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伸伸腰,這些天也習慣了這綾羅紗帳,織錦棉被,甚至那天然的熏香。今天天氣不錯,暖暖的陽光把這初春都曬融了,正想著,木質的門上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想來是冬兒喚我梳洗來了。

    “進來吧。”我衝門外喊道。門開了,冬兒領著兩個小丫頭端著梳洗用具進來了,放下後,兩個小丫頭行過禮就退到門外去了。“小姐,昨兒晚上是不是高興地睡不著呀?今兒能出門了。”

    “賊丫頭,睡不著的是你吧,看你兩隻眼腫的像核桃一樣。”和我鬥嘴,丫頭你還嫩。冬兒認輸倒是快,“好小姐,冬兒說不過您,成吧!”等冬兒走到我跟前,我也翻身坐到床邊了,不習慣讓冬兒幫我更衣,我總是搶在她動手之前穿好衣服。下床後,快速洗漱完,冬兒要幫我梳頭了,雖然感覺怪怪的,可沒辦法,我不會梳這種把子頭。“今兒逛廟會,不梳旗頭,穿漢裝。”冬兒遲疑了一下:“小姐,老爺會生氣的。”

    “今兒要玩的不盡興,小姐我也要生氣。”我才不要穿旗袍梳旗頭在街上逛悠,萬一碰到天地會的,不小心再把我抓了,何苦來哉,最主要的是我還想穿一下清代美美的漢服呢。冬兒見我一定要穿漢服,便軟了下來,給我梳了一個漂亮的發髻,嘴裏還在求蒼天保佑,千萬別碰到老爺。“冬兒,可是,我還沒去向阿瑪額娘請安呢!”

    不理會早已呆若木雞的冬兒,徑自走到桌邊拿起一小塊糕點,輕咬一口,真香,心裏樂得不得了,逗弄冬兒可是我每天的一大樂趣呀!過了好大一會兒,冬兒說;“小姐,夫人昨天好像說過今天這趟廟會怕是小姐們逛得最後的一次了,今兒個不用問安了,早點去就行了,是不?”

    “嗯。”

    “那,小姐,你又逗弄冬兒。”

    “哈哈,冬兒,你真是我的天使呀。”天天逗我笑的使者。

    “天使?小姐,什麽是天使?”糟糕,我忙打哈哈:“我有說天使嗎?口誤,一時口誤。好冬兒,我們今天不用早膳了,去廟會上吃好不好?”冬兒一歪頭:“那,小姐想吃什麽?”我想了想,說:“糖葫蘆,炒栗子,吃蜜餞,涼碗,喝藕粉,好多好多啦。”

    “小姐不減肥了嗎?”

    “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呀!”

    “小姐起身了嗎?我家小姐要邀小姐一起去廟會玩耍。”門外傳來一個丫頭的聲音,打斷了我和冬兒的嘴仗,是桂兒的丫頭秋兒。“這就來。”冬兒答道,“小姐,大小姐的丫頭來請了,咱們過去吧。”

    “好。”我心裏是千萬個不願意,可也沒辦法,人家都來請了,總不好駁人家的麵子吧。跟她一起出去一定沒什麽意思,這時的我還不知道一會兒我的話就錯了。

    廟會上可真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應有盡有。我和冬兒像兩隻好不容易飛出牢籠的小鳥,對什麽都好奇,看見什麽就想買什麽。看這地界有耍百戲打莽式的、測字算姻緣的、賣胭脂水粉的,敲鑼賣藝的,還有各式各樣廉價首飾的,當然廟會上的吃食是最多的。不理會桂兒不置信的目光,我可打算好好玩一天的,天王老子也攔不得我。

    “炒白果嘍,熱騰騰的白果。”一聲吆喝吸引了我。炒白果不是冬天才有的賣嗎?算了,反正現在是春天,有也不會不可能吧。我迴頭問:“桂姐姐,吃白果嗎?”

    桂兒思索了一下,便答道;“讓秋兒去買點吧,我們去找家茶樓坐坐,等著她就行了。”我怎麽忘了,在這兒我不可以隨便和陌生男子說話的,有失體統,像這樣的活讓丫頭去做就行了。真鬱悶,就知道和她出門規矩多。“冬兒,你和秋兒一起去買點吧,我和桂姐姐到前麵的客來茶樓坐坐。”

    冬兒秋兒福了福身就去了,我隨著桂兒來到茶樓,要了壺碧螺春,幾盤點心,邊坐下來閑談。眼看著鄰桌幾個少爺摸樣的人在對酸詩,淨是些風花雪月,無病呻吟。末了,不知從哪找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唱曲兒。隻見那幾個聽曲的少爺眼裏淨是淫穢的目光,實在惹人生厭,看姑娘的眼神活像看一盤上了桌的肉,下流至極。這姑娘很可能是從受了災的地區逃來的,學了兩天的曲兒,來這兒賣唱求生存。這就是“盛世”之景,要是遇到荒年,或是君王無道,百姓的日子就更不得過了。古代唱曲的姑娘,地位等同娼妓,她們原該命賤嗎?還不是這世上薄情尋樂的男子太多,不公的世道毀了多少妙齡女子的一生。很多娼門女子是很有才華的,隻是可惜淪為天下男子的狎玩之物。苦笑一番,我即使清楚又能怎樣,無力迴天,更何況,這官家小姐的命運又好在哪裏去呢?

