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北門的巨大豁口,仿似大地張開的一道醜陋疤痕,即便經過了高順指揮陷陣營不眠不休的搶修,用沙袋、碎石、甚至殘破的攻城器械胡亂堆砌,也難以完全恢複往日的堅固。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焦臭混合氣味,揮之不去。


    州牧府的後堂臥房內,藥味濃得嗆人。


    血驍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左肩的傷口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每一次唿吸似乎都會牽動那裏的神經,帶來一陣陣悶痛。


    兩天兩夜的昏迷,再加上之前強行爆發的力量,讓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仿似被掏空了一般。


    “將軍,您醒了?”貂蟬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參湯,快步走到床邊,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驚喜和擔憂,眼眶微微泛紅。


    血驍微微點了點頭,嗓音嘶啞得仿似砂紙摩擦:“嗯……睡了多久?外麵…情況如何?”


    貂蟬小心地扶著他,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同時語速飛快地將這兩天的情況簡述了一遍:


    “將軍放心,您已昏睡了兩日。高順將軍和趙雲將軍拚死守住了北門廢墟,曹軍雖攻勢未減,但失去了那種妖異的火炮和活屍,暫時也無法突破。甘寧將軍已將城內劉備餘孽和亂兵肅清,隻是……”


    “隻是什麽?”血驍心中一緊,虛弱感讓他對壞消息格外敏感。


    “隻是府庫……被劉備那廝臨死前一把火燒了大半,裏麵的錢糧軍械損失慘重。顧雍先生正在全力清點搶救,但恐怕……”貂蟬的聲音低了下去。


    果然!血驍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


    劉備這老家夥,死也要給他留下個爛攤子!錢糧軍械是小事,關鍵是眼下守城急需!


    “孫權呢?他撤了?”這是血驍最關心的另一個問題。


    貂蟬點頭,但神色並未放鬆:“孫權水軍損失極大,兩天前就已拔營後撤百裏,暫時構不成威脅。


    但根據最新密報,他撤兵途中,與數艘懸掛奇怪太陽旗幟的大船匯合,應是倭國援軍到了。


    他們雖撤離襄陽,卻未離開荊州水域,動向不明,恐有後患。”


    “倭國援軍?哼,果然賊心不死!”血驍冷哼,意料之中,“司馬懿呢?他還沒退?”


    “非但沒退,反而增派了兵力,將襄陽圍得更緊了!”貂蟬臉上憂色更重,“而且,斥候冒死探查迴報,曹軍大營內……似乎正在進行某種大規模的準備,營寨周圍甚至出現了類似祭壇的建築,氣氛異常詭異。”


    “祭壇?”血驍腦中警鈴大作,瞬間聯想到了之前的八岐大蛇投影和那恐怖的屍山,“司馬懿這老狐狸,還不死心?又想借助倭寇的邪術?”


    “極有可能!”顧雍恰在此時快步走了進來,他臉色同樣難看至極,“主公,方才城外驛館那邊派人來報,說是使者鍾繇等得不耐煩了,放言今日若再不讓他進城宣旨,便要將主公您‘不尊王命、形同謀逆’之事昭告天下,號召群起而攻之!”


    “他敢!”血驍眼中殺機暴閃,隨即冷笑起來,“看來司馬懿是黔驢技窮,要用這招牌來壓我了!”


    他稍作沉吟,對顧雍道:“傳令下去,開一道偏門,隻容一人一馬通過!


    讓子龍帶五十特戰營精銳,去‘請’鍾繇大人進來!


    告訴他,我重傷難起,隻能在大堂‘聆聽’聖意。他若擺譜不來,就是藐視天子!”


    他又補充道:“另外,給驛館那邊送份‘禮’,告訴高順和子龍,給我盯死了,鍾繇和他的人,敢有異動,先斬後奏!”


