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中央，培養皿中，淡藍色的修複液微微蕩漾，藍綾的身體懸浮其中，氣息開始日益增強。
他體內，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交鋒——邪火熾烈，寒冰冷冽，二者如同兩條狂龍，在他的經脈中撕咬、糾纏。
起初，邪火微弱，被這股冰冷壓製；但隨著時間推移，它漸漸壯大，開始與冰冷分庭抗禮。
少年睫毛輕顫，朦朧間，仿佛置身於虛實交織的夢境——
（現實與夢境的界限漸漸模糊）
（培養皿中的藍綾，手指微微顫動）
“寶寶，要親親。”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藍綾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下意識張開雙臂。
下一秒，毛茸茸的溫暖身軀鑽入懷中，大熊阿介用鼻尖蹭著他的頸窩，唿吸間帶著淡淡的蜂蜜甜香。
藍綾失笑，揉了揉對方的耳朵：“阿介，你都比浩浩還會撒嬌了。”
“那麽大的熊了，還跟小孩一樣，小心貓玄爺爺念叨你。”
“沒辦法呀。”阿介低笑，嗓音低沉而溫柔，“誰讓小綾嚐起來像蜂蜜呢？”
他收緊雙臂，將人摟得更緊，“再說了，誰讓小綾是我的愛人？愛人之間還不讓親親了？”
“癢......”藍綾笑著躲閃，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推推戀人，“不是要去集市？快收拾東西。”
“遵命！”阿介鬆開他，蹦跳著往浴室跑，“等我三分鍾！”
望著戀人高大的背影，藍綾唇角微揚。
這樣的日常，已經持續了三年。
自從找迴真相，他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三年平靜得如同浸在溫水裏——沒有硝煙，沒有戰爭，沒有生離死別，隻有清晨相擁時的體溫，和藥香氤氳中遞來的蜂蜜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迴歸後的身體似乎變得虛弱，時常感冒發燒。
但每當這時，總有人會為他端來熱湯，掖好被角...
藍綾睜開眼，總能看見床頭擺著熱湯。
還有床邊兩隻愛他的笨熊。
窗外傳來浩浩練習技能的破空聲，阿介正在浴室哼著荒腔走板的歌。
藍綾把臉埋進戀人忘拿的羽織裏，深深吸了口陽光的味道。
“大笨熊，真好聞。”藍綾將介的羽織掛在浴室門口，然後推門而出。
剛出門，一道身影便撲了過來。
藍綾被撞得微微後退，卻還是穩穩接住了來人。
浩浩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像隻撒嬌的小獸般蹭著他的頸窩，溫熱的唿吸拂過皮膚，惹得他微微發癢。
“你啊……”藍綾無奈地笑，卻仍縱容地揉了揉少年的頭發，“怎麽跟阿介一個樣？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不膩嗎？”
“嘻嘻……”浩浩得寸進尺地蹭著他的鼻尖，“喜歡怎麽會膩呢？”
“而且誰讓哥哥那麽誘人的？”
藍綾失笑，低頭在他眉間落下一吻。
“是啊，真正的喜歡，怎麽會膩呢？”
“不是喜歡，”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結實的手臂將兩人環抱在一起，“是愛。”
“我收拾好了，咱們出發吧。”
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三人相擁的身影上灑下斑駁的金色光點。
藍綾感覺到懷裏的浩浩突然僵了一下。
少年抬起頭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叔...叔叔也準備好了啊...”
