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的餘燼仍在腦海中燃燒,冰冷的恐懼攥緊了楊玉環的心髒。


    她猛地從榻上坐起,冷汗浸濕了單薄的寢衣。


    “不!我不要一個人!”


    窗外天色微明,熹微的光線透過窗欞,映照出房間裏空蕩蕩的景象。


    楊玉環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夢啊。


    咦,程真人呢?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她甚至顧不上梳妝,慌亂地披上外衣,赤著腳就衝到了隔壁程宇的房門前,用力拍打著門板。


    “程真人!程真人!你在裏麵嗎?”她的聲音帶著慌亂。


    一個睡眼惺忪的客棧小二聞聲探出頭來。


    “這位娘子,您找那位官人?”


    “他……他人呢?住這間房的官人去哪兒了?”楊玉環急切地問道,心幾乎要跳出胸腔。


    小二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哦,你說那位出手闊綽的官人啊?他天沒亮就出去了,說是出去轉轉。”


    出去了?


    獨自一人?


    他走了?


    楊玉環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什麽也顧不上了,提著裙擺,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向著客棧大門跑去。


    清晨微涼的風撲麵而來,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心中的驚惶卻絲毫未減。


    就在她衝出客棧大門的瞬間,卻一頭撞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唔!”


    熟悉的沉穩氣息包裹了她,帶著清晨的微涼和食物的香氣。


    楊玉環抬頭看清來人,是程宇。


    隨即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了對方的腰。


    溫熱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洶湧而出,打濕了程宇胸前的衣襟。


    “嗚……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丟下我了……”她哽咽著,身體因後怕而微微顫抖。


    程宇被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弄得一愣,隨即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恐懼和依賴,心中不由得一軟。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帶著安撫。


    “好了好了,沒事了。”


    他低頭看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絕世美人,有些無奈地解釋道:“我隻是看你睡得熟,不忍打擾,就出去買了些早點。”


    他揚了揚另一隻手上提著的油紙包,裏麵是剛出爐的胡餅和幾樣精致的糕點,還散發著熱氣。


    “想著你醒來該餓了。”


    聽到他的解釋,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和沉穩的心跳,楊玉環的恐慌才如同退潮般緩緩散去,隻剩下無盡的委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羞赧。


    她慢慢鬆開手,抬起淚眼婆娑的俏臉,臉頰緋紅,更添幾分動人心魄的嫵媚。


    與此同時,長安城另一處,楊嗣業的府邸內,氣氛卻凝重得如同鉛塊。


    王忠嗣,這位開元二十五年已嶄露頭角,深受李隆基信賴和器重的年輕將領,此刻正眉頭緊鎖,站在楊嗣業的臥房內。


    他身材挺拔,麵容剛毅,一身戎裝更顯英武不凡。


    然而,此時的他心中卻充滿了疑慮。


    聖人為何突然調動三千禦林軍進城?


    這可是京畿重地的精銳,非同小可。


    而且,為何偏偏選中了他?


    臨行前,素來與他交好的高力士隻隱晦地提點了一句:“此事關乎聖人顏麵,具體緣由,你去問楊將軍便知。”


    此刻,楊嗣業正半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右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


    王忠嗣親自端著一碗藥膏,小心翼翼地替他塗抹在傷口周圍。


    “楊將軍,末將奉旨前來,隻是聖意……”王忠嗣一邊上藥,一邊沉聲問道,“調動如此兵馬,究竟所為何事?”


    楊嗣業感受著傷口傳來的刺痛,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眼中卻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地說道:“王將軍,聖人調你前來,隻為……捉拿一人。”


    “一人?”王忠嗣手上的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三千禦林軍!


    封鎖城門!


    全城搜捕!


    竟然隻是為了抓一個人?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什麽樣的兇徒,值得如此大動幹戈?


    看著王忠嗣震驚的神情,楊嗣業苦笑一聲,眼中帶著後怕。


    “王將軍,千萬莫要小覷此人。”


    他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胳膊,聲音沉重如鐵。


    “昨夜,我奉命帶領三百羽林衛圍捕此獠,結果……結果……”


    他似乎不願迴憶那恥辱的一幕,但為了提醒王忠嗣,還是咬著牙說了下去。


    “三百精銳,在此人麵前,竟如同土雞瓦狗!他有萬夫不當之勇,而且刀槍不入,簡直如同……如同兇神降世!”


    “我這傷,便是拜他所賜!若非他手下留情,我這條命,恐怕已經交代在那裏了!”


    王忠嗣聽得心頭劇震。


    楊嗣業他認識,是軍中悍將,他麾下的羽林衛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三百人圍捕一人,竟然被打得落花流水,主將重傷?


    這怎麽可能!


    王忠嗣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


    “萬夫不當之勇?莫非他能比肩古之項羽?”


    項羽?


    楊嗣業苦笑,“哪怕真的項羽轉生,我也有信心與他一戰,可昨日那人……”


    但看著一向自傲的楊嗣業痛苦而屈辱的神情,以及那觸目驚心的傷勢,他又不得不信了幾分。


    一絲凝重,逐漸爬上他年輕剛毅的臉龐。


    看來,這個所謂的“妖人”,確實非同一般。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親兵快步入內,單膝跪地,大聲稟報:“啟稟將軍!西市傳來消息,發現疑似目標蹤跡!正與一絕色女子同行!”


    楊嗣業聞言,眼中瞬間迸發出複仇的光芒,掙紮著想要起身。


    “嗣業!”王忠嗣按住了他的肩膀,語氣不容置疑,“你傷勢沉重,安心養傷便是。捉拿此獠,我自會全力以赴!”


    他不再多言,對著楊嗣業鄭重一抱拳,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臥房。


    來到府外,三千禦林軍早已整裝待發,肅立在街道之上,鐵甲森森,寒光凜冽。


    王忠嗣翻身上馬,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眼前黑壓壓的軍隊。


    他拔出腰間橫刀,刀鋒直指天空,聲音洪亮,傳遍每一個士兵的耳中。


    “將士們!聖人有旨!城中出現妖人作祟,挾持貴人!爾等隨我即刻前往西市圍捕!”


    “凡生擒此獠者,賞金百兩,官升三級!”


    “斬殺此獠者,賞金五十,官升一級!”


    “此戰,務必功成!出發!”


    “吼!”


    三千將士齊聲怒吼,聲震長街,帶著滔天的殺氣,朝著西市方向,如同一道鋼鐵洪流,奔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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