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的冬夜熱鬧。


    街上的燈光五彩斑斕,由於徐琰的一通話,大家心裏各有想法,但都保持沉默。


    吃了飯,楊天磊夫妻迴房間,楊漢中歎了歎去書房,楊妍淑本想去找徐琰,被胡夢硬拉著迴屋。


    徐甜出門去找陳濟,胡琴敲響了徐琰的房門。


    聽到一聲進,胡琴才扭動門把手,入目一掃,隻見徐琰手裏攤著一件長款羽絨服。


    這時代的羽絨服不像後世的精致,但能穿一件羽絨服也是奢侈。


    並且這種衣服除了特大商場,就是友誼商城裏的質量好。


    胡琴仔細看了兩眼,顏色雖是黑色,但料子光滑,一看也是好衣服。


    “你急寥寥迴去是不是因為那個鄉下女人。”


    徐琰仔細把衣服的皺褶攤開撫平,頭也不抬,“媽,她是我媳婦。”


    胡琴皺眉,“是你魔怔了,還是我幻聽了?”


    “你別跟我說,你假戲真做,認真了。”


    認真嗎?


    徐琰不知道認不認真,隻知道來滬市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每天都像度日如年,她那張素白的臉陰魂不散的總在他腦海裏飄蕩。


    她折磨他在這邊不舒服,折磨他產生煩躁,她又憑什麽在大隊裏安安心心的過節。


    沒有情又怎樣。


    他說過,他們是夫妻,組合成夫妻不一定需要感情。


    “阿琰,”胡琴繼續皺眉,徐琰的眼前清明幾分,“媽,你無非怕我忘了身上的重擔和責任,我可以給你保證,我不會,至於其他,你別伸手管。”


    他不緊不慢的把羽絨服折疊完整,“出去吧,我要休息。”


    胡琴微沉著臉,固執的問:“你是不是對那女人有了其他心思?”


    其實,胡琴更想問的是他是不是對那女人有了情,才這麽舍不得,迴來這麽多天也心不在焉,念念不忘。


    徐琰既不搭理,也不抬頭。


    胡琴不滿,“阿琰,”


    下一秒,徐琰歪頭看來,眼瞳黑深,裏麵的毫無情緒讓胡琴愣了愣。


    “我的事自己會看著辦,出去,我要休息。”這是徐琰首次露出冷硬的語氣和表情。


    胡琴出了門外,還在迴味徐琰的反應。


    ***


    方禾慢慢趕製,總算在年前的五六天終於把一家人的新衣服完成。


    方苗和方寶駿穿上新衣就跑出去向小夥伴們炫耀,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他們喜悅高傲的嗓音。


    “這倆崽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有新衣服。”吳村麗氣笑的嘟囔。


    方禾在炕上收拾針線,聞言,輕輕含笑,“一年難得有新衣服,就允他們樂嗬樂嗬吧。”


    吳村麗坐她對麵,瞧她兩眼,“小禾啊,你別怪媽多嘴,你和小琰到底是啥情況?你跟我們說說,我們也跟你出出主意。”


    “沒什麽情況,你們也別多想。”


    “方禾丫頭!”屋外有人喊,方禾下炕出去,是個隊裏的一個大爺,“路口有你的包裹,你去瞅瞅,還要啥簽收。”


    “包裹?”吳村麗一笑,“是不是小琰給你寄東西了?”


    話剛落,一個戲邪的聲音插進來,“我寄的什麽東西?”


    院內刹那安靜。


    喊話的大爺先迴神,“徐知青?你咋突然迴大隊了?”


    徐琰一身灰藍色棉襖,兩手拎著滿滿的行李,頭戴毛茸茸的貼耳氈帽,眼神直接落在門邊的纖細身影上,他嘴角微勾,是曾經熟悉的懶散模樣。


    方禾是懵的,也是驚訝的,她想不通徐琰迴來的理由和目的。


    她的細微表情沒逃過徐琰的眼睛,可所有情緒閃過,唯獨沒有喜悅,他暗暗捏緊手上的行李。


    “什麽包裹,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徐琰熟稔的放下東西,跟上已經走出院子的方禾。


    前方的大爺笑道:“挺大的一包呢,小禾,誰寄給你的東西?”


    徐琰微笑著,順勢斜睨方禾的側臉。


    隻見她緩緩抬頭,蜜桃紅的唇角淡淡的彎了彎,“是周知青,他知道我在找書本學習,從京都給我寄了些。”


    大爺一愣,快速看了眼徐琰,嗬嗬了兩聲,吐出一個哦,趕忙先走快。


    “周文安?”身旁的嗓音懶懶落下。


    方禾已經想象下一秒他不饒人的模樣,然而,他卻話語轉個彎說:“小禾,你可以問問我,滬市也有,早知道我給你帶迴來,求別人還欠人情。”


    方禾的步伐一頓,歪頭打量他。


    “怎麽?”他摸摸自己的臉,言語逗趣,“是不是凍紅了?你有些心疼?”


    方禾深深看過他後,轉身走在前,她不明白他迴來的目的,也不懂他忽然變迴曾經的理由,但對於觸及她底線的事她不會妥協。


    徐琰在後望著她的背影,眸裏幽深,鼻端微不可聞的發出一聲輕嗬。


    周文安…


    那個白麵賤人真是陰魂不散。


    徐琰嘴角弧度更彎了彎,細看,帶有幾分冷意。


    說是幫忙,還真是幫忙,徐琰單手拎著,不讓方禾出一點力。


    “拿迴我們那邊?”


    方禾默了兩秒,“先放我爸媽那。”


    我爸媽?


    徐琰的腦袋冷靜後,許多未曾發覺的細節也鑽入腦海。


    她何時改的口?


    猶記得,她嘴裏曾經麵對他時的稱唿是叫爸媽。


    “年貨都備了嗎?”他無事找話題。


    方禾沒看他,低低一嗯。


    迴來的時候路過小道邊,聽到方苗和方寶駿特意放大的嗓門,聽到姐弟倆談到什麽‘新衣服’‘我姐做的’等字樣。


    徐琰就停住腳步,視線在兩人的衣衫上停留了好幾秒。


    快抵達家門口,他冷不丁提一嘴,“小禾,我沒新衣服。”


    她微愣,莫名看他,不懂他的意思。


    他低眸一凝,嘴角半勾,“但我給你買了新衣服,作為迴禮,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


    “我有衣服穿。”也就是說,她不需要他的新衣服。


    徐琰的笑意未變,“那怎麽辦,買都買了。”


    “你自己看著辦。”方禾抬腳進院。


    徐琰在原地站著未動,手裏拎著書本資料的力道逐漸加緊。


    過了兩秒,吳村麗撩開厚實的門簾,“小琰,快進屋啊。”


    “腳有些抽筋,”他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口。


    吳村麗拉了把門邊的方禾,“快去幫小琰拿一下東西。”


    方禾:“……”


    迴眸,她撞上他深暗的眼瞳內,裏麵正泛著趣味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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