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顯伯顯然是認識楊明昭的,笑道:「若非小郎君伸手搭救,陳婆怕是要亡於衙役的馬蹄之下。」


    楊明昭一愣,不太明白楊顯伯所指何事。


    楊顯伯道:「待你入學後便知道了。」


    周達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快叫山長,山長同意你入學了。」


    楊明昭恭敬行禮:「小子見過山長大人。」


    楊顯伯捋了捋胡須,小郎君入蒙學年紀大些也無妨,隻要心正,他就樂意收。


    入學之事順利的杜秋蔓都差點以為楊山長會不會是楊明昭的遠方親戚,畢竟兩人一個姓啊。


    周達偷摸道:「楊山長出自京城楊氏,雖然是旁支,但楊氏在前朝便已是大族了,並未聽說族中有幼子走失之事。」


    杜秋蔓十分遺憾。夢中書對楊明昭的身世隻字不提,隻是大篇幅描寫了他如何鏟除異己,如何謀權篡位。除非能做dna比對,茫茫人海,她也沒辦法。


    楊明昭毫不在意,他現在吃得飽穿得暖還能念書,還有世界上最好的能照耀人心的小太陽蔓姐兒,隻覺得每天都開心的不得了。


    杜秋蔓見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朝氣,頗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自豪感!這娃,她養的很不錯嘛!


    書院的生活很有規律。


    每旬得一日假期,與朝廷的休沐時間倒是一樣的。寒暑假是沒有的,但是會有農忙假,到了過年也會一直過完元宵再去書院。


    書院的文化課主要集中在上午,下午便是對君子六藝的學習。楊山長認為若隻會讀書,讀出來的也不過是掉書袋罷了,而且讀書是個苦差事,沒有好的體魄,也讀不出來。科考更是辛苦,每年從考場裏抬出來的學子不在少數。


    杜秋蔓對這樣的教育理念十分認同,越發覺得清溪書院不錯。


    杜府裏,江氏翹首以盼,終於聽到玲瓏來報:「大小姐帶著昭哥兒迴來了。」


    江氏小步快走,亦如後世等著擇校成績的家長般,焦急問道:「入學之事可都辦好了?」


    杜秋蔓驕傲道:「都辦妥當了。明天昭哥兒就要去書院,以後每一旬休一天。姨娘,趕緊給昭哥兒收拾行李。聽說書院隻有簡單的鋪蓋,像是衣裳被褥筆墨紙硯都得家裏準備。」


    「誒,好、好。」江氏心裏一塊大石頭徹底放下,又開始擔憂新的問題,「也不知道清溪書院的飯食如何。聽說京城國子監吃的一般,若想吃些好的肉食還得另加銀子。除了衣裳等物,還是多帶些散碎銀兩好了,若是遇著什麽事也好打點一番。」


    楊明昭趕緊道:「不用這麽麻煩,我隻是去念書的,不會用到什麽旁的開銷。」


    江氏道:「你還小,不知道書院裏也會有捧高踩低之輩,咱們不欺負別人,也可也不能被人欺負了。老話說先敬羅衣再敬人,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就像所有關心子女的家長那樣,江氏怕孩子沒受到鍛煉,又怕孩子被鍛煉太過了。


    杜秋蔓適時打斷:「姨娘,我打算在莊子那邊起一個小院子。這樣昭哥兒若是缺點什麽,莊子那邊就能直接送過去。您以後也多個走動的位置。」


    江氏一聽心就動了,可礙著規矩,還是提醒道:「會不會太過了?」


    「這有什麽。」杜秋蔓毫不在意的擺手,「那邊離娘親還近些,我正好可以多陪娘親說說話。」


    想到先夫人,江氏沉默半響,緩緩道:「好。」


    當天的晚餐頗為豐富,除了時令菜,杜秋蔓還特地命吳春去買了冰來,又煮了一個酸湯鴨肉鍋,吃到最後,往鍋子裏下了一把麵條,勁道又爽口。晚餐後,冰鎮好的夏日瓜果端上來。


    楊明昭這樣克製的人,都忍不住叉了好幾塊,杜秋蔓更是沒有節製。最後還是江氏怕他們兩個人小胃弱,將果盤端走了。杜秋蔓這個饞鬼,臨走時還叉了兩塊,見江氏轉身,趕緊將最後一塊塞進楊明昭嘴巴裏,楊明昭一個不慎,差點沒嗆著。


    「蔓姐兒!」江氏扭頭,瞪了她一眼。


    杜秋蔓眨著眼,一臉無辜——她什麽都沒吃。楊明昭垂著頭,瞪大眼努力將那一塊甜瓜咽下去。


    江氏虛點了點她:「別老欺負昭哥兒。我看等昭哥兒去了書院,也得跟你請個女先生迴來。」


    杜秋蔓大唿不要,拉著楊明昭的胳膊:「我可以讓昭哥兒教我的。」


    江氏無奈笑道:「你呀就是想偷懶。」


    不知不覺,夜已深。


    楊明昭躺在床上,幹淨的被褥,新做的衣裳,桌上擺放著整齊的筆墨紙硯。楊明昭翻過身,看著窗外靜懸在夜空的月亮和滿天的繁星。蔓姐兒說過,隻要晚上星空閃爍,第二天就是一個好天氣。


    被人關心,被人緊張,被人用善意對待,仿佛一瞬間整個世界對他收起了猙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一切的改變都是從遇到杜秋蔓開始的。


    楊明昭舍不得睡,怕這一切都隻是一個美夢。翻來覆去,直到江氏晚上起來查看兩個孩子是否安睡,這才小聲迴了句「我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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