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東州市。


    老城區所屬之地,江北鎮。


    江北鎮是一個半農村半城區的小城。


    在一座山墳前,正站著三道身影。


    正是昨日從京都乘機南下紀亦仙,紀今雪跟紀向晚。


    紀向晚接過紀亦仙拿著的電話,“家主,您直接打電話通知許大小姐,要是他們臨時改變行程、不來這裏,我們不就白跑這一趟了嗎?”


    紀亦仙背著雙手,微微側首、看向紀今雪,冷冷問道:“小妹,你覺得呢?”


    紀今雪輕輕搖了搖頭,輕聲道:“她肯定會來。”


    “慈祖母陳月之墓……”紀向晚目光看著前方墓墳,輕念了起來,不解道:“家主,她是誰?”


    聞言,紀今雪從查詢到的信息知道,這是養紀小龍長大成人的奶奶,不過亦有些不解她到底是什麽身份。


    紀亦仙目光看向墓碑,冷冷淡然解釋道:“十三年前,七十歲孑然一身去世的紀福,在紀家當了五十三年的管事。”


    “早年,他與一名女子發生過一段露水情緣,那名女子叫陳月。”


    聞言,紀向晚似懂非懂的問道:“福爺離世前依舊未婚,陳月跟二爺什麽關係?”


    紀亦仙語氣冷冷的說道:“你們年紀比較小,隔的年代也比較久遠,少人知曉更無人談起,可能不了解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四十年前,老夫人剛生下紀惘思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身弱奶水缺乏。”


    “紀福與陳月的那一段露水情緣,卻意外誕下一位私生子,恰好與紀惘思年紀相仿,那時,紀福找來陳月,給紀惘思當了一年乳娘,聲稱是從民間找來的婦人,隨後便送離紀家。”


    “以前權謀相爭,紀福一生未娶陳月、甚至從未有何來往,目的是、不想讓他們卷入這些紛爭當中,能過完普通人的一生。”


    “多年過去後,紀福的私生子長大成家,生了一個孫子,紀福負了陳月一生,更未盡人父之責,萬般愧疚之下,悄悄送了一筆錢給他們,那也是他們父子見過的唯一一麵,幾天後,兒子兒媳二人便意外離世……”


    “那時的陳月與他的孫子了無蹤跡,宛若消失了一般,經紀福查過後,聲稱他們婆孫二人、同樣慘遭不測。”


    紀亦仙頓了一下語氣,依舊冷冷的繼續說道:“再過半個月,紀尋出生了……”


    話到此處,紀今雪心間瞬間明了,輕聲道:


    “長姐,你的意思是,當年,兄長跟阿福背地裏安排,提前把陳月婆孫二人藏起來了,而後,兄長所抱上飛機的,是陳月的親孫子。”


    紀亦仙依舊那般冷絕淡然說道:“狸貓換太子。”


    紀向晚落後一個身位,安靜站在二人身後,不斷消化兩人所說的話。


    紀今雪眼角早已濕潤,輕聲道:


    “若兄長以此計來延續家族的血脈,以長姐在兄長心中的地位,自小便已勝過父親母親,他即使瞞著我跟父親母親,不應連長姐都深瞞於心才是。”


    紀亦仙迴眸,目光看向紀向晚吩咐道:“去買一些錢紙貢品。”


    聞言,紀向晚心裏知道,有些話自己不能聽,隨即便快步離去。


    等紀向晚離去後,墳前隻餘下紀亦仙、紀今雪二人。


    紀亦仙似乎看破一切,這才冷冷淡然道:“他就是太過於敬重、信任於我,才會這樣做!”


    紀亦仙看著紀今雪,繼續冷冷說道:“他生性灑脫,從來都沒真心想過,要接管家中的事業,不止一次跟我說起,我比他很適合當家,可六代單傳,父母之命更不可違。”


    “若還有直係男兒血脈相承,女子便絕無可能當家,我更不可能會去接手。”


    “前半生,我們自小耳濡目染、所學所思的,便是如何扶持他成長。”


    “身為長姐,自記事前,無論何事,我都一定要做得比他好,讓他誤驕誤躁,以我為目標來追逐,隻待勝過我的那一天起,父母便會把家中事宜一一托付給他。”


    “他也不負眾望,閱曆跟思想也在一點點成長,父母欣慰不已,離父母盼望多年的那一天,也越來越近。”


    “可,他十九歲之時,去了一趟魔都跟許夫人言談商業合作之事、意外見了一麵許家長女後,一切都變了!”


    “他變得不思進取、一切都不上心,仿佛被灌了迷魂湯一樣,每日都在書房中作許大小姐的畫,後來,老爺子帶他去魔都許家提親,卻被許夫人以‘女不外嫁’拒之門外,隻能作罷,母親竭力為他挑選其他年輕貌美的妻子。”


    “那些女子,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一天深夜裏,他來我房裏,跪下求我,讓我成全他,堂堂九尺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他連父母都未曾行過跪拜禮,怎能跪我!”


