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她嫁人這事真擺到麵前的時候,饒是梁玉琢已經做了很多準備,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有些方。


    「阿娘是打算讓我嫁出去了?」梁玉琢看了看已經空了的碗,碗口那缺口就跟個嘴似的,咧開了笑話自己剛才一時間的感動,「阿娘看中誰了,同我說說,我也好自己給自己相看相看。」


    既然穿越了不嫁那是不可能的,梁玉琢沒想過堅持什麽獨身主義,大半輩子呢就這麽孤零零的沒個說話的人太寂寞。但她也沒想過盲婚啞嫁,現代社會還有渣男戴麵具呢,何況古代。


    秦氏張了張嘴,正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隔壁屋突然傳來了二郎的哭聲。


    大概是白天被嚇著了,夜裏睡覺肯定是不安生的。秦氏嚇了一跳,忙慌張地跑出去哄兒子。


    她把門一關上,一直繃緊了身體坐著的梁玉琢,終於鬆了口氣,趴在了桌上。


    出乎梁玉琢預料,從這天之後,秦氏就再沒在她麵前提起過出嫁的事。


    梁玉琢不清楚秦氏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可能夠少些不樂意聽的話,總歸還是好的。


    於是生活又恢複到了之前日出而耕日落而歸的時候,隻不過,梁玉琢除了盯著田裏的那些稻子,還多了一樁事——


    她對廢園裏頭的老頭十分感興趣。


    那天在廢園裏找著二郎後,梁玉琢就經常想起老頭手裏的那盞燈。


    那燈的做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手藝,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老頭有這份手藝在為什麽會甘願一個人窩在廢園這樣的地方。


    村子裏的人都不太樂意去廢園,更別提和老頭有什麽來往。就連徐嬸這樣的好心腸,一聽梁玉琢說要去廢園,臉色立馬就變了。


    「瞎胡鬧!」徐嬸一手壓著梁玉琢往凳子上坐,一邊道,「琢丫頭啊,你那天跟你嬸子的事,如今是被人傳得沸沸揚揚的。都說你這是下過水後被水裏的妖精上身了,平日裏頭這麽乖巧安靜的小姑娘小半年裏頭脾氣變得這麽大。聽徐嬸一句話,廢園別去了,不然,還不知道那些舌頭長的要在背後怎麽說你。」


    梁玉琢一聽,眉頭蹙了蹙,看了眼旁邊幫忙倒水的俞二郎:「二哥也聽見有人說這話了?」


    「聽是聽見了,不過是些婦人說閑話罷。」


    「那二哥曉得是誰傳的這話嗎?嬸子和哥哥們把我當親人疼,說起來我也該聽你們的,可我有沒有被上身,去不去廢園,其實和那些人又有什麽關係。廢園裏頭的那位幫過我,我不過是過去做些事感謝感謝。我家雖然窮,可阿爹生前教導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梁家人不能因為怕被人說閑話,就不去報恩。」


    梁玉琢邊說這,邊瞅著徐嬸的神情,見她並無惡感,遂繼續道:「其實,這些閑話不用說,我也猜得到是誰先傳出來的。她既然都敢惦記我阿爹留下的田地了,明麵上不敢再有動靜,暗地裏總是想要討些便宜的。」


    徐嬸過去隻覺得梁家這閨女又瘦又弱,偏生碰上個隻疼兒子不疼閨女的娘,忍不住多給了點同情心。哪裏想一朝落水,好不容易醒過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


    可這一來,不用說,還真是越長越有主意了。


    生在這麽個家裏頭,要是一直是個說東不敢走西的性子,這輩子大概就隻能低著頭吃糠了。


    「琢丫頭,徐嬸曉得你心善。這樣吧,徐嬸家裏還有塊剛醃好的野豬肘子,你帶著去廢園,給人送去就當是謝禮了。」徐嬸說著忙招唿俞二郎去把肘子包好拿過來。她家幾個男人除了隆冬,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上山打趟獵,別人家裏頭一月吃頓肉已經香得不行,到她家裏那是頓頓吃肉,吃多了反倒有些想吃蔬菜解解膩,所以多餘的肉常常就醃起來送人。


    梁玉琢平日裏已經受多了徐嬸的接濟,哪裏還願意再拿豬肘子,忙不迭擺手要逃。還沒跑出徐嬸家的院子,俞二郎已經拎著豬肘子把她攔了住。


    「娘,妹妹要跑來著。」


    比起沉默寡言的俞大郎,俞二郎的嘴稍稍會說話一些,可碰上梁玉琢,一貫都是嘴笨。


    梁玉琢隻覺得哭笑不得,奈何俞二郎人高馬大像堵牆,不得已隻好在母子倆的緊迫逼人下接過豬肘子。


    廢園和之前一樣,冷冷清清的。大半被火燒掉的地方仍舊沒人收拾,那老頭大概也是個不通俗務的,隻蹲在正廳裏頭糊他的燈籠。


    梁玉琢到的時候,隔三差五往下川村裏走的貨郎正挑著挑子從裏頭出來,手裏的撥浪鼓還沒來得及搖,瞧見梁玉琢笑了笑,視線對上她手裏頭的豬肘子愣住。


    這貨郎是鄰村的,姓王。下川村不少人家都是從他這兒買到需要的生活用品,就連廢園裏的老頭也不例外。


    秦氏經常從他這兒買東西,貨郎多少有些認識梁玉琢,見是熟人家的小姑娘免不了逗趣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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