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辦分家酒的這天,李青香沒去,不是她不想去,是這邊有習俗,分家時,丈母娘不能去。


    正好李青香也不想去,家裏兩孩子在讀書,洋洋也需要人帶。


    陳富貴去了,挑著十雙筷子,十個碗,還有家裏做的一板豆腐,兩顆生菜,一條魚,兩斤肉。十斤米,一斤鹽巴,一瓶醬油。


    這些雜七雜八的都是當地的習俗,分家時,老丈人家必須送的。


    每一樣都有講究。十雙筷子十個碗,寓意十全十美。豆腐的寓意是年年都富,兩顆生菜的寓意是年年生財。


    魚的寓意是富裕有餘,肉,米,鹽巴,醬油是寓意從此糧食豐收,不缺吃喝。


    娘家家庭條件好的,還得給女兒女婿外孫每人做一條褲子,口袋裏還得壓上錢,有個說法,叫“錢褲。”


    上一世,李青香的確給陳雲一家五口都做了褲子,也壓了錢,結果老了一樣遭厭棄。


    這世她不做了,覺得沒必要。


    能對你好的人,就算什麽都沒給,也照樣對你好。


    狼心狗肺的人,哪怕把頭砍下來給他當凳子坐,還嫌你的牙齒硌著他屁股。


    何苦呢?該有的不少就算了,大差不差,能看得過去就行。


    兄弟倆同一天辦分家酒,陳風也去送了,她送的是兩個搪瓷臉盆,兩個熱水壺,都是鐵殼的,還有一身布料,一塊做襯衫,一塊做褲子。


    一共六樣東西,取六六大順的意思。


    劉大齊看了她送來的禮物,滿臉堆笑,二妹妹也給他長臉了,就她送的這些,堪比二弟家嶽父母送的。


    二弟的老丈人真是摳門,女婿分家,碗筷米糧就象征性地拿了一點點,臉盆一個,熱水壺一個,木盆一個,其他的沒了。


    再瞧他的老丈人,家具就不說了,今天又挑了一擔來,二妹妹還送了那麽多好東西。


    他往後在外頭開車,說話都有麵子。


    誰都不會覺得他家裏窮困,一副揭不開鍋的樣兒。


    陳風送的臉盆和水壺都是邱驚雷在礦山時發的福利品,沒花錢買,隻有給陳雲的布料是花了錢的。


    本來這些東西她要拿出來用,婆婆吩咐:“你收起來,家裏有老二發的拿來用就行了。留著,以後可以拿去送禮,省去了給人隨禮的錢。”


    不得不說,婆婆是個會過日子的,她家床底下的紙箱裏有四個臉盆,四個熱水壺,全是新的,都沒拿出來用過。


    這次給了大姐一份,她自己留一份,準備搬新房時拿出來用。


    布料是前兩天去市裏買的,沒給劉大齊買,就給大姐買了一身。


    邱驚雷中午來劉大齊家裏吃了一頓飯,帶著陳風走了,陳富貴吃完中午飯也要走,被劉大齊留了下來。


    “爸!吃完晚飯再迴去,我開車送你。你難得來我家,我讓我爸,我姐夫陪你聊聊天。”


    女婿殷勤相邀,陳富貴也沒好意思太推辭,留下吃了晚飯才迴來。


    李青香的風衣都做完了,陳風抽空迴家釘好扣子,她找了個時間將衣服送去了公交場站。


    她做事很細心,衣服是誰的,上麵都有名字。


    這樣拿衣服時也不會亂掉,每個人拿到衣服都很滿意,好幾個人當場試穿,非常合身。


    上次每件衣服都交了定金,今天補交尾款就行,這一趟來,李青香一下子收了七百七十塊。


    又是小一千,她心裏頭不知道多高興,麵上卻不敢顯現出來,如往常一般平靜。


    離開後,沒急著迴家,去解放路那邊的銀行把錢都存了。不敢再存在鎮上的信用社,上次才存了一千塊,這又存七百多,難免惹人嫉妒。


    她決定了,以後就把錢存在市裏的銀行。


    這批布做完,以後就不做衣服了,專做發飾。手裏已經有兩千來塊了,陳風的房子要是差點錢,她就再幫一把。


    上次寄給陸晨遠的那批發飾,款子應該快要到了,放在手裏,以備不時之需。


    洋洋的葡萄糖粉沒了,陳雪的奶粉也得買,她轉身去了百貨公司,買了一堆的東西,提著去等車。


    天氣越來越冷了,洋洋不能吃冷的東西,她沒買包子迴去,買了點麵粉,買了肉,一會兒迴去包餃子吃。


    知道外婆去送貨了,洋洋一個人乖乖地在家裏等著,看見外婆迴來,邁著小短腿就飛奔過去。


    “外婆!外婆!我來幫那東西。外婆!你累了吧?趕緊歇歇。”


    聽著外孫女這暖心窩子的話,李青香感覺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


    “外婆不累,你在家有沒有看好家門?”


    “有。”洋洋用力點頭,接過李青香給的葡萄糖粉,笑臉笑成了一朵花,“外婆!你又給洋洋買好吃的了。這個糖水好好喝,喝了胸口好舒服,不悶,不疼。”


    “是,洋洋這麽聰明,可愛,就不該總是胸口不舒服。”李青香空出一隻手,摸摸洋洋的小腦袋,“有外婆在,一定想辦法讓你這個冬天不難捱。”


    原本笑的一臉燦爛的洋洋,忽然間紅了眼眶,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李青香大驚:“怎麽了?好好的哭什麽?洋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洋洋搖頭,用手背擦眼淚,越擦越多:“外婆!家裏新房蓋好我也不想迴去,我想留在外婆家裏。外婆對洋洋的好,洋洋都記著,記在心裏。”


    “不迴去就不迴去,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怎麽又說一遍?”李青香狐疑地瞅著外孫女,“洋洋!你是不是聽見誰說了什麽?”


    這孩子年紀是小,心思敏感細膩,肯定在外頭聽誰說了閑話,不然不會哭。


    洋洋沉默著,低著頭,小小聲哽咽:“隔壁家的外婆說我是累贅,會拖垮外婆,我發誓,我不會的。”


    隔壁家的外婆?李青香想了想,沒想起來是誰。


    她家房子在中間,左右都有鄰居,洋洋就說了一句隔壁家的外婆,她真不知道說的是左邊的鄰居,還是右邊的鄰居。


    孩子哭的可憐,委屈,真怕聲音大點嚇著她,李青香溫柔地問:“洋洋!你說的隔壁家的外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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