“那我們出發吧。”
集市上人聲鼎沸，介一手牽著藍綾，一手護著浩浩穿過人群。
熊掌酥的甜香、烤紅薯的焦香、還有新鮮出爐的包子香氣交織在一起。
浩浩很快被各色小吃吸引了注意，眼睛亮晶晶地在各個攤位間穿梭。
“慢點吃。”
藍綾笑著替浩浩擦去嘴角的糖漬，轉頭時正對上介溫柔的目光。
陽光正好，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冰糖葫蘆！剛蘸的冰糖葫蘆！”
“要吃嗎？”浩浩點了點頭，藍綾買了三串，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饞貓。”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
這一天，阿介帶著他們幾乎玩遍了整個集市，仿佛要將這輩子的快樂都傾注在此刻。
然而，隨著夕陽西沉，人群漸漸散去，阿介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淡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
三岔路口前，左邊是燈火通明的十泉湯，右邊是幽暗深邃的拐角。
介突然將藍綾擁入懷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將他揉進骨血。
“小綾，這些天你開心嗎？”
“開心。”藍綾不假思索，眼中映著晚霞，“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那便好。”介的聲音低沉如歎息，“小綾以後也要每天都開心，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藍綾點頭，有些疑惑：“怎麽了，阿介？”
“沒事，叔忽然想起有點東西沒買。”介鬆開懷抱，轉身走向那條陰暗的拐角，“你們先迴十泉湯，我一會兒就迴來。”
藍綾站在三岔路口，身後是灑滿夕陽的十泉湯，溫暖如初；麵前是幽暗的拐角，如深淵般吞噬一切。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浩浩猛地撲上來，死死抱住他。
小熊的淚水無聲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衫，滾燙得像是要燒穿他的心髒。
“哥哥……”浩浩的聲音顫抖著，“你愛我嗎？”
藍綾溫柔地撫摸他的背：“愛。”
“不加個‘非常’嗎？”
“非常、非常愛。”
浩浩哽咽著，聲音近乎破碎：“哥哥，這段時間……是浩浩最開心的時光。”
“如果可以，真想一輩子就這樣，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用想……就這樣簡單幸福地過下去。”
藍綾心頭一顫，還未開口，浩浩卻突然收緊雙臂，幾乎要把他揉進骨血裏。
“但是哥哥……你該醒了。”
藍綾怔住：“浩浩，‘該醒了’是什麽意思？”
浩浩沒有迴答，隻是更用力地抱緊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沒事的哥哥……你到那邊以後，就會想起來了……”
“以後……千萬不要忘了我。”
“不可以……再來這裏了哦。”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推——
藍綾踉蹌著跌入黑暗。
陰影籠罩的瞬間，記憶如狂潮般席卷而來——
與介和浩浩的相遇、相知……後來的災難……實驗室的刺目白光……
他想起來了。
亦或是……想起了另一種人生？
如果那些記憶是真的，那眼前的一切——
隻是夢！
或者，是他心之所向的幻境。
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幾乎讓他相信，這就是現實。
兩段記憶在腦海中交織，同樣的經曆，隻因順序不同，便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藍綾猛然想起剛才介的背影——
是啊……阿介明明已經被極界抓走了。
剛才的告別，就像是……最後一麵。
那段記憶告訴他，這裏的一切，隻是他的夢而已。
不！這真的隻是夢嗎？！
他已經分不清了。
似夢似幻，卻又刻骨銘心。
他這麽多天，一直活在自己最渴望的世界裏——
前方是未知的未來，身後是幸福的幻境。
究竟……哪一邊才是真實？
他踉蹌著抬起腳，下意識邁向黑暗。
然而，一隻手拉住了他。
“小綾，該迴家了。”
藍綾渾身一震，迴首望去——
是介。
介站在光暗交界處，神色溫柔，而他身後的浩浩仍在啜泣，卻仿佛隔著一個世界，無人察覺。
“阿介，你剛才去哪了？”
“叔早上沒等到你們，現在才找到。”
“阿介……這話你自己信嗎？”
介沉默了一瞬，聲音低沉：“小綾……是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為什麽……”
