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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指一揮間,白駒過隙,轉眼已是三日後,風雪交錯的夜裏,月色顯得有些蒼茫。


    容清身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坐在窗邊,此時沒有外衣與大氅的遮蓋,他身形顯得骨瘦嶙峋,病弱如拂柳一般。


    一雙琉璃眸子有些失神的望著望著窗外的漫天雪景。


    一陣寒風吹來,吹散了男子額前的青絲,露出了他豐神俊朗、毫無血色的臉龐和如玉般光滑的下巴,過度瘦弱兩頰深深凹了進去,卻也絲毫不影響他原本的俊美。


    眉目之間透著點點哀愁,一雙曾經閃爍千種光芒的琉璃眸子,已不複之前那般璀璨奪目,裏麵很是空洞、寂廖,卻也像夏日裏的熒熒燭光讓人移不開目。


    眼下一片淤青,似乎很久都未曾好好睡過一場了。


    屋外寒風凜冽似鬼哭狼嚎一般刮個不停,在這寂靜無人的山穀顯得格外刺耳。


    冷若整理好廚具,關上門走出了廚房,徑直向院內走去。


    於此同時一雙深不見底的冰眸子也緊緊注視著冷若來到了院內。


    院內寒風刺骨,不消片刻身上僅存的一絲餘熱也被這寒冷帶走,隻留下滲透肺腑的寒意。


    冷若借著雪光環視著四周。


    這處院落位於深山之中,四麵環山,院落前麵不遠處是條小溪,此時上麵結著厚厚的冰,雪光下閃著點點光芒。


    院落四周環繞著大片竹林,青青鬱鬱的顏色在這粉妝玉砌、白雪皚皚的世界裏很是突眼。


    院子周圍是用半人高的竹子架起的籬笆院,院內麵積很大,三間寬敞的竹屋立於院內,位於竹屋右側是間獨立的廚房,竹屋左側靠窗的位置是口朝天的古井,古井旁種著一顆兩人粗的蒼天大樹,筆直高挺。


    冷若狹長的丹鳳眼向上望去,樹上枝葉蔥鬱,上麵覆蓋了不少積雪。


    “原來是鬆柏!”她‘噗嗤’一笑,內心不免有些嘲諷‘在這住了多日,竟然從未抬頭仔細去看過。’


    藏在鬆柏上的黑色身影被女子的目光盯得身形一顫,覆蓋在樹上的大片積雪‘嘩嘩’地滑落下來,緊接著一隻鬆鼠跳了下來。


    冷若未去看那隻鬆鼠,目光卻一直緊緊注視著鬆柏,狹長的丹鳳眼愈發幽深起來。


    又是這種感覺,剛才在廚房也是,似乎有一道銳利的目光一直監視著自己一般,令人很不自在!


    “這鬆柏是我四年前種下的,那時,這間院落才剛剛建成。”


    容清嘶啞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一陣咳嗽聲,琉璃般的眼眸眼神複雜的在那顆鬆柏樹與樹下的女子之間巡視。


    冷若這才收迴了心神,轉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容清一襲廣袖白衣,身披一件同色的狐皮大氅,立於片片雪花下。


    三千墨發慵懶的從頭頂散落在身上,額前的發絲遮住了他的五官,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身材纖瘦高挺,一陣寒風吹來,男子衣訣翩翩,像極了將要飛升的神邸一般~


    看到此處她心神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雪下的男子“少時看書時,書上說:‘人間絕色如天上神仙,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當時我隻道不信!如今……見到公子卻是深信不疑。”


    容清聽完女子的話,不由的一陣苦笑“冷姑娘說笑了!”


    這副殘軀,苟延殘喘到今日已是不易,哪能與那天上仙人相作比較!


    聽著他略帶苦澀的話,冷若抬眼看了看天上飄飄灑灑落下的雪花。


    那些雪花猶如一朵朵無色的冰花一般,冷若伸出手心接住了一朵,觸手有些微涼。


    她細細的看著手心裏雪花的形狀,心裏輕歎道‘也是,若一個被病痛折磨如此之久的人,縱然他的心胸再為寬廣,心情再會調節,在那漫長的歲月裏一個好端端的人也會被時間、孤寂和病痛消磨的不成人形吧!’


    迴眸間,她衝著容清緩緩一笑“容公子,我們來玩個遊戲可好,你且閉上眼睛轉過身去,從一數到一千然後轉過身來,我不許你睜眼之時,你不可以睜開眼睛哦。”


    容清有些怔楞的看著冷若,神色很是不解“為何”


    難道……是她要動手了


    冷容燦若暖陽的一笑,似是很滿意容清此時的表情“容公子,從現在開始!”