    “那也是他這麽大以來,第一次求人,我氣絕痛心之下,罵了他一句‘廢物!’。”


    “第二天清晨,我醒來之時,他仍跪在我房門前……”


    紀亦仙那冷絕的語氣,弱了幾分,“再後來,就有了那強加於人、他與許大小姐的那場聯姻。”


    “那天夜裏的事,時至今日,隻有我跟他知道。”


    “確定聯姻後,他恢複以往那般灑脫隨風,本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迴來,即使沒有感情也能慢慢培養,新婚之夜,卻又鬧了一場百年難遇的蒙羞大辱出來。”


    “老爺子大智若愚、心善,娘雖智慧過人、卻又過分寵溺於他,一直都是這樣,他們二人隻唱白臉我唱黑臉。”


    “我了解他,若是離婚,肯定會犯終身不娶的傻事。”


    “不孝有三,無後最大,考慮到傳宗接代、爹娘又愁眉苦臉的想抱孫子,還有我們紀家的臉麵,我找到許大小姐…你當時的二嫂,讓他們二人徒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留在紀家誕下一子。”


    “她答應了,爹娘跟你二哥那邊,無奈之下隻能讚成。”


    “後來,到了懷孕之時,你二哥喝得爛醉如泥,又犯了冒犯她的傻事,許家大小姐突然找到我,無論如何都要離婚分家,我不答應。”


    “許大小姐便以,她的父親曾經舍命救過爺爺的這件事,來脅迫我,我一時心軟,答應下來了。”


    “便有了我們兩家,每家教養紀尋三個月的條件出來。”


    紀亦仙緩緩抬首看天,“爹的心還是太軟了,以至於被他最信任之人…亦是背信棄義、豬狗不如之輩,策謀那場‘空難’的發生。”


    “紀思惘應該是隱隱猜測到什麽,卻又無法確定。”


    “紀尋百日宴的那天,他來魔都接紀尋,應該是倉促而下的一個決定,才把暗下把紀尋調換了,他肯定也沒想到,那天居然真的發生空難了。”


    “所以,才會連我都敢瞞下。”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策劃這麽大的陰謀,自會留下端倪與痕跡。”


    “後繼無人之下,我才能當家,如此,我才會斷絕一切情感,抱著仇恨,把那些老狐狸一一揪出抹除。”


    “空難發生之後,我曾猜測過,他會不會把紀尋藏起來了,也在調查中,但那時許家掘墳之事發生後,老爺子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娘鬱鬱寡歡,外憂內患,我再也無暇他事。”


    “許傾妃弄那個親子鑒定,我一直都在暗中推波助瀾,讓她能全國各地的正規醫院都能涉及覆蓋到。”


    “十二年過去後,等我完完全全掌控家業後,卻沒有半點最奢求的意外發生,我也隻能放下那僥幸的心理,確信紀尋已死。”


    “不過,許大小姐,卻仍在堅持,我也就由她去了。”


    “終於沒有威脅之時,紀福已死,無人知道、無人聯係得上陳月。”


    “陳月一直藏著紀尋,等著紀福聯係,直到重病而終,甘願拋下一個十歲的孩童自力更生,都不敢透露半點風聲。”


    “天有不測風雲,紀思惘不可能會考慮到,老爺子會英年早逝。”


    “不得不承認,沒有比許傾妃那個方法更好的了。”


    紀亦仙半酣看破一切的雙眸,冷絕無比的語氣變得有些顫然,“誰又能想到,紀尋直到二十歲…才第一次去醫院……”


    紀今雪安靜的聽完這一切,其中很多事情她都不知,迷蒙的雙眼靜靜看著那墓碑。


    二人都沒再說話。


    過了二十分鍾。


    紀向晚站在遠處,拿望遠鏡眺望一下,看到二人安靜站了很久,沒有再說話了,先發信息諮詢意見後,這才拿著買好的紙錢貢品走過來。


    三人插香燒紙,上好貢後。


    見兩位姑奶奶沒話說,紀向晚正想識趣的走開,一道冷絕淡然的聲音從身後落入她的耳邊。


    “現在,能打得過嗎?”


    紀向晚頓下腳步,想起那位掘自己家墳…後來自己帶領北部特種部隊之時,自己被南部特別部隊完虐幾年的冰塊人,瞬間就如火藥桶被點燃般怒火蔓延全身。


    紀向晚咬牙切齒大聲道:“能!!”


    說罷,紀向晩便已徐徐走遠。


    紀今雪有些悵然,溫婉如風的輕聲說道:“我們,欠陳月一家太多了。”


    二人沒再多言,站在墳前,再次靜站默哀了二十分鍾,才離去。


    三人迴到陳月留下的那棟老舊小房前,安靜等候。


    上午,10:20。


    紀向晚早已百無聊賴,在榕樹邊,拿著一把軍匕,英姿颯爽地耍著刀。


    紀今雪坐在小院大門前的榕樹下,看著手中記載著紀小龍兒時之事的資料,溫婉如風的麵容上……似乎還帶著一分迫不及待的神色。


    紀亦仙站在她的身側,神情依舊那般冷絕威儀。


    過了一會兒。


    一道語氣淡漠的話語傳來,卻讓紀今雪不敢置信地猛然抬起螓首。


    “小妹,幫我看看,儀容還算整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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