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謐,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要帶我去見皇後的嗎?為何會將我帶到了你魯國公的府邸?”


    在麵對樂寧朦滿腔鬱怒的斥問時,賈謐不發一言,卻是拍手令一眾美貌的婢子走了出來,每一個婢子身上都是披著十分華貴的綺羅綢緞,而每一個婢子手中都托著一隻玉盤,玉盤之中炫亮的華光閃爍,竟是數不盡的奇珍異寶,還有各色鮮豔名貴的華服。


    樂寧朦看到這些,便完全明白賈謐此刻的心思了,她倒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閱人無數不知見過多少絕色佳人的男人竟會對她有如此興趣。


    “女郎如此博學多才,應聽說過一句話: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現在酉時已過,日已西沉,皇後想必也該就寢了,女郎不如今晚就在我魯國公府住上一晚,我一定不會虧待了女郎。”


    賈謐說完,袍袖一揮,抬手對兩名領頭的美婢做了一個手勢,之後便大步離去。


    那兩名婢子頷首行禮應了聲是,便立刻款步行到了樂寧朦的麵前,曲膝道:“女郎,請隨我們去浴殿沐浴更衣吧!國公爺可是十分想看看女郎著女裝的樣子!”


    樂寧朦充耳不聞,卻是對已走出大殿的賈謐大聲說了一句:“魯國公可是號稱金穀二十四友之首的文人名士,難道竟還想如那市井小人一般行此強奪民女之事?”


    剛剛走出大廳的賈謐不禁腳步一頓,兩名婢子見狀,不禁都嚇得臉色一白,其中一位年長的婢子連忙迴了句:“女郎怎能如此說,我們國公爺是何等貴人,便是這天下的文人名士都以與我們國公爺相交為榮,國公爺能看得上女郎,那可是女郎幾生修來的福氣!”


    “你所認為的福氣,未必就是我想要的,你心中的福恰恰便是我所認為的禍。”


    聽到這一句,兩個美婢皆臉色大變,一時間啞口無言,這時賈謐又從帷幕之後走了進來,他擺手示意那兩名婢子退了下去,看向樂寧朦道:“卿想如何?”


    “應該是我問,魯國公想如何?”樂寧朦毫不示弱的反問,那說話的氣勢竟是要將賈謐也蓋過了去,守在一旁的女婢一個個不禁心中驚歎:竟是一個如此傲烈狷介的小姑,也不怕國公爺一怒之下便要了她的命,難道她以為進了這魯國公府還能再清清白白的走出去麽?


    “女郎,莫要再倔強了,我們國公爺是很珍惜美人的,如女郎這般清雋秀美之人,我們國公爺定會加倍的疼惜,你又有何不滿呢?”那年長的婢子似乎生怕賈謐動怒之下會真的要了樂寧朦的命,連忙跑過來勸慰道。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得賈謐厲喝一聲:“退下!”


    婢女身子一顫,連忙應了一聲是,躬身緩緩退了下去,這時,賈謐緩步向樂寧朦行了過來,待得離樂寧朦一步之距時,幾乎是突然地,他陡然伸手捏住了樂寧朦的下巴,冷聲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樂寧朦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袖中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一把匕首。


    “你不敢殺我?若是殺了我,你如何向皇後交待!”她誚笑的說道。


    賈謐神色一愣,立刻放手鬆開了她的下巴,冷哼一聲,轉身又大步向前邁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停步,而語氣重之又重的吩咐了一句:“給她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然後再送到我的寢殿裏來!”


    “是!”


    婢女齊齊的應了一聲,花團錦簇般又迅速的圍上了樂寧朦。


    “女郎,你好大的膽子,你的袖中藏了什麽,別以為我沒有看見,你剛才若是真那麽做了,現在早就沒命了,你知道嗎?”那年長的婢女低聲斥責了一句,眼中竟似對樂寧朦透著一絲同情,“女郎還是認了罷,你剛才也聽見了,國公爺對你已是勢在必得,你若還是再這麽不識趣的話,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女郎還這麽年輕,若是曇花一現香消玉殞,該是多麽可惜!”


    樂寧朦緊緊的蹙了眉頭,握著那把匕首的手不禁也有些微微發抖起來,剛才隻差一步,隻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能有把握要了他的命,可她到底還是猶豫了,這個婢女說得不錯,就算她殺了賈謐,她也活不了,而作為真正罪魁禍首的賈後卻還能逍遙的活在世間,她又怎麽能甘心?