    顧雍領命匆匆而去。


    血驍忍著傷痛,在貂蟬的攙扶下,掙紮著下床,更換衣物。他要親自去會會這位“天使”,拆穿司馬懿的把戲。


    半個時辰後,州牧府大堂。


    血驍強撐著坐在主位,臉色蒼白,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


    趙雲如鐵塔般侍立一旁,手未離劍柄。


    堂下,鍾繇一身朝服,手捧聖旨,身後跟著十餘名眼神閃爍的“隨從”。


    “天使遠道而來,血某有傷在身,未能遠迎,恕罪。”血驍聲音平淡。


    鍾繇捋須,皮笑肉不笑:“血將軍言重。老夫奉天子詔,前來宣旨,將軍接旨吧。”說著便要展開聖旨。


    “慢著!”血驍突然開口,目光冰冷地掃過那些“隨從”,“天使宣旨,自當恭聽。隻是我這州牧府,不容閑雜人等。這幾位看著麵生,不似朝廷儀仗,倒像……軍中袍澤?”


    鍾繇臉色微變:“將軍說笑了,此乃護衛老夫的禁軍。”


    “禁軍?”血驍嗤笑,“我看是司馬懿的死士吧?一個個殺氣騰騰,腰間鼓鼓囊囊,藏的是什麽?”


    話音未落,趙雲動了!銀槍如電,直刺離鍾繇最近的“隨從”!


    那人反應極快,拔出淬毒匕首格擋!其餘“隨從”也瞬間暴起,抽出兵器撲向血驍!


    “保護天使!”“誅殺國賊!”


    “哼!早等著你們了!”血驍冷喝,“動手!”


    大堂兩側屏風後、房梁上,數十名特戰營弩手瞬間現身!


    咻咻咻!密集的箭雨覆蓋而下!


    那些死士猝不及防,瞬間被射倒大半!趙雲長槍橫掃,將漏網之魚盡數格殺!


    轉眼間,堂內隻剩鍾繇一人,癱軟在地,屎尿齊流,聖旨散落一旁。


    “鍾大人,”血驍露出森然的笑容,“現在,可以說說,這聖旨是誰的意思了吧?”


    鍾繇徹底崩潰,哭喊著將司馬懿的毒計全盤托出:假傳聖旨,或誘或逼,死士刺殺,裏應外合。


    “好個司馬懿!好算計!”血驍怒極反笑,看著地上這毫無氣節的老賊,眼中厭惡更甚,“留你何用?”


    “將軍饒……”噗嗤!趙雲的長槍洞穿了他的喉嚨。


    “處理幹淨。”血驍淡淡吩咐。


    他緩緩起身,走到大堂門口,望著城外依舊黑壓壓的曹軍大營,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司馬懿,你的死士完了,該輪到我送禮了!”


    他猛地迴頭,看向趙雲:“子龍!”


    “末將在!”


    “傳令!所有還能戰的士兵,陷陣營、特戰營,包括你!把所有‘震天雷’都給老子帶上!”


    “今夜,我們不守了!”血驍的聲音帶著瘋狂的決絕,“我們……夜襲曹營!目標——糧草大營!”


    “將軍?!”趙雲、高順、甘寧三人同時大驚。


    “沒錯!就是夜襲!”血驍赤紅的眸子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司馬懿以為我重傷,定然鬆懈!他不是喜歡玩邪的嗎?我就讓他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天崩地裂!”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曹軍大營的方向,聲音如同九幽寒風:“今夜,我要讓這襄陽的天空,為他司馬懿……再放一次煙花!!!”


    夜色再次降臨,比前幾日更加黑暗,仿佛連星月都被戰場上的血腥與絕望所吞噬。


    襄陽城,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受傷巨獸,舔舐著傷口,卻又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兩支由百名精銳組成的敢死隊,在趙雲和高順的帶領下,如兩道無聲的影子,再次潛出城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們的目標明確——曹軍大營!


    血驍拖著再次包紮好的傷體,又一次站在了北門那臨時搭建的、搖搖欲墜的了望台上。


    寒風吹動他額前的亂發,左肩的傷口依舊在隱隱作痛,但他赤紅的眸子裏,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與決絕。


