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見琢丫頭了?」


    在梁通還在找她的時候,梁玉琢已經踏上了迴家的路。


    從分野豬肉的田地到她家,有著很長一段路。因著野豬死了,家家戶戶都出門去趕這個熱鬧,一路上走來,屋子裏大多都亮著昏暗不明的燭光,不時還有犬吠貓叫。


    梁玉琢走在後頭,就著月光,看著走在自己跟前的高大背影。


    她幾次和鍾贛碰麵,對方不是坐在樹上,就是騎在馬背上,哪怕是那迴下山,看起來也是一身威武,哪裏像今天,方才握刀的手上這會兒卻拿著她的掃帚。


    這一路上,他倆誰也沒說話,就好像隻有腳底下這條路一樣。


    鍾贛的腳很大,梁玉琢微微低頭,看著在地上留下的腳印,抿了抿唇角,踩上去。


    一腳一個印,踏著前麵的腳印,她慢吞吞地走著,絲毫不知跟前的身影突然停下,等到反應過來,已經腳步邁出去收不迴,直接撞上了他的後背。


    撞得有些疼。


    梁玉琢趕忙往後退了兩步,鬢發有些亂,蓋住了眼尾。


    鍾贛微低頭,看她抬起頭來衝自己笑,左手下意識地伸到了臉旁。


    隻一瞬的停頓,他抬手拍了拍梁玉琢的腦袋:「到了。」


    梁玉琢一愣,見鍾贛把掃帚遞了過來,這才發覺已經到了家門口。


    院內一片安靜,梁秦氏的房內點著燈,怕是在等她迴家。


    「進去吧。」


    梁玉琢點頭,推開柴門,聽見身後頭的腳步聲,忙轉身喊了聲:「今天……謝謝你們。」


    鍾贛迴神,腰背挺直,那雙平日裏如同帶著刀子的眼睛,月光下意外地透著溫和。


    「要怎麽謝?」


    要怎麽謝?


    這是個問題。


    梁玉琢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時辰,突然想到主意,下床就又往田裏跑,不多會兒帶迴些東西在灶房裏搗鼓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梁通過來送豬肉,瞧見侄女洗幹淨了的豬下水,得知她的打算,心裏一陣發毛。


    「你當真要去山上給他們做這個?」


    梁通有些遲疑。


    豬下水這東西往日裏還真的沒多少人會去碰。到底都是些醃臢物,屠夫們殺了豬,下水也都是直接丟棄喂狗的東西。有時候連狗都不定會去吃這些。


    俞家兄弟倆昨晚要了豬心,為的是他們被野豬害死的爹。可梁玉琢要拿豬下水去給人致謝,梁通想想都覺得腸胃有些不適。


    好在梁秦氏抱著二郎出來,梁通瞧見侄子心裏頭多少有幾分難過,抱著侄子和弟妹說了幾句話,放下豬肉跟雞蛋走了。


    梁秦氏看著籃子裏的豬肉,後怕道:「你這丫頭,如今膽子是越發大了。昨晚那樣子的境況,你怎麽好往外頭跑。你大伯說,你當時還往野豬跟前去,你……你這是不要命了嗎?」


    梁玉琢愣了一下。她一貫隻當梁秦氏是重男輕女,不要女兒了,可眼下這話聽起來,卻也是心疼她的。一時間,百感交雜。


    二郎站在梁秦氏的腿邊,看看阿娘,又看看長姐:「阿姐,阿娘要哭了。」


    得了二郎的提醒,梁玉琢再去看梁秦氏,果真瞧見她眼眶裏蓄著淚水,眨一眨眼就要掉下來。


    「阿娘。」梁玉琢心慌,忙上前安撫,「你看,我這不是好著麽……隻要阿娘日後不想著賣了我,咱們家的日子總歸是能好的。」


    「你是我閨女,我怎麽舍得賣了你!」


    「隻要有阿娘這句話就夠了。」


    梁玉琢心底舒了口氣。


    說實在的,她如今不怕窮,窮家富路,早晚能賺著錢。可倘若梁秦氏哪日又軟弱了些,受了別人的攛掇要逼她嫁人,或是拿主家生活好當借口把她賣了,那才是讓她擔心害怕的事。


    眼下得了梁秦氏的這句話,她也算是放下心來,可以卷起袖子賺錢發家了。


    將梁秦氏的眼淚止住,梁玉琢帶上豬下水直接上了山。


    鍾府門前的護衛有認得她的臉,見人出現,忙在前頭帶路領了進去。


    經過練武場,老三正同人切磋,手裏的刀被打飛出去。


    梁玉琢站定,鼻尖貼著刀麵,瞪圓了眼睛。前頭領路的護衛被割了後衣領,正抬手捂著後脖:「姑娘沒事吧?」


    和老三切磋的是老四,一眼瞧見站在刀麵前的梁玉琢,登時心唿不好,抬手給了老三一胳膊肘,壓低聲音道:「你慘了!」


    老三見著人,也頓時嚇得白了臉,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嘿,梁姑娘沒事吧?」


    「倒是嚇出了一身冷汗。」梁玉琢唿出口氣。瞧見老三在麵前一臉對不住地搓手,不禁笑道,「老三叔叔,灶房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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