    阿娘和阿兄不能就如此不明不白的死掉,她必須要讓賈家與石家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


    見樂寧朦神情稍霽,沉默不語,那婢子連忙又試探性的問道:“女郎可是想明白了?無論如何,人活著便是最好的,何況我們國公爺也是惜玉之人,滿朝文人皆以我們國公爺馬首是瞻,跟了他,你以後可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


    “走吧!”


    “你說什麽?”突然聽得一聲,那婢女似有些不敢確定,又再次問了一句。


    樂寧朦便轉過了頭來,目光冷冷的看著她,低聲道:“走吧!帶我去浴殿!”


    “是!”


    婢女大喜,連忙又招喚了幾個小婢將盛著華衣的托盤端到了樂寧朦麵前:“女郎先挑一件衣服吧,便挑你喜歡的就行!”


    樂寧朦隨意的將目光一掃,發現托盤之中各色衣衫皆有,而且每一件上麵好似鑲滿了珍珠般奪目耀眼,一掃而過後,她又指了一件純青色的衣衫道:“就這件吧!”


    見她選了黑色,婢女似乎有些驚訝:“女郎不過十四歲,怎地會喜歡這般暗沉的顏色?黑色可是會消減女郎研麗的姿容的。”


    “你剛才不是說讓我自己選嗎?既讓我選了,還哆嗦什麽?”樂寧朦語氣冷誚的說道。


    婢女臉色一紅,再也不敢多言,便帶著樂寧朦去了浴殿,這浴殿之中也是滿室華彩,四處擺放著華燈以及珍珠瑪瑙,竟與金穀園中的奢華相去無幾。


    婢女為樂寧朦脫去了白袍以及皂靴,很快又取了一件寬大的浴袍過來,當樂寧朦身上衣衫褪盡,嫋娜的身段以及瀅瀅如美玉般的肌膚在燈光下完全呈現,幾個婢子都不禁暗暗低歎了出聲。


    “真看不出來,這姑子還是個如此妖冶冷魅的,難怪了……”有人在心中暗歎。


    洗浴的過程中,其中一婢女還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要求樂寧朦喝下,卻被樂寧朦一手推了開,一碗湯藥便全灑進了浴池之中。


    “滾開,你們有什麽資格來決定我未來的命運!”樂寧朦冷喝道,她知道在許多世家貴族之中,婢女姬妾都是沒有資格生兒育女的,而這些人在承寵之前或是之後大都會喂下一碗避子湯,有的甚至是絕孕藥。


    那碗藥被她弄灑之後,婢女們麵麵相覷,也不敢再強迫於她,洗浴完之後,婢女便為她穿上了那一件純青色的但在華燈之下能閃泛出幽亮之光的衣裳,這一穿上後,幾個女婢再次看呆了眼,原以為十四歲的姑子嬌花一般的年紀唯有穿上鮮豔一些的顏色才能襯出那種少女的嬌豔及朝氣蓬勃,卻未想原來最是無色勝有色,這個女郎穿上這一襲黑衣後,整個人的氣質便變得神秘幽遠而高華,令人心生旖旎卻又高不可攀,這種難以琢磨的神秘的誘惑許才是最能撩動人心的那種。


    幾個婢子跟在樂寧朦身後嘖嘖低歎的看了良久,之後,才送她去往賈謐的寢殿。


    她走的時候,那年長的婢女使了使眼神,令其中一婢女將她所帶來的那把匕首給藏了起來,不過她們沒有想到的是,樂寧朦早在袖中藏了一支金釵。


    到賈謐內殿之時,賈謐正坐在一塌幾上獨自飲著佳釀,忽一抬起頭來,見到正款步行來的樂寧朦,他的動作也出現了一刻鍾的停頓,目光如同凝滯了一般一直注視在樂寧朦身上,直過了很久很久,才啞著嗓子命令道:“過來!”


    幾個婢子連忙躬身退了出去,最後出去的那一個還關上了內殿之門。


    門關上的一刻,樂寧朦心中還是止不住跳了一下,然後踩著木屐,噠噠的緩步走到了賈謐的麵前,木屐的拖拖聲以及那隨著勁風揚起的黑色裙袂,那不盈一握的腰枝,冷誚研媚的姿容,還有那骨子裏所透出來的倔強,都讓這女郎身上透出一種媚骨天成的風流。


    “很美,世間花有千種,獨你別具一格,與眾不同。”他讚道,然後朝她招手,“過來,陪我喝完這壺酒!”