    容清毫無防備的應了一聲,眼神幽深的看了眼冷若與那顆鬆柏樹,轉過了身去。


    “一,二,三……”


    嗬嗬……想殺一個容清需要這般勞師動眾的埋伏嗎緊繃的身形和袖下緊握成拳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複雜的情緒與防備。


    隻是容清不知道的是,此時藏身在樹上的黑影,銳利的冰眸正死死的盯著樹下的女子,隻待她稍有動作,就分分鍾了結她的性命。


    看到容清轉過了身去,冷若彎下腰來堆積著地上的厚厚積雪。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隻見鬆柏下多了一個半人多高很是滑稽的雪人,周圍一圈布滿了紅色的蠟燭。


    火紅的燭火在外界很是脆弱,幾乎是剛點著又滅了然後循環點著滅掉……


    “九百九十九,一千。”


    容清閉著眼睛轉過身來,豎著耳朵細聽著周圍的聲音與變動‘她為何到現在還遲遲沒有動手?’


    過了一會兒,冷若溫軟的聲音傳來“容公子可以睜眼了!”


    容清慢慢睜開了琉璃般的眼眸看著眼前雪花漫天飛舞下,點點燭光籠罩著一個很是滑稽的雪人


    緊握成拳的手,緩緩鬆了開來,那顆原本枯死的心也有了絲絲撼動。


    臉上不由的浮現了一抹極淺的笑容“我第一次見到這般……有趣的雪人。謝謝你冷姑娘!”


    隻見眼前的雪人大約有半人多高,棗紅色的的棗子做的眼睛,胡蘿卜做的鼻子,直立在空中,位於嘴的位置被畫上了一副裂開了嘴巴哈哈大笑的表情,兩根枝杈做手。圓胖的臉和身體說不出的滑稽!


    冷若將凍得通紅的雙手藏於袖下,側目撇了一眼身後的男子,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男子周身微微柔和的氣息。


    “公子客氣了,這是送於公子的第一件禮物,算是答謝公子救命之恩,更何況……”醫人病,先醫心也!


    冷若沒在往下說去,抬頭仰麵望著夜空中的紛紛飛舞的雪花,嘴角不自覺的彎出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這笑容在這夜色中充滿了蠱惑。


    殊不知這笑容落入了身側男子的眼中,包括那雙被凍得通紅的雙手!


    容清從袖中伸出了蒼白的指節捂住心口,試圖想壓製住這莫名悸動的心。


    抬眸,看向那微笑中的女子,轉身迴了房中,隨之那雙深不見底的冰眸子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冷若迴過頭來,想要問容清有關鬆柏的事情,卻發卻身後空無一人。


    隻見屋簷下放著一個較大烏木托盤,幾件衣物整齊的擺放在裏麵。


    走至跟前,冷若伸手拿起了放在最上麵一件銀灰色狐裘,一張白箋飄然落地,其字結體俊美,筆意瀟灑。


    紙上墨跡有幾處還未幹透,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在無暇的雪地上這墨色顯得極為突兀。


    “冷姑娘來此,轉眼之間已有數多日,未曾為姑娘準備換洗的衣物,是容清想的不夠周全,實乃慚愧……在此之前都是容清一人居住在此,未有女子的衣物可以找來與姑娘換洗,這幾件禦寒的冬衣、中衣,是容清未曾著身的,與姑娘身形多有差異,若姑娘不嫌棄,便改來禦寒吧!”


    字句末尾處——容清字。


    天上的小雪還飄飄然的下著,落了她發上、肩上一片斑白,寒風刮到臉上、身上刺骨的疼,她卻紋絲未動。


    眼睛隻是靜靜地盯著字句末尾處用蠅頭小楷書寫的‘容清’二字。


    平靜無波的心尖兒似是被什麽敲打了一般,‘嘭嘭嘭……’的悸動著,嘴裏輕念了一句“容清!”折起了白箋放於衣袋中,撣了撣身上的雪花,彎腰拿起了地上的烏木托盤進了屋去。


    房內已熄了燈火,透過窗外的雪光能看到屋內雕刻精致的擺設,一應俱全。


    此時容清躺在一張床身雕刻花紋的花梨木大床上,琉璃般的雙眼失神地望著頭頂上月白色暗紋的幔帳,陷入了沉思


    “你究竟是什麽人是不是……是不是也來要我性命的?……若不是,你又是何人,為何從不聽你說起。”


    他喃喃自語的說著,嘶啞的聲音在這夜色中滿是化不開的憂傷與孤寂。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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