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皺眉說:“你們兩悠著點。”


    不到十分鍾,這兩人就開始了哭訴自己身世了。


    這是每一次喝醉酒之後的“保留節目”。


    再過十分鍾,兩個人就徹底斷片了。


    程時哭笑不得:“喝成這樣,弄迴去也麻煩。”


    關鍵今天周六,晚上大家都出去玩了,張自強一個人住在紡織廠宿舍裏,喝醉了沒人看著很危險。


    三龍:“嗨,讓強哥在我房間睡一會,醒了再走唄。你要忙就先迴去。我送他迴來。要是太晚了,幹脆讓他明早迴來。”


    程時:“也行。”


    張自強睡的迷迷糊糊,被尿憋醒了,想起來自己今天是在舞廳後麵喝醉了。


    外麵黑乎乎的,已經是半夜。


    他記得公共廁所在走廊盡頭,搖搖晃晃出了門。


    路過於大東的房間,聽見裏麵傳來曖昧的聲音。


    “大東哥,你可要疼我。”


    “放心,我肯定對你好。”


    張自強渾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臉上因為興奮和羞澀熱得發燙。


    他停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女孩子們住的三樓與二樓之間是有個鐵門的。


    如果不是女孩子主動下來,怎麽可能會到於大東的房間?!!


    於大東說得沒錯,這裏果然是個大染缸。


    時間長了,那些女孩子就會不自愛。


    他匆匆尿完,迴到房間,然後就睡不著了。


    一想到羅紅綾整天在這種地方......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走了,然後又來了一個。


    很快,各種讓人血脈噴張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張自強捂著耳朵,那聲音像是刺一樣依舊穿透手指縫傳到耳朵裏。


    抓耳撓腮,翻來翻去,最後終於受不了,一下跳起來,穿上衣服,推了院子裏的一部自行車騎上走了。


    程時迷迷糊糊中又聽見那似有若無“嚶嚶嚶”的哭聲,心說:“肯定是做夢,那混蛋今晚上在於大東那裏。”


    隻是那聲音太真實,而且越來越大,還伴著忽然駛過的警笛聲。


    程時一下就醒了,瞪大眼睛,跳起來走到床邊,往下一看,還真是他。


    程時捂眼睛,說:“臥槽,你小子什麽時候.......”


    最近天涼,所以他關著窗戶睡的,要不是警笛聲,估計張自強哭到死,他都聽不見。


    程時披上衣服,打開門。


    張自強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的,反正直流鼻涕。


    程時打開茶室,讓他進去坐下,無奈地問:“又怎麽了?”


    張自強:“那小子實在是太氣人了,長得像個熊一樣,一晚上竟然有兩三個女人送上門。渣男,流氓,無恥!!”


    程時:“唉,有些女人就喜歡哪一種。”


    文身,五大三粗的平頭哥,本來就對一部分女人有很大的吸引力。


    體格強壯,野性十足,有侵略性,獨立自信,有權威,還有錢。


    隨便哪一條拿出來,對女人來說都是性張力十足。


    張自強:“我想不通,我好傷心,我的白荷花,真的沉到泥裏了。”


    程時苦惱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你等等。你親眼看見羅紅綾進了於大東的房間?”


    他覺得羅紅綾不像是那麽不自愛的人。


    就算羅紅綾不自愛,以於大東的脾氣也不會接受。


    要真是於大東酒後亂性,那就難辦了。


    張自強:“沒有。”


    程時差點沒忍住掀桌子:“那你哭個毛啊。”


    張自強:“我害怕,我擔心。”


    程時:“停停,你實在擔心,就勸她離開舞廳,我給她提供工作。她不會做零件,總會掃地搞衛生吧。我這裏剛好缺一個。這樣你還能天天看見她。”


    張自強眼睛一亮:“可以嗎?”


    程時:“可以,可以。隻要你別半夜來我這裏哭。這都不叫事。反正請誰都是請。”


    張自強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你這裏這麽多優秀的男人。特別是你,她就更看不上我了。”


    程時心裏又湧上那種滿屋子找棍子抽人的衝動,努力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哈:“自信這玩意,隻能靠自己,別人幫不了你。”


    張自強坐在那裏想了好久,說:“我要把她勸過來。不管以後怎麽樣。”


    桌上電話響了,是驚慌失措的三龍打過來的:“時哥,強哥不見了。不知道是誰把用我們院子裏的自行車把他給偷運走了。是不是有人綁架了他。”


    程時苦笑:“你的酒還沒醒嗎?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張自強自己醒了騎那部車迴到我這裏來了呢。”


    三龍靜了靜,說:“哦,他醒了。那沒事了。我還說呢。強哥身上沒有二兩肉,綁去也沒有用。”


    張自強吃過早飯又去找於大東了。


    他問於大東:“我要是能把羅紅綾勸著離開,你放不放人。”


    於大東笑了:“強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是新社會。她是在我這裏工作,又不是賣身給我。我這裏是舞廳又不是妓院。她隨時可以離開。”


    張自強:“可是她那麽紅......”


    於大東揮了揮手:“放心。我這裏少了誰都能轉。沒有小紅,還有小蘭。看著情形,下崗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張自強放心了,把羅紅綾叫下來,說請她去公園玩。


    其他姑娘們趴在欄杆邊,互相擠眉弄眼,露出或促狹或會心的笑。


    其實她們平均年齡才二十一二歲,要是條件好的人家,這會兒應該在上大學。


    隻是出身於農村,才早早出來工作。


    張自強迴頭看了看,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有些心酸。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程時經常掛在嘴邊的詞“被時代拋棄的人”。


    今天天氣很好,公園湖邊的落羽杉經霜之後都變成了紅褐色。


    張自強數次想勸說羅紅綾,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其他無關緊要的閑聊。


    看她那麽高興,他實在不忍心掃了她的興。


    兩個人劃了船,打了氣球,套了圈,還吃了一碗肉絲米粉做午餐。


    張自強吃晚飯前才把她送迴去。


    羅紅綾在上樓之前,忽然說:“你如果能幫我找到合適的工作,我願意試試。我願意為了你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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