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昊當然知道,確定他性命應該暫時無礙之後就立刻將他安置到了離聽風不遠的地方,又將河岸邊的痕跡盡量掩去了,免得讓人一眼看出來。


    他拿上外衫穿上鞋跟阮芷曦也躲到了蘆葦叢中,蹲下去後卻發現外衫上掛著的荷包不見了。


    那荷包裏到沒有銀子,但裝著阮芷曦給他求的平安符。


    認真說起來,那是阮芷曦第一次主動送給他的東西。


    顧君昊皺眉,將蘆葦撥開,往河岸上掃了一眼,果然在一處不起眼的草叢中看到了自己的荷包。


    阮芷曦不過是檢查了一下觀江腿上的傷的工夫,就見他又跑出去了,驚得低喊一聲:「你幹什麽?」


    顧君昊趁著附近沒人,快步走到草叢邊將自己的荷包撿了起來,拍拍上麵的土往迴走。


    才剛邁出一步,卻聽到一陣低低的嗚鳴聲傳來,是不屬於人類的,野獸特有的低啞聲音。


    他循聲望去,就見一頭身上染血的花豹站在不遠處,兩隻閃著兇光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那唔嚕嚕的聲音就是從花豹口中發出的。


    花豹俯身一躍,從斜坡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向顧君昊的方向靠近。


    如果麵對的是個人,顧君昊還有信心與之一搏,但麵對這樣的野獸,他知道自己毫無勝算。


    此時若往阮芷曦身邊去,隻會暴露她的蹤跡,讓花豹盯上。


    顧君昊舔了舔幹澀的唇,腳步後退,意圖將花豹引開。


    花豹見他動了,果然奔跑著撲了過來。


    顧君昊轉身拔腿就跑,想離阮芷曦越遠越好,可花豹正追趕她的時候,阮芷曦卻忽然從蘆葦叢中竄了出來,奮力向山路上跑去。


    花豹被忽然冒出的響動嚇了一跳,看清是個比顧君昊更加瘦弱的獵物,當即調轉方向追了過去。


    阮芷曦他們剛才是從山路上來的,拉車的馬受了傷,失血過多死去了。


    她想把花豹吸引到那個方向,豹子看到了馬的屍體,有現成的沒準就不想吃他們了。


    但顧君昊關心則亂,沒想起這茬,見豹子追著她的背影跑了過去,頓時急紅了眼,嘶喊一聲著追了上去,邊跑邊喊:「你吃我啊!你吃我啊!」


    阮芷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倉皇間迴頭看了一眼,見豹子還在追自己,這才繼續向前跑。


    她腳下不停,眼睛隻盯著馬車的方向,估算了一下距離,心頭卻有些發慌。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怕是跑不到了……


    阮芷曦眼前有點模糊,路都看不清了,心裏怕得要死,隻能一遍遍安慰自己,她死了可能並不是真的死,隻是迴到原來的世界而已。


    這種想法卻依然壓不下心中的恐懼,隨著耳邊唿嘯的風聲終於讓她崩潰,嗚咽著哭了出來,腳步卻依然沒有停下。


    緊跟她的腳步聲終於抵達身後,猛地撲了過來。


    阮芷曦尖叫一聲抱住了頭,身後撲來的卻不是猛獸,而是熟悉的懷抱。


    顧君昊一把將她抱進懷裏,用力地將她箍在胸前,不停地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小西,沒事了。」


    阮芷曦好半晌才從那絕望的驚恐中迴過神,顫抖著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情還有些茫然。


    「阿卓他們來了,沒事了,那隻豹子已經被射死了。」


    顧君昊抵著她的額頭溫聲道。


    原來剛才阿卓他們及時趕到,從遠處射死了豹子。


    阮芷曦卻因為驚懼全然不知道,也沒聽見顧君昊的喊聲,仍舊沒命地向前跑,直到被他抱住才停下。


    「豹子死了,晉王的人也死了,沒有危險了,別怕。」


    他再次重複道。


    阮芷曦直到此時才終於徹底迴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縮在他懷裏顫抖不已。


    顧君昊眼眶通紅,一遍遍輕吻她的發頂:「不怕,不怕。」


    顧君昊與沈樅匯合時,雙方的人各有傷亡,與顧君昊這邊相比,沈樅那邊傷亡反倒更嚴重一點。


    顧君昊他們遇到的幾乎都是野獸,隻有少數幾個負責馴養這些野獸的人跟著衝了出來,在眾人合力圍攻下也很快就被製服了。


    那些野獸起初雖然造成了一陣混亂,但到底蠢笨,也不像晉王那些死士一般拚命,被打的疼了自己就跑了,但絕大多數還是被圍死了。


    沈樅那邊遇到的都是晉王的人,且各個都是死士,本就是奔著拚命來的,反倒難纏。


    加上他帶的都是從京城來的兵馬,雖也是精挑細選,但跟國公府的人比起來還是差了些,頗費了些力氣才把人解決幹淨。最後清點人數時,發現自己這邊死的竟比對方還多,把他氣的不行。


    「晉王是瘋了嗎?」


    沈樅怒氣衝衝地道。


    「這還沒到彤郡地界呢,他就花這麽大力氣要置咱們於死地,膽子也太大了吧?」


    「他這會不抓緊想辦法逃命,不想辦法給自己家裏留條血脈,跟咱們較什麽勁?」


    「欽差死了他就能活了?就沒人指證他了?他就能脫罪了?這不是做夢呢嗎!」


    已經查到的證據是不會隨著顧君昊他們的死而消失的,晉王豢養私兵證據確鑿,絕不可能脫罪。


    就算顧君昊他們一行人都死絕了,朝廷也一樣會追究晉王的罪責。


    而刺殺欽差隻能讓他罪上加罪。


    顧君昊剛剛在車上把阮芷曦哄睡了,疲憊感這才後知後覺地漫了上來。


    他捏了捏眉心,道:「不一定是晉王,沒準是晉王的部下呢。」


    「晉王的部下?他們有這麽大的膽子?」


    謀逆之罪本就深重,但為了博個仁德之名,文劭帝興許不會趕盡殺絕。


    可他若是硬要反抗,拚個魚死網破,那文劭帝就不見得會顧及什麽仁義了。


    大齊律法雖規定不殺小兒,可想要不知不覺地要一個小兒的命,也是很容易的。


    自古天家無情,先帝和文劭帝這兩代已經算是頗重情義的了,但再怎麽重情義的天子,都不會允許別人踩到自己的頭上來。


    晉王部下若是擅作主張,很可能會給他惹來禍事。


    顧君昊口渴,嘴唇都有些幹裂了,從觀湖那裏接過水囊喝了口水,這才繼續道:「我隻是猜的而已。」


    「涼州跟彤郡雖離的很近,但消息往來怎麽也要幾日。我在查到那個作坊之後已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決斷並趕往瀾城了,晉王部下的消息卻不僅要過瀾城,還要過涼州邊界,入彤郡,再從彤郡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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