    他知道,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搏。成,則襄陽之危可解,甚至能反敗為勝。


    敗,則城毀人亡,萬事皆休。


    他握緊了胸前那塊微微發熱的“天道枷鎖”,將提升後的感知力,如同細密的蛛網般,小心翼翼地鋪向城外的曹軍大營。


    大營內,經過白天的受挫和夜晚的休整,氣氛依舊緊張,巡邏的士兵明顯增多,各處要道都加設了崗哨和拒馬。


    中軍大帳內,司馬懿臉色陰沉,正與幾名副將商議著什麽。


    糧草被毀,對他來說是致命打擊,但他並未完全失去理智。


    他一方麵下令加固營防,防止血驍狗急跳牆,另一方麵,則暗中聯係那些倭國方士,似乎還在圖謀著什麽。


    血驍的感知力,敏銳地捕捉到了幾股異常的能量波動,依舊是從祭壇方向傳來,即便微弱,卻比之前更加隱晦和邪惡。


    “果然還不死心麽……”血驍冷笑,將注意力轉向東西兩側。


    趙雲所率領的西路軍,行動極為迅速,他們利用夜色和熟悉的地形,避開了大部分巡邏隊,直插曹軍營寨的側翼。


    而高順率領的東路軍,則更為謹慎,他們如同最老練的獵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戒備森嚴的糧草大營廢墟或許還有殘存的物資或新的補給點靠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血驍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突然!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再次從曹軍大營的西側傳來!火光瞬間點亮了半邊夜空!


    這一次,趙雲他們似乎更加瘋狂,將攜帶的大部分“震天雷”不要錢似的扔了出去,爆炸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敵襲!西營又遭敵襲!”


    “快!快去增援!”


    曹軍大營再次陷入混亂!這一次,司馬懿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預備隊派往了西側!在他看來,血驍必定是故技重施,想要再次製造混亂!


    然而,就在曹軍主力被西側的爆炸和火光吸引過去的瞬間!


    東側!糧草大營廢墟的方向!


    也猛然爆發出了更加猛烈的火光!


    雖然沒有了之前那毀天滅地的連鎖大爆炸,但數十枚“震天雷”和僅存的“破甲爆裂箭”同時引爆的威力,依舊將那片區域再次化為一片火海!


    更重要的是,高順他們點燃的是……曹軍的軍械庫和馬廄!!!


    戰馬的嘶鳴聲、兵器甲胄的爆裂聲、混合著士兵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什麽?!東邊也?!”司馬懿如遭雷擊,猛地轉頭看向東方那衝天的火光,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聲東擊西!他竟然又中計了!


    但這一次,血驍的目標不是糧草(因為大部分已經被毀),而是他的軍械和戰馬!這是要徹底癱瘓他的機動和攻城能力!


    “快!傳令!分兵去救火!不!等等……”司馬懿瞬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西邊火勢正猛,東邊損失更大,兵力一旦分散,很可能兩邊都顧不住!


    而就在司馬懿猶豫不決的這短短片刻!


    襄陽城頭,血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就是現在!”他猛地舉起方天畫戟!


    嗚——!!!!!!


    淒厲的號角聲,驟然響徹襄陽城!


    緊接著!


    轟隆隆隆隆!!!!


    北門那剛剛被稍微清理、勉強構築起防線的廢墟,突然再次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但這一次,爆炸並非來自城外,而是來自……城內!!!


    是血驍預先埋設的、最後的、也是最大量的炸藥!!!


    他根本就沒打算僅僅是夜襲!


    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在夜襲成功、曹軍大營陷入混亂、司馬懿注意力被分散的這個絕佳時機……


    徹底炸毀北門!將整個北門區域,變成一片無法逾越的死亡深穀!!!


    用一道天塹,徹底阻斷曹軍的進攻路線!!!


    “不——!!!”城樓上的顧雍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他終於明白了血驍的真正意圖!這是一個同歸於盡的打法!


    恐怖的爆炸掀起的衝擊波和煙塵,瞬間吞噬了整個北門區域,也吞噬了站在了望台上的血驍的身影……


    城外,司馬懿目瞪口呆地看著襄陽城北門方向那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瘋子!這個血驍,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到底想幹什麽?!自毀城牆?!


    而就在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自毀式爆炸驚呆的瞬間,沒有人注意到,曹軍大營最深處,那座祭壇之上,隨著最後幾名倭國方士噴出鮮血,獻祭了自己,一道微不可查的、扭曲的裂縫,悄無聲息地在半空中……打開了……


    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帶著無盡的惡意,窺視著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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