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婧的睡眠質量很好。


    在沒有心事沒有外物幹擾的前提下,幾乎是沾床不到一分鍾內就可以睡著,還是秒睡既熟睡。


    在付驍繞到她麵前,蹲在床邊,輕聲細語喊她時,她都沒有醒。


    “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喜歡我了,溫妹妹?”


    付驍手趴在床邊,注視著溫婧柔和恬靜的臉說。


    而迴答他的,隻有溫婧起伏有序的綿長唿吸。


    “溫妹妹?”


    溫婧的一隻手垂在床邊,付驍推著晃了晃,再三的確認:“我真當你默認了?”


    也是被他晃得夢亂了。


    溫婧眉頭微皺。


    付驍迅速的收迴手。


    見她沒睜開眼,他內心鬆了一口氣,看著溫婧不安分的轉過身時,聽到了她夢囈含糊的一聲嗯。


    是迴複他那句默認的。


    臥室昏黃水晶燈的映襯下,付驍眼睛比剛才亮上幾分,酸酸甜甜不怎麽平衡的看著溫婧的後腦勺嘟囔。


    “那你這不善於表達也太不善於了。”


    差一點讓他以為她對他沒感情呢。


    不過看在她最後還是承認的份上,那他還是原諒她吧。


    付驍自認為寬厚大量的哼了哼。


    去到沙發上睡覺時,也恍若是睡在床上般,做了個好夢。


    ……


    溫婧並不知情自己的一聲夢囈給造成了一場誤會。


    第二天睡醒,收拾好的下樓吃早飯,聽到傭人說早飯是付驍給她做的,也權當人前做戲,演給付家人看。


    於是很給麵的捧場。


    付驍唇角含笑,“溫妹妹要是喜歡,以後我早上都給你做?”


    “行啊,那麻煩你了。”當著付驍一家人的麵,溫婧又想了想,添上一句善解人意的話,“不過要是累了和我說,我給你做。”


    果然,不善於表達的人得有個善於表達的在前麵領著,才會說出來。


    那他就勉為其難當這個領著的吧。


    付驍心想。


    吃完早飯,付驍就送了溫婧去醫院上班。


    下午的時候有個情況很嚴重的病人突然不見了,嚇壞了科室的所有人,分散的去找。


    也從而讓溫婧沒接到沈母的電話。


    沈母打電話是想告知她,她大伯家的那個哥哥來了。


    是的,溫婧還有個大伯。


    隻是當時溫婧父母出事時,她大伯他們一家在國外,等後來調職迴國,得知溫婧早已經習慣了在沈家,也就沒再接過去。


    電話打了兩次。


    都沒人接聽。


    沈母放下手機,看向對麵身穿白西服的男人,解釋說,“婧婧正忙呢,但她也快下班了,到時候我再給她打一個。”


    “既然快下班了,那我直接去接她吧,順便看看她工作的地方怎麽樣。”白西服的男人叫溫肅,說著看向沈會州,也是有事要和他單獨說的開口:“但我也有十來年不來寧市了,很多地方也都變得不認識了,會州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會州平靜的看著他。


    幾秒後,他置下茶杯的說,“走吧。”


    去醫院開的是沈會州的車。


    和溫肅印象中的一模一樣,好奇的問:“我記得你名下的車有個三兩輛吧?怎麽開的還是這輛a6,這麽念舊的嗎?”


    這輛a6是沈會州買的第一輛車。


    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


    沈會州沒迴答這個問題,看著司機拉開車門,冷淡道,“溫董想坐豪車,我明天讓接待的同誌安排一輛國禮。”


    “上邊已經給我安排了車,國禮還是留著給其他同誌吧。”溫肅彎腰坐進去,將車門關上後,才說:“我這次來寧市,一是因為任職,二則是因為溫婧,前兩天沈叔打電話說,她下個月就要訂婚了?”


