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太陽格外刺眼,往車窗外瞅一眼,還被晃了一下。這馬車也是,晃得我隻想把早晨吃的全吐出來,這官道就是不比柏油馬路,小石塊太多,弄得車子顛顛顫顫,晃得我腦子都暈了。不過,這都不要緊,馬上我就可以看到清代美女們海選的情景了,好興奮,竟衝散了我這幾天的惆悵。聽說,今天是初選,要由宮裏主事的太監先篩選一部分人,也就是說沒被這些公公們看上的就可以直接迴家自行婚配了。要是這些公公的眼光有問題,那皇上可就慘了。嗬嗬。不過我可一定要進宮當女官,不然我可就更慘了……

    “小姐,老爺昨兒說今早要給小姐們囑咐幾句,咱們早點過去吧。”冬兒一邊給我梳頭一邊說。唉,每次見那個老爺我就鬱悶,老是不苟言笑的,看上去好怕人。而且,每次不是聖人言,就是作為女子要怎樣,三從四德講一堆,看來今天又要“庭訓”。還好,今早的花開得不錯,一會兒剪來做書簽,可冬兒提醒了我,今天是進宮的日子。

    穿過廊子,我開始走緩步,慢慢的走出什麽高貴典雅的氣質,進了暖閣,見桂兒早已端坐的規規矩矩,兩位姨娘也在。我向幾位爹娘姨娘問安後,就在右邊最下首的位置坐了。

    “嬤嬤們教的規矩學的怎麽樣了?”坐在太師椅上的阿瑪緩緩地問道。

    “迴阿瑪的話,學的差不多了。”我小心地迴答。身旁的冬兒早已把帕子纂的死緊,手的關節都白了,桂兒也點頭示意,說:“勞阿瑪費心了。”

    “嗯!進了宮,要記住,小心駛得萬年船,須謹言慎行,規行矩步,不可同在家中一樣肆意妄為。”說這些話時,老爺有意看了我一眼,似在警告我不要惹是生非,要安分守己。我忙低頭表示恭順,有瞥見姨娘抿嘴微笑,心裏有些膩歪,可還得繼續聽阿瑪講要怎樣效忠於皇家,怎樣將主子的話奉為聖旨。我偷偷看了一眼額娘,隻見她手裏拿著帕子不停地抹淚,弄得我百感交集,心裏老大不是滋味。我看得出來,這娘是真疼我,雖然,她不知道我這個女兒是冒牌的,我想起遠方的媽媽,希望她不要難過,也希望在那個世界有另一個我守著她向她撒嬌。想著想著眼角就濕了,絲毫不知道父親大人說的什麽,隻知道最後說了一句“若真不能蒙聖恩伺候聖上、娘娘,迴來後就讓你們額娘給你們好好找個婆家。”

    今早在家時父親早上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也就是說,進宮,我可能還有十幾年“緩刑”,進不了宮,迴家就要成“潑出去的水”了。所以說,這打死我,第一關也要過。我可不想在古代嫁個從沒見過麵的男人,是圓的是扁的也不知道,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他為天以他為綱。反正不看僧麵看佛麵,我阿瑪好歹是當朝尚書,還是有點權勢的,他的女兒進宮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也不知我被馬車帶到了什麽地方,一下車,便看到好多馬車,丫頭,嬤嬤,家丁,還有待選的秀女。當然,現場還有好多太監和侍衛,難道是怕秀女逃跑?派這麽多侍衛來當門神。這裏的女孩子,看起來差異好大,有的家境殷實的派的馬車舒適氣派,還有一堆丫頭嬤嬤伺候著;有的隻是一般旗人的女兒,租的驢車,穿著樸素幹淨,一個人怯生生的望著陌生的四周。

    等桂兒下了車我才知道,這裏是內務府。在家丁們的幫助下,我們終於在人群中開辟了一條小道,七拐八拐才到了大門前。丫頭們報了我們的出身,姓名和生辰,一個像是管事的太監核對了名冊,又遞給我和桂兒一人一個竹碟,上麵寫著我們各自的全部信息。又從後麵來了幾個低一等的公公蘇拉接過我們的行李,讓我們跟著他們走。我知道,一會兒等人齊了,下午才初選,外麵的下人們都要在這兒等著,直到確定自己家格格小姐被選上了才能離開。

    府第很大,可我看大多數的秀女壓根兒不敢抬頭看周圍是什麽樣的。隻有幾個蒙古格格看上去豪放大膽,很是活潑。從她們的言行舉止來看,可能是蒙古王爺家的格格公主,雖然有些傲慢,卻也是真性情。身份高貴,從小錦衣玉食說一不二自然可能被嬌慣的有些過分,可是沒什麽心機卻是最讓我喜歡的。在這個人人習慣麵具的地方,幾位蒙古格格的出現宛若漆黑的夜空出現的幾顆亮星。