    “錦兒,錦兒……”一聲聲“錦兒”將我從思緒中拉迴:“桂姐姐,我失禮了。”

    “別這樣說,自家姐妹,看,冬兒她們迴來了。”隻見冬兒手捧著白果迴來了。我拉迴越飄越遠的思緒,專心吃著白果,本來想讓冬兒坐下一起吃的,可轉頭瞥見桂兒也在,隻得作罷。

    不再注意茶館裏的事情,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桂兒閑談,雖是無聊倒也解乏。

    “啊!”的一聲尖叫把我的目光再次引到鄰桌,隻見那幾個少爺中的一個似乎想要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那唱曲兒的小姑娘似乎受了驚,便大叫了起來。本來姑娘我今天氣就不順,又遇見這等齷齪事,心裏一把無名業火立馬燒了起來,可我明白,就我這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姑娘家根本沒得辦法,這事兒,隻能智取。

    一眼看到完全無動於衷的桂兒,心裏想道:抱歉了,桂兒。“桂姐姐,這裏太亂了,我們還是離開吧。”桂兒想了一下,點頭表示同意。起身走到鄰桌時,我將早已準備好的白果裝作不小心掉在地上,桂兒沒來得及留步一腳踩在白果上,順勢一滑,恰踩在那個想占人便宜的少爺腳上。我忙扶住桂兒,嘴裏道:“姐姐小心!”那個衣冠禽獸本想破口大罵的,一見桂兒的美貌竟改為調戲:“小娘子莫非看上本公子了,這麽著急投懷送抱,看來本公子今天豔福不淺呀!”絕對的物以類聚,跟他一起的幾個公子也跟著笑,隻是這笑中還藏著幾分不甘,幾分羨慕。

    “大膽狂徒,連內城的千金也敢衝撞,小心夜路走多了遇上鬼!”敢惹上姑奶奶,不扒你一層皮。有幾個一聽有了點膽怯,可還真有不怕死的在一旁叫囂:“大爺我也不是嚇大的,你說什麽就信什麽。更何況,內城也分三六九等,我還怕你不成。”

    還真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好呀,那我們就在這裏耗著,看一會子官爺來了,是向你還是向我。”又轉身對冬兒說:“快去報官,讓世叔派人快著點,別讓幾位公子等急了。”我故意加重了“世叔”的音,不信唬不住你。

    “哎,奴婢這就去。”冬兒會意,急著跑向樓外。桂兒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多事,我迴她心中有數。幾個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抬腿便走,嘴裏卻嚷著裝腔作勢:“今兒邪乎,遇上這攤子事,小心別栽我手裏……”

    真真的好笑,桂兒卻是一臉後怕的瞪著我,我低聲道:“對不起了,桂兒姐姐。都怪我不好,把白果掉在地上,連累了姐姐。”“傻丫頭,沒事。”桂兒又恢複了往日的神色。這時,隻見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向我走過來,“施主,這些剩餘的糕點打賞給貧僧吧!”見他指著桌上的東西,“師父,我們的在那邊,這些東西原是不幹淨的人的,佛祖也不高興用的。”

    “好淩厲的丫頭!”聲音從東麵的屏障後傳來,我轉過身去,看到一個身形稍瘦,體型傾長,膚若美玉,身著月牙白綢袍,也不穿褂戴帽,腰間束了一條椫香臥龍帶書生摸樣的人,看歲數不過二十三四,看眼中卻閃著堅韌剛毅。隻是剛才說話的卻不是這位公子,而是他身後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乳白衫子束玉帶,眼中比起剛才那位公子多了分頑皮少了分穩重。看來這兩位定是非富即貴人家的公子,又想起剛才那幾個斯文敗類,弄不好,他們是一丘之貉,哼,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思及此:“公子要知道,好男不和女鬥,可公子現在卻在挑釁女子,君子所不齒!”小鬼,敢叫我丫頭,氣死你。

    “我這哥哥可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可沒見他不齒與我同行。”

    “是是是,敢問,令兄是梁上君子還是偽君子,又或是癮君子?”

    “你……”見小鬼被我堵得沒話說,臉漲的通紅,“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姑娘倒是兩樣皆占,佩服佩服!”敢罵我是小人,哼。“是呀,今年剛到及笄之年,生辰還沒過,不是小人還是大人不成?”與我年紀不相上下的你也是“小人”一個。

    桂兒吃驚地看著我,可又不敢直視兩位公子,很是優雅地說:“兩位公子,我妹妹年紀尚小,有口無心,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拉著我就要走,我又不傻,免費讓眾人看好戲,就坡下驢,趕緊離開才是。

    “是我管教不嚴,家弟得罪之處還請姑娘不要往心裏去。”不得不說,他的聲音很是好聽,很感性又讓人很是信服。可是,他的聲音又好像千年的寒冰威嚴中透著寒冷。和尚這會子又跑了出來:“冤家宜解不宜結!”