藍綾猛地抱住他，聲音顫抖：“阿介，不要騙我……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裏……到底是不是夢？”
介的眼神低垂，終於開口：
“不，早上之前，我什麽都不知道。”
“就如浩浩一樣……他或許是看到了‘另一個我’，才意識到這一切。”
“而我，也是在尋找你們時，才隱約明白……”
“我們或許是另一個世界的投影……又或許，隻是你心之所向的幻影。”
“而你……擁有選擇的權利。”
他捧住藍綾的臉，聲音近乎哀求：
“留下吧……外麵的世界太過殘酷，而這裏……永遠是你的港灣。”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嗎？”
“不管在哪裏，隻要心之所向，便是真實。”
“答應我……別走，好嗎？”
藍綾迴首。（配樂：calin)
夕陽斜照在他身上，將他分割成兩半——一半沐浴在光明中，一半沉沒於陰影裏。
就像是光明的未來和無盡的深淵。
而就在這光影交錯的瞬間——陽光刺入他的眼，藍綾恍惚間看到了兩個浩浩。
一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像是害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而另一個……站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溫柔卻悲傷。
兩個身影漸漸重疊，卻又仿佛隔著整個世界的距離。
藍綾怔住了。
——那是浩浩，卻又不像浩浩。
眼前的浩浩，仍是那個會撒嬌、會纏著他要抱抱的小熊，而另一個浩浩——更成熟，更沉默，眼底藏著無法言說的痛。
就像……經曆過什麽，卻又死死壓抑著，不舍得讓自己為他悲傷。
“哥哥……”眼前的浩浩哽咽著，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這場夢，“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想要你留下……可更不願看你痛苦。”
而那個稍遠的浩浩，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嘴唇微動，像是說了什麽，卻又無聲消散在風裏。
藍綾忽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幾乎窒息。
——他們都在等他做決定。
——一個在挽留，一個在放手。
藍綾轉頭看向介，卻在這一刻，瞳孔驟然收縮。
——介的身後，站著另一個介。
一個溫柔地注視著他，眼中滿是不舍；而另一個……
站在陰影裏，沉默得像一座雕塑。
那個陰影中的介，沒有挽留，沒有哀求，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深邃如淵，仿佛早已預料到一切。
藍綾的指尖微微發抖。
——那是誰？
——是真實的介？還是……他記憶裏的幻影？
藍綾讀懂了他的眼神，他給不了幸福，那就讓另一個他給自己幸福，那深邃的眼眸是無聲的愛。
介（眼前的）伸手撫上他的臉，掌心溫暖，卻帶著微微的顫抖：“小綾……留下吧。”
而陰影中的介，隻是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決然。
——像是在說：“走吧。”
——又像是在說：“別迴頭。”
藍綾的唿吸幾乎停滯。
他們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像是站在命運的兩端——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介？
——又或者，兩個都是？
藍綾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
他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選擇“留下”或“離開”。
——而是選擇“沉溺”或“清醒”。
選擇認清自己的欲望—“順從命運”或者“反抗命運。”
夢境再美，終究是夢。
而現實再殘酷……
那裏有等他的人就夠了。
而當他心裏塵埃落定之時，眼前的一切便不再真實。
（注：欲望元魂第一步：讓宿主看清自己的欲望。
第二步：選擇自己的欲望。
第三步：給予宿主守護自己欲望的力量。
為什麽會有這個？下一章你們就知道了）
藍綾緩緩睜開眼，看向眼前的浩浩和介，聲音輕得像是歎息： “阿介……我真的該醒了。”
“為什麽？”介的聲音微微發顫。
“對我來說，幻境還是現實，其實無所謂。”藍綾低聲道，“我也不想做選擇……但我愛你，也愛浩浩。”
“或許你們也是真實存在的，這是另一個世界——但不同的是，這裏的你還有浩浩，而另一個世界的介……現在生死未卜，孤立無援。”