    酒能壯膽,也能消愁,樂寧朦沒有半分做作猶豫的選擇在他對麵坐下。


    賈謐見她並無小姑子般的扭捏羞怯,心中也很滿意,又道:“我並不想強迫你,不過,我現在又更加不想放開你,你知道我賈謐並非賈家之子,我的生生父親乃是韓壽,不過,這又怎麽樣呢?賈家無子,賈後也無子,現在太子已被廢,過不了多久,這大晉的天下便是我們賈家的天下,到時候我不僅會封王拜相,便極有可能會成為這大晉朝的天子。”


    說到這裏,他又抬起樂寧朦的下巴,細細的欣賞道:“你若跟了我,到時候,便是封你一個貴妃也是極有可能之事,如你這般的女郎,應該也是極有野心的吧!”


    樂寧朦便笑了起來:“有的人天生愛做夢,有時候這夢做得太早太完美了,死的時候便會非常的淒慘!”


    賈謐臉色一變,樂寧朦便推開他的手,站起了身來。


    “魯國公可知,你賈家雖然權傾朝野,但司馬氏的皇室宗親還在,趙王,齊王,長沙王,淮南王,城都王,河澗王,東海王,這每一位王的手中可是都握有重兵的,你們賈家想坐擁江山,可曾想過司馬家的諸王會有何念想?”


    樂寧朦說到這裏,賈謐的臉色微微一沉,又聽她繼續道:“除此之外,還有西北的匈奴,北方的鮮卑,天下隱者多之,一旦太子一死,就輪不到你們賈家來改朝換代,到時候便是內憂外患,狼行虎視,窺視中原,如此一來,山河洞開,社稷傾覆,天下便會陷入如七國爭霸的亂世,滅頂之災,還會遠麽?”


    樂寧朦一番話說完,賈謐竟又拍手鼓起掌來,稱讚道:“你果然有你生母的驚世之才,這便是你預測到的未來麽?當年你生母寧氏在任司天監時,就曾向武帝占卜過一言,道是隻要我姨母做了這大晉的皇後,那麽便能換來大晉朝八年的太平,此言如今已經靈驗了,然而八年已過,如你所說,現在諸王都已蠢蠢欲動,對我們賈家不滿,所以,姨母才想重新將你召迴,加以重用,想來你也不想看到國家傾覆吧!”


    賈謐說著,卻沒有注意到當他提到她的生母寧氏之時,樂寧朦的神色已是猝變。


    而這時,賈謐亦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她的麵前,並柔聲說道:“隻要你願為皇後效力,以後賈家得了天下,我便封你為皇後,也未償不可!”


    說罷,竟是展開雙臂圍向了她,欲將她橫抱起來,就在這時,樂寧朦閃電般的出手,將一支金釵壓到了他的頸間,冷聲問:“你剛才說什麽?我母親曾在大晉朝任過司天監?”


    賈謐身子一僵,私毫不敢動彈,這猝不及防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樂寧朦手中竟還藏著一支金釵,然後貴族子弟的修養也沒有讓他立刻表現出驚慌。


    “小姑子莫衝動,殺了我,你也絕對走不出這個魯國公府。”他道。


    “說,我母親是不是你們殺的?”樂寧朦冷聲問。


    賈謐看了看她,溫柔的笑道:“不是,你母親是病逝,與我何幹?”


    “你胡說,我早已查過,我母親絕不是病逝,而是被你們逼死的,你說,為何要逼死我母親,又為何要斬盡殺絕,滅了寧氏一族,並殺了我阿兄?”樂寧朦說著,手中不自不覺便用了力,在賈謐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火辣的刺痛令得賈謐申吟了一聲,他仍是笑了一聲,答道:“我是曾經派人去請過你母親迴宮為皇後效力,不過,當我的人趕到時,你母親她已經死了,整個村子裏的人都說,你母親是病逝。阿朦,這事怪不到我頭上!”


    樂寧朦將信將疑的看著他,眼中晶瑩的燦光閃爍,她搖了搖頭,仍道:“我不相信,你在撒謊!”


    “你若不信,我可喚人來對質,阿朦,你殺了我不要緊,倘若你死了,可就永遠也查不出真相了!”


    賈謐話說完後,樂寧朦便遲疑了起來,而就在她遲疑的瞬間,門外蹬蹬蹬的一陣極有力的腳步聲傳了來。


    “國公爺,門外有一位自稱陳郡謝氏的郎君求見!”一個聲音在門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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