    我們按所屬旗族,歲數大小分場地先後站好,五人為一組進入大殿。很自然的,我和桂兒先後站著,桂兒再世故畢竟年紀尚小,臉上漏出些害怕的神色卻又強自鎮靜。我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不必緊張,我看的出來,她有些吃驚,我不管她在疑慮些什麽或是害怕我看出些什麽,隻給了她一個微笑,我知道那之後她就不怕了,或是表明上鎮定了。不管怎樣,要強的她是我姐姐,是我真正進宮後唯一的親人。不管她怎樣看我,我想她一定不會在我背後暗算我,讀了那麽多史書,也很少見後宮親姐妹爭鬥的。

    初選很快輪到我們這一組了,坐在主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公公,很是精神,而上午在門口主事的公公則坐在右手再右位。主堂五位公公分別考核我們的學識、相貌、出身、舉止、規矩。

    主位上的公公問第一個秀女:“何謂三從?”得到答案後問第二個秀女:“何謂四德?”接著第三個問題是“唐代長孫皇後寫了本女子定要讀的書是什麽?”輪到我問的是“《女則》是誰寫的?”看來這學識算是白考的。

    第二個公公讓我們來迴走了會子,又行了兩個禮,最後收了我們的牌子,這算是初選過關了,不過他這樣的考法也篩不了幾個人。想是本來就不太看重學識規矩吧,也沒必要那麽篩下那麽多人,清代後宮不同前朝,門第最重要,清帝後妃多是滿蒙貴族家的女子,一為聯姻,二為保持血統,哼,無知的人。隻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麵貌奇醜的人,基本上都能過得初選。

    接近傍晚,主事的公公嬤嬤把我們過了初選的秀女們集在大殿前麵,按一定的順序站好,又恭順的低下頭。我倒不怕這些精奇嬤嬤,隻是不想看她們那囂張跋扈的樣子。這些嬤嬤挨個看過去我們,又迴到最前麵一排的對麵。其中一個嬤嬤死死地掃了我們一眼,開口了:“今兒個你們算是過了這第一關,也就是說你們已經算是宮裏的一份子了。從今兒個起,你們要在這裏學規矩,學忌諱,一個月後的大選是騾子是馬拉出來就知道了。”接著又介紹了幾個嬤嬤,說明分別是教導我們幹什麽的雲雲。

    等她訓完了話又給她身後的公公使了個眼色,那公公便一個步子走到我們跟前:“一會兒有人領你們到後院的偏房休息,記著自己的居室方向,走錯了地兒惹來什麽禍可得自己擔著!”這鴨嗓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可還得等著小太監來帶路。現在還好,冬兒還能跟著照顧我,多少也做個伴。

    “來,姑娘,請跟我走。”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還好我靜地快,恭敬地迴答:“勞煩公公了。”離開大殿所在的院落,在偏門找到冬兒便跟著公公繼續走。這裏的廊子院落比家多,左轉右拐地走了半天才找到,一路上冬兒像個興奮的小鳥,左右張望個不停。我看我住的這個院落優雅宜人,尤其是院中的翠竹最合我意。那小公公在房門前站定,躬身行禮,推開房門,說:“姑娘,就是這一間‘畫眉室’,現在的德妃娘娘,靜嬪娘娘都住過這裏,是間吉利的屋子,住過這間屋子的秀女都有好出路的。”我一聽就明白:“多謝公公了,以後望您照顧了。冬兒……”冬兒機靈地拿出銀子,見他喜笑顏開地收下,嘴裏還說:“姑娘以後有什麽要我做的,說一聲就得,來福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那我就先謝謝您了,以後還得仰仗公公照應。”反正什麽電視都這麽演,我也這麽學,應該不會出什麽大的岔子,“那您就先歇著吧,今兒一天也累了,明天還要學規矩呢。”送走了來福,我才開始仔細打量這屋子,沒什麽多餘物件。冬兒說:“小姐,您先歇會兒,我這就開始收拾。”

    “你先收著,我想出去看看,晚飯時就迴來了。”臨出門又轉過頭去對冬兒說,“若是大小姐來了,告訴她我方便去了。”

    “小姐,這人生地不熟的,別找不到迴來的路,還是讓冬兒跟著你吧。”冬兒一臉擔心的樣子,難道怕我再尋短見:“就你烏鴉嘴,小姐我是那麽糊塗的人嗎?”