“那個阿介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
“他隻有我了。”
“我若不尋他，誰會去尋他？”
“我若不守護他，誰會去守護他？”
“你知道的，對我來說，隻有親人最重要。其他人哪怕辱罵我排斥我，也與我無關。”
藍綾的腦海中浮現出獅虎族的一切，無論哪段過往，皆充斥著冰冷的利益！
對他好的，已經逝去—瞎婆婆。
他所依賴的，不再相信他—記憶修改以後的白橘。
他所保護的，反手背刺他—記憶修改後的獅虎族。
原本他以為他的人生就會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再無在意之人。
直到遇到了介和浩浩，他才找到此生值得守護的人。
可如今，為了守護，他正逐漸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甚至連最後一絲憐憫都在消亡。
若這世間眾生皆視我為棋子…… 那眾生生死，又與我何幹？！
可即便舍棄一切，即便雙手染血…… 他仍護不住想護的人。
難道……又要迴到那孤身一人的地獄？！
“不！”
藍綾猛然抬頭，眼中血絲如裂——
“家園傾覆，我便再奪！”
“小隊離散，我便重組！”
“世間一切，皆可重來。”
“而唯獨人死……不能複生！！”
“此生我可以放棄任何人，唯獨阿介！！！”
藍綾的聲音宛若瘋魔，聲落刹那，他將二人死死摟入懷中，淚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襟。
他聲音哽咽：“我愛你們……但另一個世界的阿介，需要我！”
而眼前的介，終於鬆開了手，低聲道：
“好。”
——沒有阻攔，沒有怨恨。
——隻有成全。
浩浩死死咬著唇，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卻倔強地沒有哭出聲。
藍綾俯身，將他緊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 “浩浩，等我迴來。”
——這是承諾，也是謊言。
——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迴不來了。
——因為他在心中做出選擇之時，眼前的一切就已經是夢。
但他還是說了。
——因為他愛他們，不論是哪個。
——因為愛，本就是自欺欺人。
藍綾擦幹眼淚，在兩人額間落下訣別的吻。
然後緩緩鬆開懷抱，倒退著走向陰影：“就像你們選擇守護我一樣——現在，該我去守護他了。”
“這次換我來做選擇。”
“我要去帶迴我們的阿介。”
轉身時，他仿佛看見幻境中的介微微勾起唇角，像是欣慰，像是釋然，又像是看到他找到內心真正所需要的—欲望。
真正的愛，從不是將人禁錮在美好裏，而是尊重彼此選擇的自由。
他們選擇放手，而藍綾選擇殘酷的現實。
——「夢境與現實，到底哪個更殘忍？」
——「或許，答案早已不再重要。」
藍綾邁步走入拐角，他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最終徹底與其融為一體。
此刻，他終於徹底理解——
往昔的介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不讓浩浩練武。
而以前的自己，也曾做出同樣的決定——選擇孤身一人，勇闖極界。
如今重新經曆一遍，他才真正理解了介的心態。
原來……不是任何選擇都可以用理智來衡量。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
寧願自己承受一切，也要讓浩浩平安幸福地過完一生。
哪怕所有的壓力都由自己背負，哪怕浩浩永遠不知道真相。
隻要他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這就是他們的愛。
藍綾對介，是同生共死，至死不渝。
對浩浩，是將所有的幸福都給他，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或許浩浩想要的，他們從未真正考慮過。
有時候，在意的人不在了，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有時候，哪怕和愛人一起吃苦，也比一個人的享福要快樂。
有些愛，不是給予安逸就能圓滿的。
但他們別無選擇。
一切的根本就是因為實力的弱小，沒有決定的權利，隻有拚盡全力。
他們的心中早就有了唯一的選擇，也是別無選擇。
因為，不是一切的選擇，都能用絕對的理智來衡量。
人與獸的最大區別，就是會胡思亂想，或是在必要的時候……不理智。
獸的愛是純粹的，而人的愛既簡單又複雜，有的想讓他表現出來，有的隻是默默承擔一切。
（獸人也是人，這裏的獸指的是動物。）
愛是一種毒藥，也是一種解藥，是深淵中的曙光，也是理智的枷鎖。
胡思亂想，是它索取的代價；而仇恨，是它離開時留給你的禮物。
