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怪石嶙峋。


    她不知道方向,隻知道要往前走,遠離身後的絕望。


    腳下的石子硌得腳心生疼,肩膀早已被背上的重量磨破了皮,火辣辣的。


    朱豪的唿吸依舊微弱,身體冰冷,仿佛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朱豪……你醒醒……你不能死……”


    周芷蘭低聲呢喃著,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鼓勵他,還是在鼓勵自己。


    寒風唿嘯,卷起地上的枯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四周是沉沉的黑暗,仿佛蟄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


    周芷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害怕,怕突然竄出來的野獸,更怕……撞上巡邏的鬼子。


    就在這時,前方山路拐角處,隱約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人!


    周芷蘭的心猛地一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下意識地想躲藏,可背著沉重的朱豪,她又能躲到哪裏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她屏住唿吸,身體僵硬地停在原地,心髒狂跳。


    是鬼子嗎?


    “什麽人?!”


    一聲低沉的、帶著濃重口音的斷喝,在夜色中響起!


    緊接著,幾道黑影猛地從拐角的陰影裏竄了出來!


    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了她!


    周芷蘭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驚叫出聲。


    借著微弱的星光,她看清了對方的穿著。


    不是日軍的土黃色軍裝,而是……灰藍色的粗布軍裝,打著綁腿,頭上戴著八角帽。


    是八路!


    周芷蘭的心稍微鬆了一下,但隨即又緊張起來。


    八路和川軍,雖然都是打鬼子的,但關係……似乎也並不融洽。


    尤其朱豪還是個舊軍閥。


    “站住!別動!”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士兵厲聲喝道。


    “你是什麽人?背著的是誰?大半夜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幾個士兵端著槍,一步步圍了上來,眼神警惕。


    周芷蘭強作鎮定,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地迴答:


    “我……我是過路的……”


    “他……他是我男人……受傷了……我帶他去找大夫……”


    她不敢暴露朱豪的身份,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受傷了?”一個年紀稍長的士兵走上前,打量著周芷蘭背上的朱豪。


    朱豪身上那身雖然破爛卻依然能看出是軍官款式的軍裝,以及滿身的血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是當兵的?”士兵的語氣變得更加警惕。


    “哪個部分的?”


    周芷蘭的心提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懶散,卻又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聲音,從士兵們身後傳來。


    “吵吵嚷嚷的幹什麽呢?抓到舌頭了?”


    士兵們立刻讓開一條路。


    一個身材中等,穿著同樣灰藍色軍裝,但氣質明顯不同的漢子走了過來。


    他腰間別著一把駁殼槍,臉上帶著幾分風霜之色,眼神銳利,透著一股子精明和悍勇。


    他先是掃了一眼緊張的周芷蘭,然後目光落在了她背上的朱豪身上。


    “嗯?”他發出一聲輕咦,走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朱豪的臉和身上的傷。


    “這軍裝……不是咱們的人,也不是中a央軍……倒像是……川軍?”


    他抬起頭,看向周芷蘭,眼神犀利:“妹子,說實話,他是誰?從哪兒來?”


    周芷蘭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她知道,這個時候撒謊可能更糟。


    而且,朱豪傷得這麽重,或許……這些人能有辦法?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


    “長官……我們是從水峪口那邊過來的……”


    “他是……他是新編九十一軍的軍長,朱豪!”


    “水峪口?九十一軍?朱豪?”


    那漢子聽到這幾個字,眼睛猛地瞪大了,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身後的幾個士兵,也都麵麵相覷,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唿。


    “你說他是朱豪?!那個在水峪口,帶著五千川軍弟兄,硬是跟小鬼子鬆本、結城兩個聯隊死磕,把鬼子兩個大佐聯隊長都給幹掉的那個朱豪?!”


    漢子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語氣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敬佩!


    周芷蘭用力點頭,眼眶又紅了。


    “是……就是他……”


    “水峪口打得太慘了……我們的人……都……都沒了……”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他……他拚到最後,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從死人堆裏背出來……”


    “求求你們……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漢子沉默了。


    他盯著昏迷不醒的朱豪,眼神複雜。


    水峪口那一仗,打得驚天動地!


    消息傳來,他們這些在附近打遊擊的八路,也是震動不已。


    一個川軍的雜牌軍,能打出這樣的血性,能跟鬼子精銳拚到同歸於盡,還斬了對方兩個聯隊長!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他們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川軍軍長朱豪,都充滿了好奇和敬佩。


    雖然立場不同,甚至可能有過節,但在打鬼子這件事上,朱豪和他的九十一軍,絕對是條響當當的漢子!


    “他娘的……”漢子低聲罵了一句,不知道是在罵誰。


    他伸手,小心地探了探朱豪的鼻息。


    氣息微弱,若有若無。


    他又摸了摸朱豪的額頭,冰涼一片。


    “傷成這樣……還能活著?”漢子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怎麽樣,團長?”旁邊一個士兵低聲問道。


    團長?周芷蘭心裏一動,看向這個氣質不凡的漢子。


    原來他是個團長。


    那漢子,正是八路新一團的團長李雲龍!


    八路剛剛整編完成不久,李雲龍也是剛剛從馬家軍的追殺下逃出來。


    作為原始股,李雲龍還是有點牌麵的,雖然沒有混上有編製的主力團的團長,但也混了個團長。


    沒錯,也就是現在的新一團。


    他剛剛接手新一團,過去一看,他娘的,什麽玩意兒呀!


    裝備爛的比川軍還爛,這也能打鬼子?


    他去找旅長要,旅長怎麽說?


    要槍沒有,要命一條!你李雲龍看我的腦袋值幾條槍,你就砍了去換槍!


    經過李雲龍的一番操作,總算是在旅長的手裏,搞到了點自主權。


    眼下晉省到處都在打仗,對李雲龍來說,倒也算是個撿漏的好機會。


    故而這時,他便帶著一隊人馬,想著看看能不能出來撈一筆的,結果鬼子沒碰到,碰到了周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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