    迴到府裏,不想去再想桂兒探究的目光,也不想去看冬兒後怕的樣子。今天的我是怎麽了,竟然犯了這麽大的錯,流年不利。這以後進了宮,一定要少惹事,我可不想成為後宮爭鬥的犧牲品,可就我這性格若不小心謹慎這點,難保不成為冤魂。都怪那個小鬼,觸我眉頭,還說日後見著別再欺負他,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再見到他,最好老死不相見。

    離進宮沒幾天了,心裏慌慌的,雖然見到曆史中叱吒風雲的人物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又害怕他們,甚至包括她們,一個個都是手段本事極大,害人功夫也不淺的主兒。

    還好桂兒沒把我惹事的事情告訴額娘阿瑪,不然,一頓庭訓是免不了的,沒準還有什麽家法伺候。這些日子也把該見得兄弟姐妹見了個遍。除了桂兒,與我年紀最相近的就是芳兒和景端。芳兒是錦兒同父同母的親妹子,長的與錦兒也有幾分相像,隻是年紀尚小身量未足,景端是桂兒的親弟弟,體貌端正,閃著聰慧,很得父親的心。想是血緣關係,芳兒沒事兒就愛往我房裏跑,鬼精靈一個,聽冬兒說以前芳兒就是與錦兒最好的姐妹,看來不差。

    “姐姐,你又走神了,快看看,我畫的怎麽樣。”芳兒又來纏我玩了,看她畫的,忍不住笑了,“就你畫的改天讓教書先生看看,不打你板子!”芳兒畫的先生趴在桌上睡著了,手裏還拿著戒尺,嘴裏流著口水。芳兒還嫌不夠:“快幫我改改,怎麽樣更好玩。”

    “去叫桂姐姐幫你改,她的人物畫的最好,對,讓她畫上仕女裝給先生。”我替她出餿主意,芳兒撇撇嘴,說:“算了吧。整個府裏,就她最假。讓她看,平白惹來頓教訓不說,還得讓額娘知道,得不償失。”看來她不喜歡那個世故的女人,雖然我知道,這不是桂兒的錯,但她的心機城府的確很深,惹人反感。

    “好啦好啦,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學人家背後嚼舌根。”我嗔怪芳兒,芳兒吐了吐舌頭:“不說就不說。”跟著芳兒打鬧了會子,心裏暢快多了,突然間芳兒問了個很傷感的問題:“姐姐進宮後,還能再見麵嗎?”是呀,一進宮,半點不由人,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在這府裏住了快一個月了,說沒感情是騙人的,額娘和芳兒是真正的關心我,冬兒更是對我死心塌地。進了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哪是正常人過的日子,早晚要把我逼瘋的。可一想到冬兒:“芳兒,姐姐求你件事。”

    “姐姐你說。”

    “等姐姐進宮了,你就把冬兒要到你房裏,幫我照顧她,別讓旁人欺負了她,好不好?”

    “好,姐姐進了宮可要常給我寫信呀,我會想你的。”芳兒已經快要哭了,“傻丫頭,過幾年,你也要進宮的,咱們就又能見麵了。”這丫頭進宮,我還真害怕,希望到時候,我能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哎,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不用去哪個裝飾精美的籠子,隻可惜我沒那麽好的命。最後冬兒端著暖酒進來時,看到我和芳兒兩個人眼睛都紅紅的,打趣說府裏多了兩隻兔子,可惜了她的酒, 倒是緩和了壓抑的氣氛。

    在府裏最後的幾天,額娘幾乎天天跟我在一起幫我收拾東西,說是在宮裏不比家裏,要規行矩步,慎言慎行,不要衝動,要小心謹慎。又說以後見一麵比登天還難,要好好看看我,記得常往家裏頭寫信,她好知道我在宮裏頭睡的好不好,有沒有受罰,最後總要和我哭在一起才算完事。我本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是每每想到進宮心就堵,還要安慰愛哭的額娘,說進宮是給家裏頭爭光,不是去受刑,要額娘放寬心。好幾天沒見到桂兒,問了額娘才知道,她現在每天都在練琴習舞,很是忙碌。她是個聰明人,用不著我為她擔心,也希望她進宮後能如願以償。

    這個家誰真正對我好,關心我我看的出來,可進了宮,人人見麵三分笑,我該怎麽辦,又能相信誰,未來等待我的又將是什麽呢?看了那麽多清宮戲,沒想到這次還能實地考察一次,應該比客串好玩多了吧,事到如今準備好作戰才是真的。隻要自己不爭不搶應該就不會那麽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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