    沈會州神情冷淡,不和他說廢話,“想說什麽。”


    “她那位訂婚對象,是你表弟……我找人查過了,十四歲就被付家拋棄,一路打拚到現在,是個人才。”溫肅話音一轉,“但不適合溫婧,不論是給溫婧,還是給目前養著她的沈家,提供不了一點利益。”


    “她喜歡就夠了。”


    沈會州不為所動,迎上溫肅盤算的目光,話裏多了幾分強勢感,“沈家,還不至於懦弱無能到,要靠犧牲女人去換取、拉攏利益的地步。”


    “你們啊,還是這麽嬌縱她,嬌縱得她也忘了高門身份所帶來的職責。”溫肅笑著搖了搖頭,“享受著身份、背景所帶來的一切便利,卻忘了這份便利是需要迴報的。”


    “按照溫董的意思,最應該迴報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溫婧。她是一直養在沈家的,享受的也會是沈家的便利,但在我們沈家,這份便利是不需要她迴報的。”


    溫肅和沈會州認識了快三十年,對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斯文有禮的,倒是頭一次見他這麽咄咄逼人。


    但溫肅也能理解。


    溫婧雖不姓沈,但九歲就進了沈家,當了沈家十三、四年的養女,還是認認真真被當成親生的似的對待。


    又怎會毫無半分感情?


    說拿去當聯姻犧牲品,就拿去當犧牲品的?


    但溫肅還是覺得沈會州有些心軟,心軟舍不得犧牲,注定他這條路走不遠。


    隻是這些話,溫肅隻敢在心裏說說。


    說到明麵來,那就是破壞溫沈兩家三代以來的情誼了。


    “行行行,這是你們沈家的事,我是溫家的。”溫肅選擇後退一步,不再和沈會州較勁,“既然溫婧喜歡,那就讓她先玩一陣子吧,其他的就等她玩夠了再說。”


    沈會州目視著前方,沒說話。


    ……


    不見的那個病人,溫婧最後是在天台找到的。


    找到的時候,也是正要往樓邊上走,將溫婧嚇得不輕,也顧不上什麽的跑上前拽住她。


    可病人求死的想法很強烈。


    被拽住抱住的時候拚命反抗,也讓溫婧胳膊被杵在鐵架子上,痛得險些讓病人掙脫。


    還是其他人來得及時。


    才沒讓病人再次跑去樓邊。


    病人被重新帶迴了病房。


    溫婧去換下一身土的白大褂,也順勢擼起袖子看了看被杵的地方,打算去處理下。


    一個護士就進來找她。


    “溫醫生,你哥哥來找你了!”


    溫婧放袖子的手一頓。


    懷疑聽錯了。


    “我哥找我?”


    “對,就在大廳呢。”護士一臉花癡,“別說溫醫生,你哥哥他們是真……”


    護士花癡的話還沒說完。


    溫婧袖子都不再放的,小跑出去,生怕耽誤一秒。


    在她的眼裏。


    沈會州現在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主動找她,要找隻能是出了特別要緊的事。


    電梯下午的速度很慢。


    隻往下走了一層,便出去走消防通道,氣喘籲籲的抵達了大廳。


    這個時間段,大廳內人很少。


    溫婧一眼就看到了沈會州,儀態端正,穿著一件黑色大衣,矜貴清冷,也朝她看了過來。


    溫婧小跑過去,灌著空氣喊,“哥——”


    她跑得快。


    地板又是保潔剛擦過的,腳底瞬間打滑的趔趄向前。


    沈會州手快一步的握住她的胳膊。


    卻正好是她被鐵架子杵的那塊地方,痛得瞬間臉皺在一起。


    被沈會州掃見。


    他手向下移了移,眉頭微攏。


    剛要說話。


    溫肅便逛完醫院大廳的迴來,笑著調侃她,“一過來眼裏就隻有你會州哥哥的喊,怎麽,忘了我這個哥哥了?”


    溫婧聞聲抬頭,一張濃顏係的銳氣硬朗麵孔映入眼裏,給她的感覺陌生且熟悉。


    她愣住的想了有幾秒,才想起來是誰。


    “溫……肅哥?”