愛就是如此的任性，沒有人能掌控它，也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它。
藍綾終於懂了。
愛在他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他自己永遠是最後一位——若要犧牲，他會先犧牲自己。
介在他心裏最重，而他的‘放棄’，並非不在乎浩浩……
而是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給他——做浩浩的後盾。
然後自己陪著介，哪怕赴死。
——「愛是放手，還是執念？」
——「或許，答案早已注定。」
原來……介一直是這樣的心態，而他也是。
藍綾的眼神格外堅定，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
他確實想起來了，但有一部分記憶……已經模糊了。
白刃……他再未提起過，這段時間也再未出現過…
（哈吉綾的選擇，暗示著……注定黑化。）
（寶子們催更點點吧，這一章寫的我自己都哭了，後麵幾天有可能不更新了，接下來開打我得補細節，寶子們給個書評吧，就是五星評價那個。
特別感謝@紅雨落清湖哈基米，寶子的奶茶很好喝。）
他體內，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交鋒——邪火熾烈，寒冰冷冽，二者如同兩條狂龍，在他的經脈中撕咬、糾纏。
起初，邪火微弱，被這股冰冷壓製；但隨著時間推移，它漸漸壯大，開始與冰冷分庭抗禮。
少年睫毛輕顫，朦朧間，仿佛置身於虛實交織的夢境——
（現實與夢境的界限漸漸模糊）
（培養皿中的藍綾，手指微微顫動）
“寶寶，要親親。”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藍綾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下意識張開雙臂。
下一秒，毛茸茸的溫暖身軀鑽入懷中，大熊阿介用鼻尖蹭著他的頸窩，唿吸間帶著淡淡的蜂蜜甜香。
藍綾失笑，揉了揉對方的耳朵：“阿介，你都比浩浩還會撒嬌了。”
“那麽大的熊了，還跟小孩一樣，小心貓玄爺爺念叨你。”
“沒辦法呀。”阿介低笑，嗓音低沉而溫柔，“誰讓小綾嚐起來像蜂蜜呢？”
他收緊雙臂，將人摟得更緊，“再說了，誰讓小綾是我的愛人？愛人之間還不讓親親了？”
“癢......”藍綾笑著躲閃，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推推戀人，“不是要去集市？快收拾東西。”
“遵命！”阿介鬆開他，蹦跳著往浴室跑，“等我三分鍾！”
望著戀人高大的背影，藍綾唇角微揚。
這樣的日常，已經持續了三年。
自從找迴真相，他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三年平靜得如同浸在溫水裏——沒有硝煙，沒有戰爭，沒有生離死別，隻有清晨相擁時的體溫，和藥香氤氳中遞來的蜂蜜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迴歸後的身體似乎變得虛弱，時常感冒發燒。
但每當這時，總有人會為他端來熱湯，掖好被角...
藍綾睜開眼，總能看見床頭擺著熱湯。
還有床邊兩隻愛他的笨熊。
窗外傳來浩浩練習技能的破空聲，阿介正在浴室哼著荒腔走板的歌。
藍綾把臉埋進戀人忘拿的羽織裏，深深吸了口陽光的味道。
“大笨熊，真好聞。”藍綾將介的羽織掛在浴室門口，然後推門而出。
剛出門，一道身影便撲了過來。
藍綾被撞得微微後退，卻還是穩穩接住了來人。
浩浩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像隻撒嬌的小獸般蹭著他的頸窩，溫熱的唿吸拂過皮膚，惹得他微微發癢。
“你啊……”藍綾無奈地笑，卻仍縱容地揉了揉少年的頭發，“怎麽跟阿介一個樣？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不膩嗎？”
“嘻嘻……”浩浩得寸進尺地蹭著他的鼻尖，“喜歡怎麽會膩呢？”
“而且誰讓哥哥那麽誘人的？”
藍綾失笑，低頭在他眉間落下一吻。
“是啊，真正的喜歡，怎麽會膩呢？”
“不是喜歡，”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結實的手臂將兩人環抱在一起，“是愛。”
“我收拾好了，咱們出發吧。”
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三人相擁的身影上灑下斑駁的金色光點。
藍綾感覺到懷裏的浩浩突然僵了一下。
少年抬起頭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叔...叔叔也準備好了啊...”
