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峪口,軍營的空地上。


    91軍出川時的八千子弟兵,此時僅剩下了四千一百二十五人,其中六百五十六人是傷員。


    他們的傷勢也都是有重有輕,斷胳膊斷腿的,不在少數。


    躺在擔架上不能動的,也有一百多人。


    當然,這樣一百多人並未出現在這裏,畢竟他們連動都不能動了,還抬過來幹什麽?


    此時,91軍能動的人,全都集中在了這片開闊地之上。


    四天,戰鬥僅僅持續了四天,鬼子便以少數的兵力,將他們打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然而,盡管鬼子很強,可他們卻依舊是鬥誌滿滿,沒有任何一個人心生退意。


    相反的,他們還越戰越勇,各方麵的技術,都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提升。


    他們很多人,之前都並未打過槍,一開始,一百米的距離都未必能夠打的中。


    但隨著開槍的次數越來越多,在長時間的戰鬥之中,他們的槍法都有著顯著的提升。


    身在這般殘酷的戰場之上,讓他們明白了,如果不想被敵人殺死的話,那就想方設法的去殺死敵人。


    在戰鬥之中,他們不斷的學習和進步,慢慢的成長為了一名真正合格的士兵。


    俗話說得好,戰場就是最好的訓練場,而朱豪也認同這個觀點。


    都說訓練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但沒有經曆過鮮血洗禮的部隊,他們根本就不會明白戰爭的戰場到底有多麽的殘酷。


    所以,他們在訓練之上,或多或少,都會各種偷懶和擺爛。


    但真正上了戰場之後,敵人就會讓他們後悔,當初為何沒有好好訓練。


    四天時間,看上去很短,但對於91軍的士兵們來說,已經很長了。


    長到足夠讓他們的技術,提升到一個他們以前怎麽都不敢想的地步。


    朱豪在周芷蘭的攙扶之下,緩緩的出現在了戰士們的視線之中。


    這時,朱豪甩開了周芷蘭,扔掉了自己的拐杖,步履艱難的走到了士兵們的最前方。


    朱豪環視著眼前的弟兄們,對著弟兄們說道:“弟兄們,剛剛我已經和閆長官通過話了,閆長官告訴我們,再守三天,隻要再守三天,我們就可以撤退了。”


    聽到這話,91軍的弟兄們,便不由的露出了笑容,笑的尤為燦爛。


    他們不是怯戰,而是他們真的已經戰鬥了太長太長的時間了。


    雖然他們都不怕死,但如果能夠活著的話,他們也肯定是不想死的。


    麵對鬼子的不斷增兵,他們也都明白,他們擋不住鬼子太長時間了。


    即便是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但依舊還會心存僥幸,希望自己能夠活下來。


    朱豪的話,無疑是讓他們看到了生還的希望,他們的心裏,自然是開心的。


    然而,接下來朱豪的話,卻是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弟兄們,是不是聽到再守三天,就可以撤退,你們都覺得我們能夠活下來,很高興,對不對?”朱豪開口詢問道。


    他這麽一問,91軍的弟兄們卻是被他給問懵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


    許副官問道:“軍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朱豪淡淡笑了笑,隨後說道:“弟兄們!實話告訴你們吧,三天,我們不可能守得住的!”


    “你們都已經看到了吧,鬼子的援兵是從側翼來的。”


    “我們的友軍部隊,已經丟了陣地。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們的友軍部隊,畢竟人家的一個旅,確實是死守了一天一夜,全旅官兵,全部陣亡,死在了茹越口。”


    “閆長官下令,讓所有部隊全線收縮,撤到五台山方向,等待下一步命令。”


    “要撤,就得有人留下斷後,而目前,我軍的水峪口守的很好,擋住了鬼子的兩個精銳聯隊,能夠緩解友軍部隊的撤退壓力。”


    “作為斷後的部隊,等到友軍撤退了,我軍必然遭遇大量的日軍合圍,而我軍沒有任何的援軍。”


    “說白了,鬼子隻會越打越多,而我們,卻隻會越打越少。”


    “說句好聽的,咱們是斷後,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就是炮灰。”


    “我這麽說,你們都懂了嗎?”


    麵對自己的弟兄們,朱豪選擇了坦白相告。


    其實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絕對是最不理智的行為,因為會動搖軍心。


    但麵對這些信任他朱豪,願意給他朱豪賣命的將士們,他實在是無法去隱瞞。


    有句話說得好,真誠才是必殺技。


    與其哄騙他們,給他們希望,最後再讓他們絕望。


    不如一開始就直接真誠一些,來的可能還會實在很多。


    聽著朱豪的這番話,91軍的全體官兵,內心之中,紛紛都產生了動搖。


    同時他們也很不明白,為什麽朱豪會這麽說。


    弟兄們都沒有多言,隻是靜靜的看著朱豪,等待著朱豪接著往下說。


    見戰士們不吵不鬧,朱豪的內心之中,也是十分的欣慰。


    他繼續說道:“從始至終,從出川以來,到了晉省,我軍便受到了不少的不公平的對待。”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各部隊,對於我們川軍,都有所偏見。”


    “而其他部隊對我們川軍抱有偏見,其實也怪不得別人,隻能怪當初的我們,確實是不太爭氣。”


    “內戰時期,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我們川軍確實是戰績很難看,繼而別人說我們川軍戰鬥力差,還窮,純純的爛部隊,咱們也確實是反駁不了。”


    “正因如此,閆百川包括其他很多的戰區長官,都沒有拿我們川軍當人,都覺得我們川軍不配和他們共同作戰,我們隻配給他們當炮灰!”


    “俗話說得好,不蒸饃饃爭口氣!”


    “現在鬼子來了,全國上下一致打鬼子!”


    “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一個可以讓我們川軍證明自己的機會!”


    “所以,一直以來,遇到任何的委屈,我都一直是把牙巴打碎了往肚子裏頭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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