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衙的晨鼓剛敲過三響,淩風一腳踹開戶部庫房的大門,黴味裹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林清芷廣袖翻卷掃落梁上蛛網,蛛絲黏連處竟掛著半片魚鱗,與太廟貢魚的龍鱗紋路分毫不差。


    \"上月祭祀少了一條鱘龍魚,原來鱗片都在這兒。\"淩風劍尖挑起魚鱗,日光穿透鱗片顯出血絲紋路,\"用貢魚血脈養毒,倒是能避過太醫院驗毒銀針。\"


    庫房深處傳來鐵鏈拖地聲,二十名骨瘦如柴的囚犯被鎖在糧垛間,每人腳踝潰爛處都粘著發黑的糯米。林清芷撕開麻袋,陳米中混著的朱砂簌簌而落:\"《洗冤錄》載朱砂混屍毒可製‘活屍散’,難怪賑災棚領過米的流民,三日後皆成行屍走肉!\"


    突然一聲機括響,糧垛轟然倒塌。工部侍郎趙垣從暗門轉出,手中火把映亮牆角的硝石桶:\"淩大人不妨猜猜,這庫房梁柱用的是楊木還是鬆木?\"


    \"楊木遇火即爆,趙大人這機關設得粗淺。\"林清芷甩出金算盤擊飛火把,銅珠嵌入牆壁露出夾層中的鐵箱。箱內三百枚銅錢串成的\"鎮魂鏈\",每枚錢孔都塞著暹羅毒蝠的糞便。


    淩風劍鞘壓住趙垣脖頸:\"去年工部修皇陵的預算,夠買下整個南洋的毒蝠吧?\"他靴尖碾碎地磚,裂縫中滲出黏稠的黑水,\"以陵寢地宮為毒窟,趙侍郎也不怕先帝夜半索命?\"


    趙垣突然咬破舌尖,鮮血噴向糧垛。受潮的黍米遇血竟騰起綠煙,囚犯們嘶吼著掙斷鐵鏈撲來。林清芷扯下帷幔浸入黑水,濕布橫掃凍住屍群:\"他們中了金蠶蠱!速封門窗!\"


    淩風劈開糧垛,成捆的軍械圖紙散落一地。他挑起半幅戰車圖冷笑:\"工部上報銷毀的舊弩圖紙,原來在給屍毒做嫁衣!\"圖紙背麵隱現的血字,赫然是兵部調撥火藥的批文。


    \"看這裏!\"林清芷劍尖刺入囚犯後頸,挑出三寸銀針。針尾刻著的徽記讓趙垣瞳孔驟縮——正是他贈予光祿寺卿的私章紋樣!


    午時梆子響,德勝門甕城忽然地動。淩風踏著裂開的地縫躍下,冰寒刺骨的水道中,三十具腐屍被鐵鏈鎖在閘口,隨暗流起伏的腹腔內傳來齒輪咬合聲。林清芷金線纏住浮屍拽上岸,剖開的胸腔裏銅壺滴漏正哢嗒作響:\"以屍溫為引,午時三刻毒閘自開!\"


    \"拆了這閻羅機關!\"淩風劍光如電,斬斷鐵鏈的刹那,腐屍接連爆裂。黑水裹著蠱蟲噴濺,遇日光竟凝成毒霧。林清芷撕開披風浸入護城河,濕布舞成幕牆:\"取冰!蠱蟲懼寒!\"


    對岸漕船突然揚起戶部令旗,二十架神機弩對準冰麵。淩風踏著浮冰疾衝,劍鋒過處血染河麵。擒住弩手時,其懷中的火藥配方竟與工部修壩用料完全一致。


    \"趙垣好算計!\"林清芷劈開弩車底座,夾層中滾出琉璃瓶,\"用修壩的硫磺養蠱,再借弩機將蠱卵射入民宅——這瓶中毒蟲的齒痕,與瘟疫死者傷口的潰爛形狀吻合!\"


    申時三刻,皇陵地宮陰風陣陣。淩風劍劈斷龍石,墓道中三百口棺槨整齊排列,棺蓋上的符咒泛著屍油光澤。林清芷掀開首棺,陪葬的玉璧背麵刻著漕運密文:\"子時引洪,九門俱焚——這竟是二十年前的布局!\"


    \"難怪查不到源頭。\"淩風碾碎棺中骨灰,灰燼裏顯現金粉字跡,\"先帝時的工部尚書,正是趙垣恩師!\"他反手劈向墓壁,夾層中跌出成箱的魚骨符——與太廟失蹤的鱘龍魚骨完全一致!


    暮色中,趙垣被鐵鏈拖入詔獄。林清芷突然撕開他的官靴,靴底黏著的礦渣與瘟疫死者衣物上的汙漬成分相同。淩風劍挑獄燈,火光映亮供狀:\"趙大人可要解釋,你書房暗格裏的《瘟癀陣圖》,為何與二十年前黃河決堤案的邪術秘籍筆跡相同?\"


    五更鼓響,淩風立於金水河畔。新任漕運總督的官船正在卸貨,麻袋裂口處漏出的\"新米\"在月光下泛著青黑。林清芷撚起一粒輕嗅:\"砒霜淬過的陳糧,裹著戶部特供的蠟衣——這場瘟疫,怕是要換個名頭再起風波。\"


    淩風冷笑斬斷纜繩,沉入河底的麻袋中忽浮起成串銅錢。他撈起一枚對光細看,錢孔中殘留的毒粉正與趙垣袖口的香灰成分一致。對岸賑災棚飄來米香,卻無人看見熬粥的鐵鍋底部,正緩緩滲出混著屍毒的鏽水……


    **第三卷·朝堂驚雷**


    **(下)**


    皇陵地宮的陰風裹著屍臭灌入耳鼻,淩風劍尖抵住趙垣咽喉,腳下金磚突然塌陷。林清芷廣袖卷住壁燈銅環,借力將人拽迴地麵,燈油潑灑處,磚縫中密密麻麻的蠱蟲被燒得劈啪作響。


    “趙大人這地宮修得精巧。”林清芷金簪刺入石縫,撬動的暗格裏滾出半截魚骨,“太廟供奉的鱘龍魚尾骨,刻痕與二十年前黃河決堤案的鎮河碑文分毫不差——您連先帝的祭品都敢偷梁換柱?”


