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輕送,香蠟燃燼。


    夏末秋初的夕陽雖然依舊狂烈,但我身上卻並無半點溫熱感覺。


    我一個坐在墓碑前,出神地望著墓碑上那張我還不足周歲的全家合照。


    說來好笑,雖然我跟我爸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實際上我連他一張照片都沒有,僅有這張陳墨青用命替我搶出來的照片。


    我的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都走得早,現在連唯一親人老爸也走了,此刻我心中的孤獨和悲痛濃到了極點,甚至連每次唿吸和每次心跳都會感覺到輕微疼痛。


    在我身上,性子倔是缺點,但也是優點。


    舉目無親,孑然一身,無家可歸,未來黑暗,這對任何人來說隻怕都是難以接受的。


    但此刻我卻偏偏想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瀟灑和精彩,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看我笑話!


    “爸,你安心去吧!”


    我點了支煙,猛抽幾口後放到墓碑前:“到了那邊記得找到老媽,順便告訴她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們都不用擔心!”


    “過段時間我再來看您!”


    陪了老爸好幾個小時,連手腳都有些麻木了。


    我活動了一下身體,又跪下給我爸磕了幾頭,這才轉身離去。


    下山後,我給阿樂打了個傳唿,隨便在路邊找了一家麵館坐下。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我粒米未進,腹中早已如雷鳴般響動。


    麵館生意火爆,我隨便找了張已經有兩個人吃麵的桌子坐下。


    或許是因為我額頭和臉上有沒有幹涸的血跡,兩個吃麵的客人在看到我之後,立即挪到了另外一張桌子上去。


    我也懶得計較,點了二兩牛肉麵後便坐在那裏玩起手機。


    這款諾基亞是我前段時間才買的新款,花了差不多五千塊錢,裏麵自帶了幾個簡單的小遊戲。


    在下山的時候我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它賣了換成錢。


    畢竟我現在已經沒有收入來源,接下來還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手機這種奢侈品似乎已經不適合我了。


    老板很快就將麵條端了過來,我也不嫌燙,夾起麵條吹了幾口便塞進嘴裏囫圇吞下。


    手機響起,我按下接聽鍵,聽筒內傳來阿樂的聲音。


    得知他腦袋上的傷勢問題不大後,我將位置告訴了他,掛斷電話繼續吃麵。


    雖然我已打算要好好活下去,但這畢竟隻是打算而已。


    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掙錢,而我現在完全沒有如何掙錢的頭緒,更沒有任何掙錢的門路,隻能找阿樂商量一下。


    “老板,二兩牛肉麵!”


    在我吃得滿頭大汗之際,突然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聲音。


    等我抬頭看清來人後,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刀疤帶著兩個小弟坐在離我兩三米遠的桌子旁,正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我。


    “艸!”


    我心裏罵了一句,裝作沒有看到他們,埋頭大口吃麵。


    上次的事情有倪天火出麵調停,基本算是翻篇了,這種情況下我自然也不會主動找茬,盡量避免再起衝突。


    但很多時候人在選擇不主動生事的時候,麻煩事總是會落到自己頭上。


    就在我摸出錢準備結賬走人的時候,刀疤已經帶著兩個小弟坐到了我麵前,三人均是一臉挑釁表情。


    旁邊幾桌客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結賬離開。


    原本熱鬧的麵館瞬間便隻剩下連同我們一桌在內的稀稀拉拉兩三桌客人。


    即便是如此陣仗,麵館老板也隻是麵露難色,低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喲!這不是卓一卓大少爺嗎?”


    刀疤摸出煙點燃,將濃煙吹到我臉上,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麽落魄到要吃路邊麵館的地步了?難不成是兜裏沒錢了?”


    “對了!我差點忘記了,卓少爺的提款機已經跳樓了,卓少爺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少爺了!”


    “卓少爺,你吃了麵有錢付嗎?要不我請你吃如何?畢竟我這個人很善良的,平時遇到乞丐都會施舍一點!”


    他的話說完,兩個小弟也是十分配合地哈哈大笑,望向我的眼神盡是輕蔑和不屑。


    “刀疤哥,肚子上的傷沒好就不要到處亂跑,更不要亂吃東西,免得漏了。”


    我早已看到他腰間纏著繃帶,加上這才幾天時間,他肚子上的傷口是絕對無法痊愈的。


    “艸尼瑪,你說什麽?”


    刀疤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狗般跳了起來,指著我鼻子喝道:“小比崽子,你他媽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結果呢?我還好好站在這裏呢?”


    既然已經避不過了,我也懶得再跟他廢話。


    慢悠悠地站起身,摸出煙點燃,我眯起眼睛衝著他笑了笑,同時伸手抓起麵館老板尚未收走的碗,揚手砸在他的腦袋!


    “哐!”


    清脆聲音響起,麵碗碎裂,湯汁四濺,淋了刀疤滿頭滿臉。


    溫度尚未下降多少的牛肉麵湯在刀疤腦袋上冒出層層白霧,令他看上去像是修仙境界提升了一般。


    湯汁內火辣紅油也流到了他的眼裏,讓他一邊慘叫一邊拚命搓揉眼睛:“給我弄死這個小比崽子!弄死他!”


    他的兩個小弟聞言立即從兜內摸出兩把鋒刃差不多有十二三厘米的匕首,一左一右朝我逼近。


    剩下兩桌客人見狀嚇壞了,連麵錢都沒有付便溜了。


    看到兩個小弟手中那明晃晃的匕首,我心裏也難免有些發怵。


    畢竟這個東西跟甩棍完全不一樣。


    後者隻要不猛下黑手,即便是偶爾一兩下敲到要害,也大概率不會致命。


    但匕首就不一樣了,如果真的傷到要害,那真有可能會死人的。


    盡管心裏沒底,但我也沒有逃走,伸手將麵攤的折凳提起來,準備跟他們拚命。


    “小比崽子!”


    刀疤已用紙巾擦了眼睛,但我看得出來他仍舊十分難受,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還不斷地流出淚水。


    他也摸出了一把彈簧刀,跟手下兩個小弟形成合圍之勢。


    事情已經難以善了,我把心一橫,咬牙提著折凳主動朝著刀疤衝過去。


    今天就算我要死在這裏,也絕對要拖著刀疤跟我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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