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樂寧朦還在悲涼的抬首望天,那廂獨眼龍彪漢已開始嗷嗷大叫:“你你,就是說你,快點把臉轉過來,讓本大爺瞧瞧你長什麽模樣……喂喂,你個小娘們到底在天上看什麽?這天上有大爺我好看嗎?”


    完全沒有注意到樂寧朦一隻手正在拉扯馬車頂上的一隻銀鉤,嚷了半天的劫匪發現那站在馬車上的小姑子跟耳聾了似的毫不理睬,頓時火大的就要提步向前狼撲過去。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快點下馬車,來給本大爺我嚐嚐鮮!”


    就在這時,耳邊竟傳來一清脆亮麗的女孩子聲音喊道:“你們還等什麽,還不快將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搜出來孝敬這位大爺!”


    聲音竟然比他還大!


    幾個匪徒嚇了一跳,齊刷刷的尋聲望去,竟駭然的發現剛才那句話不正是出自這傻愣愣呆了半天的小姑子之口嗎?


    而那馬車後側幾個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的大漢哪裏還有半分思考的時間,手腳並用的將身上的銀子全部搜了出來,穢物一般的拋向了那幾名劫匪!


    與此同時,樂寧朦在自己身上搜了一圈,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幹淨的什麽都沒有,最後隻好將束發的簪子給取了下來,一看是木質的,自己也感覺蠻不好意思的對那獨眼龍說道:“您看,我全身上下能看得過去的也就這支簪子了,我也挺不好意思拿來孝敬大爺您的,看在我這些仆人將全身的家當都奉獻給您的份上,您就放了我們吧!再說了,我年紀小,今年還不滿十二歲呢,您別告訴我您對我這樣的童女感興趣,那我就真是沒什麽可說的呢?”


    幾個收了地上銀子的匪徒麵麵相覷,神情錯愕的靜了半響後,驀地發出一陣忍俊不禁的噴笑。


    “小姑子恁地有意思!”


    “雖然年紀小還沒有完全長開,但眉清目秀靈氣逼人的,長大了定是個色內媚鮮的尤物!”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令得獨眼龍那腫眼泡的眼裏裏頓時閃出垂涎三尺的精光!


    “想不到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子還有如此秀色,本大爺也不虛此行!你說對了,大爺我就是對你這樣的童女感興趣!”


    提著大刀的獨眼龍彪漢一聲猙獰淫邪的大笑,蓄勢待發的就要做一個標準的狼撲姿勢,誰知樂寧朦又大喊了一聲“停停停!”,可憐兮兮的說道:“大爺請留步,我我……我也知道食色性也乃人之天性,不過時人不都講究風雅麽?您也看得出來,我年紀小,臉皮溥,什麽也不懂,這光天化日之下的,我也害羞,如果你真想那個啥什麽的,不如先將你這群小囉羅都趕遠一點,大爺您一個到車裏來,我們再……那個啥,好麽?”


    看著小姑子淚盈於睫,炫然欲泣,還真有幾分我見猶憐之色,獨眼龍彪漢頓時保護弱小的雄心壯起,他大手一揮,立馬對著幾個跟在身後的匪徒一聲厲喝:“聽見沒有!還不快給我滾蛋!”


    “大……大哥,不給兄弟們分一杯羹麽?”


    一個匪徒顫巍巍的說道,話還未完,就迎上了獨眼龍那隻腫眼泡兇狠瞪迴來的綠光。


    幾個匪徒再也不敢吱聲,立馬抱頭滾到了一邊。


    獨眼龍哈哈大笑的扔了大刀,一邊手忙腳亂的脫著褲子一邊向樂寧朦走了過來,陳嫗幾乎嚇暈死了過去,嘴裏一直念叨著:“女郎,女郎,怎麽辦?”


    而就在她眼睛剛閉上的一刻,耳邊陡地響起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啊啊啊……”


    暈死過去的陳嫗再次又給嚇醒了過來,抬首一看,竟見那獨眼龍彪漢雙手緊緊的護著下體,一張猙獰的刀疤臉以不可思議的程度扭曲,而他的下體竟然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隻明晃晃的銀鉤,那銀鉤深中其要害,鮮血淋淋!


    陳嫗驚得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張大的嘴,又啼笑皆非驚恐萬分的看向了自家女郎,隻見自家女郎一副傻天真的看著獨眼鮮血噴湧的下體,笑嘻嘻的說道:“師傅曾經教過我打蛇要打七寸,我估摸著男人的七寸大概就在這裏,也不知道對不對?”


    “大爺,您爽不?”


    此時的獨眼龍彪漢別說是爽了,那表情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然而在他還來不及迴答女郎的話時,沒想到女郎又飛起一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大漢給踢了下去!


    “爽了,就給我在一邊快活去!”她道。


    幾個抱頭歪在一旁的匪徒弟聞聲立馬精神抖摟,迴過頭來看到大漢下體上白晃晃的銀鉤,一個個目瞪口呆,作驚恐萬分狀。


    這時,陳嫗又聽得女郎一聲叫喚:“嫗,快到車裏去!”


    “是!”


    想也不想的答了一聲,陳嫗立刻鑽進了車裏,下一瞬,馬車便以乘風破浪之勢飛奔了起來,身後傳來幾個大漢的叫喊聲以及那獨眼龍淒厲厲的哭嚎!