    趙垣蟒袍下的手指抽搐:“淩大人不妨看看棺底!”


    淩風劍劈槨木,紫檀棺底赫然鑲著鑄鐵八卦盤。林清芷浸濕帕子擦拭盤麵,銅鏽褪去後顯出血字:“丙寅年七月初七,漕運總督張懷義敬獻。”


    “張總督五年前暴斃,屍首至今未尋。”淩風靴尖碾碎棺中骨殖,“原來是被煉成了瘟種——這腿骨上的刀痕,與工部修陵名冊記載的‘采石傷’倒是吻合!”


    地宮深處忽傳機括轟鳴,三百口棺槨同時掀蓋。腐屍腹腔中爬出的不是蛆蟲,而是通體赤紅的蜈蚣,百足劃過金磚竟留下焦痕。林清芷甩出銀針釘住蜈蚣七寸:“火毒蜈!需以硫磺喂養百日——趙大人挪用修陵的火藥,原是用來養這些毒物!”


    趙垣突然暴起撞向壁龕,龕中菩薩像應聲而倒。整座地宮開始震顫,穹頂裂縫中傾瀉的卻不是沙土,而是混著砒霜的黃河淤泥。淩風拽著林清芷躍上棺槨,劍光劈開湧來的毒泥:“他要毀屍滅跡!”


    “看水流!”林清芷廣袖卷起飄落的符紙,浸濕後顯出漕運密圖,“淤泥通向護城河暗渠——這地宮本就是座毒水庫!”


    二人破頂而出時,暮色中的護城河已泛著幽綠。淩風踏著浮屍掠向對岸,劍鞘擊碎水麵冰層。冰下鐵籠裏關押的竟是三百名幼童,每人腕上係著的紅繩打著戶部賑災糧的封結!


    “以童男童女精血養瘟母……”林清芷指尖發顫地切開紅繩,繩芯裹著的魚鰾中滲出黑水,“是暹羅進貢的鬼麵魚毒囊!”


    子時梆子響徹九門,德勝門甕城突然升起狼煙。淩風劍挑守將頭盔,其額間刺著的錨形刺青泛著磷光:“三年前裁撤的薊州水師!你們把火藥藏在賑災粥棚的灶台下!”


    林清芷掀開粥鍋,鍋底黏著的不是米垢,而是硫磺與硝石混合的炸藥。“好一招水火相濟!”她劈斷旗杆,旗麵浸入粥中竟顯出兵部調令,“以施粥為名在九門埋雷,炸開的毒煙遇水成瘟——趙垣連自己兒子都算計進去了!”


    淩風踹開西直門糧倉,二十口貼著“禦米”封條的箱子正在滲血。劍鋒劈開箱蓋的刹那,浸泡在藥酒中的戶部清吏司印章浮出水麵——每枚印鑒都刻著“丙寅年製”,正是黃河決堤那年!


    “清芷,驗酒!”


    林清芷銀針探入酒壇,針尖頃刻烏黑:“二十年的陳釀,毒入肌理——趙垣用這酒宴請六部官員,是要把滿朝文武都煉成藥人!”


    五更鼓響,淩風拎著趙垣踏入太廟。嘉靖帝手中祭酒忽然炸裂,酒液在地麵匯成個“恕”字。林清芷撕開趙垣的祭服,內襯密密麻麻縫著三百個毒囊:“陛下可還記得丙寅年黃河畔的流民?這些毒囊裏裝的,就是他們的骨灰!”


    趙垣突然咬碎後槽牙,毒血噴向祖宗牌位。淩風劍鞘橫掃擊飛毒血,血珠在燭光下顯現金粉紋路——竟是二十年前治河銀的流向圖!


    “好個忠臣!”嘉靖帝摔碎祭器,“傳旨!九門提督即刻……”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馬嘶。新任漕運總督的官船撞破金水河冰麵,甲板上三百桶“禦酒”正在融化。林清芷金線纏住酒桶拽上岸,封泥碎裂處露出的不是瓊漿,而是凝結成冰的屍毒!


    “陛下,這酒壇底的窯印——”淩風劍尖挑起殘片,“是光祿寺上月報損的祭器!”


    朝陽刺破陰雲時,淩風劍上的血珠墜入太廟香爐。林清芷望著絡繹不絕的賑災車隊冷笑:“工部新撥的築堤銀,怕是又要變成趙黨餘孽的買命錢了。”


    淩風碾碎道旁“新米”,露出的黴斑拚成漕幫密符:“且讓他們再貪三日。你猜,當那幫蠹蟲發現,庫房裏堆積的‘賑災銀’全是裹著金箔的鉛塊時,會不會把自己的牙咬碎?”


    午門鍾聲裏,最後一絲毒霧散盡。趙垣府邸方向騰起的黑煙中,隱約傳來新任工部尚書清點贓物的唱喝——而那唱喝聲飄過護城河時,已被混著屍毒的晚風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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