“那我們出發吧。”
集市上人聲鼎沸，介一手牽著藍綾，一手護著浩浩穿過人群。
熊掌酥的甜香、烤紅薯的焦香、還有新鮮出爐的包子香氣交織在一起。
浩浩很快被各色小吃吸引了注意，眼睛亮晶晶地在各個攤位間穿梭。
“慢點吃。”
藍綾笑著替浩浩擦去嘴角的糖漬，轉頭時正對上介溫柔的目光。
陽光正好，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冰糖葫蘆！剛蘸的冰糖葫蘆！”
“要吃嗎？”浩浩點了點頭，藍綾買了三串，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饞貓。”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
這一天，阿介帶著他們幾乎玩遍了整個集市，仿佛要將這輩子的快樂都傾注在此刻。
然而，隨著夕陽西沉，人群漸漸散去，阿介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淡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
三岔路口前，左邊是燈火通明的十泉湯，右邊是幽暗深邃的拐角。
介突然將藍綾擁入懷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將他揉進骨血。
“小綾，這些天你開心嗎？”
“開心。”藍綾不假思索，眼中映著晚霞，“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那便好。”介的聲音低沉如歎息，“小綾以後也要每天都開心，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藍綾點頭，有些疑惑：“怎麽了，阿介？”
“沒事，叔忽然想起有點東西沒買。”介鬆開懷抱，轉身走向那條陰暗的拐角，“你們先迴十泉湯，我一會兒就迴來。”
藍綾站在三岔路口，身後是灑滿夕陽的十泉湯，溫暖如初；麵前是幽暗的拐角，如深淵般吞噬一切。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浩浩猛地撲上來，死死抱住他。
小熊的淚水無聲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衫，滾燙得像是要燒穿他的心髒。
“哥哥……”浩浩的聲音顫抖著，“你愛我嗎？”
藍綾溫柔地撫摸他的背：“愛。”
“不加個‘非常’嗎？”
“非常、非常愛。”
浩浩哽咽著，聲音近乎破碎：“哥哥，這段時間……是浩浩最開心的時光。”
“如果可以，真想一輩子就這樣，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用想……就這樣簡單幸福地過下去。”
藍綾心頭一顫，還未開口，浩浩卻突然收緊雙臂，幾乎要把他揉進骨血裏。
“但是哥哥……你該醒了。”
藍綾怔住：“浩浩，‘該醒了’是什麽意思？”
浩浩沒有迴答，隻是更用力地抱緊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沒事的哥哥……你到那邊以後，就會想起來了……”
“以後……千萬不要忘了我。”
“不可以……再來這裏了哦。”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推——
藍綾踉蹌著跌入黑暗。
陰影籠罩的瞬間，記憶如狂潮般席卷而來——
與介和浩浩的相遇、相知……後來的災難……實驗室的刺目白光……
他想起來了。
亦或是……想起了另一種人生？
如果那些記憶是真的，那眼前的一切——
隻是夢！
或者，是他心之所向的幻境。
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幾乎讓他相信，這就是現實。
兩段記憶在腦海中交織，同樣的經曆，隻因順序不同，便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藍綾猛然想起剛才介的背影——
是啊……阿介明明已經被極界抓走了。
剛才的告別，就像是……最後一麵。
那段記憶告訴他，這裏的一切，隻是他的夢而已。
不！這真的隻是夢嗎？！
他已經分不清了。
似夢似幻，卻又刻骨銘心。
他這麽多天，一直活在自己最渴望的世界裏——
前方是未知的未來，身後是幸福的幻境。
究竟……哪一邊才是真實？
他踉蹌著抬起腳，下意識邁向黑暗。
然而，一隻手拉住了他。
“小綾，該迴家了。”
藍綾渾身一震，迴首望去——
是介。
介站在光暗交界處，神色溫柔，而他身後的浩浩仍在啜泣，卻仿佛隔著一個世界，無人察覺。
“阿介，你剛才去哪了？”
“叔早上沒等到你們，現在才找到。”
“阿介……這話你自己信嗎？”
介沉默了一瞬，聲音低沉：“小綾……是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為什麽……”
藍綾猛地抱住他，聲音顫抖：“阿介，不要騙我……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裏……到底是不是夢？”
介的眼神低垂，終於開口：
“不，早上之前，我什麽都不知道。”
“就如浩浩一樣……他或許是看到了‘另一個我’，才意識到這一切。”
“而我，也是在尋找你們時，才隱約明白……”