    陳嫗見趕馬車的人竟然是女郎,錯愕之餘又問了一句:“女郎,那幾個漢子怎麽辦?”


    “不用管他們了!”


    “可他們是郎主派來保護女郎的!”


    “嫗,您真會說笑話?保護我的人怎麽會在看到劫匪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逃命呢?”


    陳嫗的臉色不禁一紅,心中也是無奈感傷,這幾個漢子一路上的敷衍了事和不耐煩,她不是不知道,可也沒想到,即使塞了那麽多的銀子,還是沒有籠絡到他們的心。


    也不知女郎迴去以後,能不能得到郎主的重視,於婚事上有個好的歸宿?


    而此時的樂寧朦的心中隻有譏嘲的冷笑,前世她在迴歸父族的途中也一樣遇到過劫匪,那劫匪在搶光了她身上所有財物之後,便欲對她行不軌之事,雖然她最終被一世家郎君所救,可畢竟於名譽上有失,等迴到父族之後,她的這些事情竟然很快就被人傳了出去,而那個被大名士稱讚為“披雲霧而睹青天,高天澄澈”可與瑯琊王夷甫比肩的父親,也因為羞於有她這樣的一個女兒而幾乎對她置之不理,她的前半生便完全交到了那個鳩占鵲巢的嫡母石氏的手中!


    那個極善妒又虛偽的石氏又怎麽可能會讓她嫁入好人家呢?前世若不是她取代了“嫡姐”的身份嫁給城都王,不知會在石氏的安排下碾轉幾人之手?


    劫匪?


    嗬,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劫匪如何知道她是鄉下來的小姑子?


    樂寧朦再次勾了勾辱,揚起手中的馬鞭再次狠狠的朝馬屁股上打了下去,駿馬頓時嘶吼一聲,風馳電掣,烈風吹著帷幔唿啦作響,周邊的景物以閃電般的速度後退!


    陳嫗坐在車中,隻見女郎纖細溥弱的身子以微微傾斜的姿勢騎在馬背上,三千青絲如墨雲一般的翻滾飄揚,她才恍然一驚:女郎從小在鄉下長大,是何時學會騎的馬?


    還有剛才女郎那一腳摞倒獨眼龍大漢的彪悍之舉哪裏還有從前那副唯唯喏喏乖順膽小的樣子,更是與那知書達禮名門閨淑沾不上邊。


    陳嫗覺得很憂慮,又很心疼:若是女郎從小便與那些世家姑子一樣在學堂裏上課,接受良好的教育,未必就如現在這樣!


    娘子的母族雖然家境殷實,可自娘子跟了郎主之後,也驕傲的脫離了母族選擇自力更生,沒有丈夫在身邊,就憑著自己的一雙手撐起一個家,將女郎和小郎君撫養長大。花了太多心思在生活上的她還哪裏有時間去注重女郎的培養,就是小郎君也隻請私塾上了一年的課,之後就跟著一起習醫從商去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小郎君第一次去往荊州的路上便……


    陳嫗想著,眼眶裏又滲出了淚,不禁問道:“女郎,我們這是要到哪裏去?”


    “迴洛陽父族!”


    “可是沒有那幾名健仆引路,我們也不知道郎主的府宅在何處啊?”


    “我知!”


    陳嫗還想說什麽,又見女郎揮鞭而下,駿馬疾馳如飛,前麵汜水關的關牆以其威嚴之勢撲麵而來,幾個守城的兵丁見此突如其來飛馳而過的馬車,不免驚得大叫:“喂喂,車中何人?快給我停車,停車!”


    樂寧朦頭也不迴,隻望著前方逐漸喧鬧起來的城鎮輕輕的笑了起來——隻要進了這滎陽縣汜水鎮,便是驍騎將軍王濟所管轄的地盤,以那個人嫉惡如仇的個性,量那些匪徒也不敢在他的地盤上造次。


    倘若還能與那個人結交的話,別說是這一路上會平安順遂許多,就是以後的路必然也好走一些!


    “策——”馬車飛奔而過,引得路上行人頻頻迴頭!


    “這是誰家女郎,鮮衣怒馬,英姿颯爽!”有人不禁讚道。


    突地,身後有蹄躂的馬蹄聲紛至遝來,聽得出是兩匹馬狂奔的節奏。


    樂寧朦知道定是那兩外兵丁追趕了來,便幹脆乖乖的停下了馬車,很快,兩匹紅棕色的駿馬前蹄一揚,便橫在了她的麵前。


    “剛才叫你沒有聽見嗎?”


    “從哪裏來的?”


    “跑這麽急幹什麽?”


    “身上可有路引?快拿出來檢查!”


    一個兵丁氣勢洶洶的指著樂寧朦如發炮製的喝問。


    本朝凡人員離鄉百裏之外都需要官府所簽發的一張公文來作為離鄉證明,也是對普通百姓身份的驗證,若無,便可依律冶罪,有的甚至還會被當成是匈奴或鮮卑之奸細。


    麵對兵丁的斥問,樂寧朦隻是微笑著眨了眨眼,眸光輕瞥,拔高聲音迴了一個句:“無,我要見你們驍騎將軍王武子!”


    幾乎是她的話音一落,一把長劍便橫在了她脖子上:“將軍豈是爾等庶民可見,你是哪裏來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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