲七花毒,遇熱便會化作無色煙霧。


    她故意將茶湯潑在袖口,看著毒紋在濕痕裏顯出血色脈絡。


    \"刑堂新換了西域琉璃瓦。\"牛俊逸忽然指著窗外,他指尖的冰藍紋路在夕陽裏泛著紫光。


    雲凰順著望去,琉璃瓦折射的光斑在地麵拚出半幅地形圖,與王弟子給的油紙地圖重疊處,赫然現出朝廷暗樁的朱砂標記。


    戌時的更鼓驚起寒鴉,張師爺親自來請時帶著整盒龍涎香。


    雲凰的耳墜在嗅到香氣刹那變得滾燙,幻音訣將香爐嗡鳴轉為斷續字句——\"子時...祭壇...血祭\"——她假裝整理鬢發,將浸過蠱毒的銀針插進檀木杖裂縫。


    宴客廳的八寶屏風後藏著十六麵夔牛鼓,雲凰剛落座就聽見幻音訣的警示。


    牛俊逸的玉簫突然脫手墜地,滾動的簫身恰巧撞開暗格機關。


    當張師爺珍藏的漕運賬冊暴露在燭火下時,趙長老的劍鋒已抵住他後心。


    \"去年霜降那場大火,\"牛俊逸拾起賬冊輕笑,\"燒毀的恐怕不隻是江寧織造局的庫房吧?\"他翻開的頁麵上,工部侍郎的印鑒正蓋在疾風門獨有的狼頭徽記之上。


    子時的梆子聲混著夜梟啼鳴傳來時,雲凰忽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靈犀幻音訣的餘震在地脈深處卷起漩渦,她看見牛俊逸袖中的冰藍紋路正在滲入青磚縫隙——而張師爺檀木杖頭的饕餮,不知何時睜開了第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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