“我們或許是另一個世界的投影……又或許，隻是你心之所向的幻影。”
“而你……擁有選擇的權利。”
他捧住藍綾的臉，聲音近乎哀求：
“留下吧……外麵的世界太過殘酷，而這裏……永遠是你的港灣。”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嗎？”
“不管在哪裏，隻要心之所向，便是真實。”
“答應我……別走，好嗎？”
藍綾迴首。（配樂：calin)
夕陽斜照在他身上，將他分割成兩半——一半沐浴在光明中，一半沉沒於陰影裏。
就像是光明的未來和無盡的深淵。
而就在這光影交錯的瞬間——陽光刺入他的眼，藍綾恍惚間看到了兩個浩浩。
一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像是害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而另一個……站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溫柔卻悲傷。
兩個身影漸漸重疊，卻又仿佛隔著整個世界的距離。
藍綾怔住了。
——那是浩浩，卻又不像浩浩。
眼前的浩浩，仍是那個會撒嬌、會纏著他要抱抱的小熊，而另一個浩浩——更成熟，更沉默，眼底藏著無法言說的痛。
就像……經曆過什麽，卻又死死壓抑著，不舍得讓自己為他悲傷。
“哥哥……”眼前的浩浩哽咽著，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這場夢，“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想要你留下……可更不願看你痛苦。”
而那個稍遠的浩浩，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嘴唇微動，像是說了什麽，卻又無聲消散在風裏。
藍綾忽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幾乎窒息。
——他們都在等他做決定。
——一個在挽留，一個在放手。
藍綾轉頭看向介，卻在這一刻，瞳孔驟然收縮。
——介的身後，站著另一個介。
一個溫柔地注視著他，眼中滿是不舍；而另一個……
站在陰影裏，沉默得像一座雕塑。
那個陰影中的介，沒有挽留，沒有哀求，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深邃如淵，仿佛早已預料到一切。
藍綾的指尖微微發抖。
——那是誰？
——是真實的介？還是……他記憶裏的幻影？
藍綾讀懂了他的眼神，他給不了幸福，那就讓另一個他給自己幸福，那深邃的眼眸是無聲的愛。
介（眼前的）伸手撫上他的臉，掌心溫暖，卻帶著微微的顫抖：“小綾……留下吧。”
而陰影中的介，隻是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決然。
——像是在說：“走吧。”
——又像是在說：“別迴頭。”
藍綾的唿吸幾乎停滯。
他們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像是站在命運的兩端——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介？
——又或者，兩個都是？
藍綾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
他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選擇“留下”或“離開”。
——而是選擇“沉溺”或“清醒”。
選擇認清自己的欲望—“順從命運”或者“反抗命運。”
夢境再美，終究是夢。
而現實再殘酷……
那裏有等他的人就夠了。
而當他心裏塵埃落定之時，眼前的一切便不再真實。
（注：欲望元魂第一步：讓宿主看清自己的欲望。
第二步：選擇自己的欲望。
第三步：給予宿主守護自己欲望的力量。
為什麽會有這個？下一章你們就知道了）
藍綾緩緩睜開眼，看向眼前的浩浩和介，聲音輕得像是歎息： “阿介……我真的該醒了。”
“為什麽？”介的聲音微微發顫。
“對我來說，幻境還是現實，其實無所謂。”藍綾低聲道，“我也不想做選擇……但我愛你，也愛浩浩。”
“或許你們也是真實存在的，這是另一個世界——但不同的是，這裏的你還有浩浩，而另一個世界的介……現在生死未卜，孤立無援。”
“那個阿介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
“他隻有我了。”
“我若不尋他，誰會去尋他？”
“我若不守護他，誰會去守護他？”
“你知道的，對我來說，隻有親人最重要。其他人哪怕辱罵我排斥我，也與我無關。”
藍綾的腦海中浮現出獅虎族的一切，無論哪段過往，皆充斥著冰冷的利益！
對他好的，已經逝去—瞎婆婆。
他所依賴的，不再相信他—記憶修改以後的白橘。
他所保護的，反手背刺他—記憶修改後的獅虎族。
原本他以為他的人生就會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再無在意之人。
直到遇到了介和浩浩，他才找到此生值得守護的人。
可如今，為了守護，他正逐漸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甚至連最後一絲憐憫都在消亡。
