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劉建設坐牢去了。


    機床卻沒有變得更安全。


    不管程時是把它轉賣給任何個人和企業,甚至是廢棄不用,都保不齊哪天就會有人蹦出來,以機床為證據汙蔑他勾結劉建設,低價盜賣國有資產。


    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算他有白紙黑字的鑒定書,也頂不過人家覬覦他的東西,非要給他定罪。


    之前程時沒有別的機床可用,也沒有安全處理渠道,所以隻能先用著。


    現在鄭擁軍肯接手,程時不但能拿迴了本錢還賺了一筆,肯定要把這個燙手的洋山芋給甩出去了。


    以後就算有人想用這事找他麻煩,也有軍工廠給頂著。


    軍工廠買了機械廠報廢的機床,就不算是盜賣國有資產了。


    程娟恍然大悟,由衷稱讚:“還是你聰明。”


    程時想了想,說:“話說,蔣鬱東怎麽會覺得我缺錢。”


    然後心裏就閃過不祥的預感。


    蔣鬱東誤會了,那孫敏之可能也會誤會了。


    孫敏之要是誤會他缺錢.......


    他忙看了看日曆:哦,已經開學了。那沒事了。


    明明救了個人,怎麽總感覺像是欠了風流債一樣,提心吊膽的。


    程娟隔空點了點他,壞笑:“看看,做賊心虛就這個表情。”


    “主要是那個女孩子太任性了,要命。”程時歎完氣,忽然又一笑,“有沒有一種可能,蔣領導其實知道我不缺錢,不過是找借口跟你說話。”


    程娟臉頓時紅了,掐了程時胳膊一把:“讓你胡說。”


    程時:“嗷嗚。蔣領導知道你手勁兒那麽大嗎?脾氣那麽暴嗎?”


    程娟:“還說,還說。”


    銀行業也不知道怎麽就流傳開了一個流言:程娟靠爬領導的床,一路坐火箭一樣的飛快上升。


    雖然沒憑沒據,可是人家也不往上舉報,就在背後蛐蛐,所以根本拿那些人沒辦法。


    程娟壓根就不理睬。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竟然傳到蔣鬱東父母的耳朵裏去了。


    蔣鬱東的父親蔣和平給他打電話:“你知道的,不管怎麽遮掩,還是有人會知道你的家世。而且你還年輕,要找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蔣和平已經說得很隱晦了,言下之意是“程娟名聲不好,很可能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想要釣金龜婿。”


    畢竟這種女人並不少見,就連蔣鬱東都遇見過很多。


    蔣鬱東知道自己為程娟辯解太多,反而會讓父親越發起疑,對程娟也不好,隻能說:“爸,放心。我跟她隻是正常同事關係。而且我從來沒有因為個人原因跟她打過交道。”


    蔣和平:“嗯,你一向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我隻是怕你一時被美色迷了眼睛,犯糊塗。那個信用社的女孩畢生拚盡全力才能夠到的職位,不過是我們早餐餐盤裏的一粒芝麻。”


    雖然父親說得有點殘酷,卻是事實。


    蔣鬱東:“嗯。”


    蔣和平:“等你曆練完迴京,再來考慮個人問題。”


    蔣鬱東的聲音驟然冷了三分:“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嘴裏泛出一絲苦澀。


    有時候,他挺羨慕孫敏之的勇敢,可以不顧後果的愛,肆無忌憚的喜歡。


    -----


    因為國企上半年虧損情況加劇,所以市裏決定召開對全市所有國有企業的財務審查。


    由蔣鬱東帶隊,協同銀行,審計,國資委等各個部門直接進駐廠裏審查。


    列表上第一家就是機械廠。


    機械廠廠長剛上任,之前的一切財務問題都跟他沒關係。


    最好現在把問題都查出來,以後才不會叫他背鍋。


    所以他是所有廠長裏最配合的。


    程娟踏進這個無比熟悉的地方,心中有些感慨:沒有想到,她這麽快就迴來了,而且還是以外部審查人員的身份。


    機械廠欠了市信用合作社一百萬,所以信用社派她參加這一次的財務審查,看看能不能減小損失。


    為了避免跟蔣鬱東又有交集,同時也是因為她曾是機械廠的子弟,要避嫌,程娟跟社裏的領導說提出過不參加這次會議。


    她不擔心別人再編排她,卻不想讓蔣鬱東也被潑髒水。


    可是領導卻說機械廠的采購和銷售合同有許多是英文的,程娟去才最合適。


    程娟沒在機械廠工作過,家人也都離開機械廠了,所以沒有可什麽避嫌的。


    這會兒最害怕的,非兩個副廠長莫屬了。


    畢竟劉建設已經被審查過一次,而且現在已經在牢裏蹲著了。


    再查出點問題,那就是他們兩個來擔了。


    這一次的審查力度,明顯比上一次還要高。


    蔣鬱東領著一大幫人進了辦公室。


    掛在牆上那塊部優獎牌被晨光照得格外耀眼,也越發顯得諷刺。


    財務早惴惴不安的把所有報表賬單都抱了出來。


    程娟,審計局等部門的同誌們坐下來,一起查賬。


    因為程時跟程娟提過設備報廢的貓膩,所以程娟這一次留了個心眼,著力盤查這一塊。


    結果不查還好,一查嚇一跳。


    一百萬買的進口設備,用了十年,幾千塊就被報廢當廢鐵賣掉了。


    光機床這兩年就已經報廢了四五台。


    每一台都比程時買的那台高級。


    關鍵機械廠還總對外宣稱沒有數控機床可用,還反複貸款維修設備。


    這件事要是說出來,那就是捅破了天。


    因為這麽多年,難道工商,市裏,省裏的領導都不知道嗎?


    如果他們知道,為什麽還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要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告訴蔣鬱東呢?


    以蔣鬱東的個性肯定會著力查後麵每一個企業這一塊。


    如果說了,大家都會知道是她捅出來的。


    牽連的範圍那麽廣了,她一個小小信用社的職員承擔不了這麽嚴重後果和責任。


    如果不說,以後萬一有人查出來,就會說她包庇。


    她努力保持鎮定,可是微微蹙眉的樣子還是被蔣鬱東看在了眼裏。


    其實今天主要就是工商部門和銀行的幹活。


    他和其他部門的領導是來鎮場子,為這些人撐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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