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丫頭,又蹲著看稻子呢?」


    聽到招唿,原本蹲在稻田邊上瘦精精的身子站了起來,伸手將頭上的巾子扯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笑著應和了一聲:「張嫂,謝謝您昨兒個給的麥芽糖,真甜。」


    這下川村在平和縣裏算不上什麽大村子,但小村子有小村子的好處,起碼這一塊民風樸素,平日裏瞧著家家戶戶都其樂融融的。


    梁玉琢從能下床到漸漸上手幹活的這小半年裏頭,也算是見過了村裏的好好壞壞,曉得跟什麽人說什麽話,同村民的關係處得都還不錯。


    再加上梁玉琢她那去世的老爹身前的好人緣,倒也沒讓孤兒寡母在村子裏受太多苦。


    這日子難是難了點,梁玉琢卻覺得起碼能活下去。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這田裏的稻子裏,總是長得有些不如意。


    最初的時候,梁玉琢以為田裏的稻子是自己種法有問題。


    過去在鄉下教村民科學種植經濟糧食的時候,她一向是負責出謀劃策,怎麽科學種植自然有邀請來的農科院專家負責。這會兒,她隻恨自己當初不多學一些,也好過現在這樣盯著麵前的稻子一籌莫展。


    後來徐嬸見她總是蹲在稻田邊上愁眉苦臉,一問笑了。


    「這稻子就是這樣。聞著香得不行,但是結實就是少。」


    「那收成不就少了?」


    「這稻子本就不是給咱們吃的,收了全得交公。」


    想起徐嬸之前的話,梁玉琢唇角緊抿,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拿荷葉裹著的東西,展開從裏頭撚了一小塊麥芽糖扔進嘴裏。


    這小半年,她琢磨了不少賺錢的法子,可到了上手的時候,卻發現,就自家目前的狀況,除了老老實實種地,和讓梁秦氏三不五時賣個繡品,還真沒別的能賺錢的營生——


    梁家窮,實在是太窮了……


    梁玉琢有些泄氣地重新蹲下,伸手抓了一把稻子,歎了口氣。


    要致富,就要先付出努力,想要付出努力最基本的就要付出錢財,但是梁家沒錢,梁家本來是靠她那落第秀才的便宜爹當教書先生賺束脩過日子的,現在人沒了,孤兒寡母的竟然就靠人接濟過了快兩年的日子……


    如果不是半年前她穿越過來,梁玉琢很肯定,秦氏還會帶著一兒一女繼續靠那點繡品跟左鄰右舍的接濟一直過下去。


    一想到這半年秦氏疼兒子的模樣,梁玉琢就覺得心塞。


    徐嬸雖然一直說讓她別記恨,但說句實話,當她得知穿越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後,記恨是沒有,憤怒卻是爆表了。


    梁玉琢還記得,上輩子她活著的時候,不說是被家裏人寵著吧,也是好吃好喝養著的。到了大學畢業的時候,爸爸媽媽忙不迭勸她迴老家工作。偏偏那時候她滿腔熱血,要為祖國建設新農村,於是屁顛屁顛報了名,又通過層層審核、考試,最後到了一個還算比較開化的鄉下當村官。


    泥石流發生前的半個小時,她還在給家裏打電話,興高采烈地說下個禮拜就可以迴家探親,撒嬌說想吃爸爸做的鹵鴨,媽媽做的蔥爆大蝦。


    半小時後,她隻來得及全村廣播泥石流,隻來得及撲倒村長的孫子,再睜開眼就穿越到了這裏。


    現在好了,當年沒「享受」到別人家裏重男輕女的「福利」,這會兒梁玉琢是體會到了。


    梁玉琢這輩子的爹叫梁文,永泰八年的落第秀才。當初秦氏懷孕的時候,梁文想要個兒子,早早起了名字叫玉琢,說是玉不琢不成器。結果出來是個閨女,梁文倒是沒關係,當了個傻爹,秦氏心裏卻生了愧意。


    等到懷上二胎,孩子還沒生下來,梁文因意外過世。等到兒子生下來,秦氏隻差把兒子綁在褲腰帶上,生怕把梁家的香火斷了,死後沒臉到底下見男人。


    這麽一來,梁玉琢就成了家裏最尷尬的存在。


    好在梁文當初跟家裏分家出來的時候,還得了五畝田,梁玉琢能下地後為了避開秦氏,總是天不亮就起床幹活,完了就往田裏跑。


    「琢丫頭。」徐嬸嗓門依舊大,老遠就能聽見她的聲音。


    梁玉琢從田邊站起來,眼睛眨了眨,就望見徐嬸粗壯的胳膊朝著這邊揮了揮,身後還跟著她家剛剛成親的大兒子,母子倆肩頭上都扛著東西。等走近了,她才發現,竟然是一大一小兩頭野豬。


    「嬸子,又獵迴野豬啦。」


    她往徐嬸肩上打量。這年頭野豬看著不大,但都長出了獠牙,隻怕再大一些,就要下山破壞農田了。前些日子,村頭的一塊田就被野豬刨得亂七八糟。


    徐嬸沒閨女,家裏三個小子,平日裏是真心拿梁玉琢當閨女疼。尤其是半年前的事情一出,更是心疼這丫頭。瞧見她眨巴眼睛衝自己笑,徐嬸這心就軟了大半,扭頭衝大兒子喊了一聲:「迴頭把野豬殺了給琢丫頭家裏分點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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