若這世間眾生皆視我為棋子…… 那眾生生死，又與我何幹？！
可即便舍棄一切，即便雙手染血…… 他仍護不住想護的人。
難道……又要迴到那孤身一人的地獄？！
“不！”
藍綾猛然抬頭，眼中血絲如裂——
“家園傾覆，我便再奪！”
“小隊離散，我便重組！”
“世間一切，皆可重來。”
“而唯獨人死……不能複生！！”
“此生我可以放棄任何人，唯獨阿介！！！”
藍綾的聲音宛若瘋魔，聲落刹那，他將二人死死摟入懷中，淚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襟。
他聲音哽咽：“我愛你們……但另一個世界的阿介，需要我！”
而眼前的介，終於鬆開了手，低聲道：
“好。”
——沒有阻攔，沒有怨恨。
——隻有成全。
浩浩死死咬著唇，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卻倔強地沒有哭出聲。
藍綾俯身，將他緊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 “浩浩，等我迴來。”
——這是承諾，也是謊言。
——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迴不來了。
——因為他在心中做出選擇之時，眼前的一切就已經是夢。
但他還是說了。
——因為他愛他們，不論是哪個。
——因為愛，本就是自欺欺人。
藍綾擦幹眼淚，在兩人額間落下訣別的吻。
然後緩緩鬆開懷抱，倒退著走向陰影：“就像你們選擇守護我一樣——現在，該我去守護他了。”
“這次換我來做選擇。”
“我要去帶迴我們的阿介。”
轉身時，他仿佛看見幻境中的介微微勾起唇角，像是欣慰，像是釋然，又像是看到他找到內心真正所需要的—欲望。
真正的愛，從不是將人禁錮在美好裏，而是尊重彼此選擇的自由。
他們選擇放手，而藍綾選擇殘酷的現實。
——「夢境與現實，到底哪個更殘忍？」
——「或許，答案早已不再重要。」
藍綾邁步走入拐角，他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最終徹底與其融為一體。
此刻，他終於徹底理解——
往昔的介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不讓浩浩練武。
而以前的自己，也曾做出同樣的決定——選擇孤身一人，勇闖極界。
如今重新經曆一遍，他才真正理解了介的心態。
原來……不是任何選擇都可以用理智來衡量。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
寧願自己承受一切，也要讓浩浩平安幸福地過完一生。
哪怕所有的壓力都由自己背負，哪怕浩浩永遠不知道真相。
隻要他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這就是他們的愛。
藍綾對介，是同生共死，至死不渝。
對浩浩，是將所有的幸福都給他，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或許浩浩想要的，他們從未真正考慮過。
有時候，在意的人不在了，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有時候，哪怕和愛人一起吃苦，也比一個人的享福要快樂。
有些愛，不是給予安逸就能圓滿的。
但他們別無選擇。
一切的根本就是因為實力的弱小，沒有決定的權利，隻有拚盡全力。
他們的心中早就有了唯一的選擇，也是別無選擇。
因為，不是一切的選擇，都能用絕對的理智來衡量。
人與獸的最大區別，就是會胡思亂想，或是在必要的時候……不理智。
獸的愛是純粹的，而人的愛既簡單又複雜，有的想讓他表現出來，有的隻是默默承擔一切。
（獸人也是人，這裏的獸指的是動物。）
愛是一種毒藥，也是一種解藥，是深淵中的曙光，也是理智的枷鎖。
胡思亂想，是它索取的代價；而仇恨，是它離開時留給你的禮物。
愛就是如此的任性，沒有人能掌控它，也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它。
藍綾終於懂了。
愛在他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他自己永遠是最後一位——若要犧牲，他會先犧牲自己。
介在他心裏最重，而他的‘放棄’，並非不在乎浩浩……
而是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給他——做浩浩的後盾。
然後自己陪著介，哪怕赴死。
——「愛是放手，還是執念？」
——「或許，答案早已注定。」
原來……介一直是這樣的心態，而他也是。
藍綾的眼神格外堅定，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
他確實想起來了，但有一部分記憶……已經模糊了。
白刃……他再未提起過，這段時間也再未出現過…
（哈吉綾的選擇，暗示著……注定黑化。）
（寶子們催更點點吧，這一章寫的我自己都哭了，後麵幾天有可能不更新了，接下來開打我得補細節，寶子們給個書評吧，就是五星評價那個。
特別感謝@紅雨落清湖哈基米，寶子的奶茶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