    “人家不會,您就不一定了。”冬兒小聲嘀咕。

    “冬兒,麻煩你聲音大一點,你家小姐我耳朵不太好使。”

    “小姐您早去早迴。”

    看看天,再晚就沒什麽看的了,便放了她一馬。出了院子沿著小徑來到一片花園,不得不說院子裏的花開得好美。我不是個惜花懂花的雅人,有些花見了也不知叫什麽,見到花也隻想著剪下幾束做書簽。滿園的春色煞是迷人,我繞到假山後麵,挑了幾朵白色的花,見四下無人,伸手便要掐花。幸好古時女子留長指甲,不然我還得迴房取剪刀。這花的香氣很淡,有點像蘭花的香氣,不過我不喜歡開得太富貴太嬌豔花香濃鬱的花,反而是這種淡淡的香氣素素的顏色更吸引我。

    “啊!”轉過頭時,一張興趣索然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嚇得我大叫,他忙捂住我的嘴:“小聲點。”

    “你怎麽會在這裏出現,你是這裏的公公嗎?”大選之前,秀女的身份是忌諱,連侍衛都不會隨便出現在內院的。

    “閉嘴!”他吼我。小鬼,竟敢吼我。每次見他都沒好事,上次在茶館不必多說,這次又是做壞事被他得個正著,“小鬼,你不是想報上次在茶館的仇吧!”

    “做了虧心事被抓住的感覺如何?”看他臉上突然由生氣變成奸笑,我就超不爽,“我又沒辦什麽虧心事,有什麽感覺。依我看,作了虧心事被逮的人是你吧!小鬼。”

    “不準叫我小鬼,丫頭。”不讓我叫我偏叫:“小鬼,小鬼,小鬼,小鬼,小……”氣死他不償命,看他一張臉越拉越長,心裏那叫一個樂。“你這妮子是不是不懂什麽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原來他是在威脅我,我把手中的花扔進花叢中,拍拍手,“我離開屋簷了。”反正除了他沒人看到我摘花,本來等著他發怒的,沒想到他反而笑了,笑的很燦爛,不含一絲雜質,有陽光的味道,沒想到我竟看癡了。“怎麽了,現在知道爺長的俊了。”聽到他嘲弄的聲音,我立刻反擊:“是,比女人還俊,真適合唱女旦。”看他被我氣得臉紅紅的,心裏那叫一個舒坦,既然你長得俊,長大後不一定得迷死多少少女,那我現在就把你氣死省的禍害後世。不等他開口,我就繞開他準備迴自己的院子,沒成想,他竟跟來了。要是讓別人看到,我可就慘了,不得已迴頭怒視他:“你幹嘛一直跟著我。”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這路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麽說我在跟你。”見他痞痞地迴答,我真是哭笑不得。沒辦法,隻得在花園裏麵繞圈圈,他倒好,見我不出園子了,竟找了一處地勢高的涼亭坐下了。不管我在哪,他都能看見我,隻要我往園子外麵走,憑他的腳程不消片刻便追上我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也不走了,在下麵衝他喊道,他搖搖頭,走下涼亭來到我跟前問:“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橫豎我是不想和他耗了,不就是名字嘛,“兆佳 錦若。”他一臉興味地問:“你父親是尚書瑪爾漢?”“是是是,家父正是瑪爾漢,敢問公子有何賜教?”我不耐煩地說。誰成想他突然變得很認真,說:“告訴你,我定下你了!”我卻呆住了,突然臉邊傳來溫熱的感覺,我臉馬上就紅了。剛想伸手打他卻遠遠看到冬兒向這兒尋我來了,忙推開他向冬兒走去,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冬兒瞬間便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我的好小姐,你可叫冬兒好找。”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我說:“我這不在這兒嘛,又走不丟。”

    “剛才桂兒小姐來找您了,她也住在咱們那個院子,住的是‘臨水閣’,就在那片水邊上。”冬兒很替我高興能和桂兒住在一起,雖然是自家姐妹,可我與她並不十分親厚,雖然想著日後在宮中要互相扶持,可我並不想在日常生活中與她有太多交集。不想讓冬兒知道我複雜的心事而擔心,隻得說:“是呀,以後進宮有姐姐在一旁照顧,你也就不用擔心著我了。”

    “小姐,既然這樣那你幹嘛還一直皺著眉呀?”原來小丫頭一早看穿了我的心事,我苦笑,說:“那我把它放平好不好?”冬兒見我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問了,雖然心裏有好多不解卻也不行再惹我心煩,一路扯著閑話也就迴到了畫眉室。來福早就送來了晚飯,我看了看,菜色還真不錯,再加上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也顧不上形象開始大吃起來。冬兒看不過我這吃相,說:“我的好小姐,又沒人和你搶,慢著點,別噎著。”又給我砌壺茶放在跟前,一陣狼吞虎咽後,我對冬兒說要去桂兒那串串門子,一來看看她找我有什麽事,二來還了這禮數。冬兒收拾了一番便跟著我去了臨水閣,也不知道見了麵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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