    帶著幾分不確定性。


    “難為你還記得我。”溫肅欣慰,調侃卻不斷,“還以為十幾年不見,你都忘了你哥哥我,見麵上來會是一句‘先生您哪位’呢。……我還和你會州哥哥說,要真是這樣,迴頭我可得找他們沈家算算賬了。”


    對於溫肅,溫婧的印象隻停留在十歲前。


    時隔十幾年再次一見麵,溫婧盡可能的熱絡親切著,但還是帶著點生疏感的笑了笑,“溫肅哥以前待我很好,我哪會忘記,隻是時間長不見麵,險些沒認出來罷了……”


    “這是怪上我和你大伯不來寧市看你了?”溫肅濃眉挑起,“你知道的,你大伯打從國外迴來,就留任京城,接你爺爺的班,他的身份現在也不太方便過來,而我這也是剛穩定下來……”


    溫肅不停的歎氣解釋著。


    溫婧禮貌又耐心的聽著,隻是聽到一半,就聽到沈會州淡淡的問,“胳膊怎麽了。”


    因為和沈會州離得近。


    他的這一聲混在溫肅的解釋聲中,格外的清晰引人注意。


    溫婧也這才注意到他還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借看胳膊,不動聲色的主動移開。


    她說,“沒事,就不小心杵到了。”


    沈會州的手在半空停了停,緩緩的收迴。


    “疼吧?”


    這句關心是溫肅問的。


    沈會州眼皮掀起,沒什麽情緒的朝他看了一眼。


    “還好。”


    溫婧明顯是在搪塞,隨後又將話題岔開的問溫肅,是來寧市出差的嗎?


    溫肅說不是,是來這邊任職的。


    “在央企分公司曆練一陣子,再調迴京城,你大伯的意思是,到時候讓你和我一起迴去,你怎麽想的?”


    溫婧的人生規劃中,從來沒有去她大伯那兒的這一選擇。


    隻有她自己,她父母,還有沈家。


    讓她一時間給個準信,是真給不出來。


    就在她思考怎麽迴答時。


    沈會州叫了護士過來,不容置喙的吩咐道,“帶溫婧去處理下胳膊。”


    溫婧思緒被迫打斷。


    剛想說不用。


    就迎上了沈會州強勢又冷淡的目光,那聲‘不用’出於本能的咽了下去,跟著護士去處理了。


    溫肅這才看向沈會州,有幾分被打斷的不悅。


    “再怎麽說,溫婧也姓溫,溫家才是她的家,我和她是一條血脈的親兄妹。”


    “但溫婧是我、還有沈家帶大的。”沈會州難得在溫婧的事上露出幾分強勢的態度,不怎麽留情的揭穿反問,“你覺得我會看著她被你們拿去換取利益?”


    “你要是會,她也不會和你那個什麽都沒有的表弟在一起。”溫肅脾氣上來的快,下去的也快,和氣的說,“而且現在是法治社會,要是溫婧不願意和我迴去,我還能將她強綁迴京城嗎?還是得聽她自己的意思。”


    “所以會州、你現在也別這麽早和我急。”


    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沈會州的肩頭。


    隻是剛收迴手。


    就看到沈會州撣了撣肩頭不存在的灰,嗓音清冷的道,“隻是提前向溫董表明態度,溫婧如果是知情後,自願和你迴去,我,還有沈家定不會阻攔。”


    ……


    付驍是在來接溫婧時,碰上的溫肅。


    和溫婧並肩走在沈會州身後,不清楚在說什麽,兩人的臉上皆含著笑。


    隻是這抹笑落入付驍的眼裏。


    挺不順眼的。


    他盯著那個穿白西裝的悶騷男,先走到了沈會州麵前,壓低聲音問,“表哥,那男的誰啊?怎麽和溫妹妹有說有笑的。”


    眼裏防備的敵意幾乎是要溢出來了。


    沈會州沒迴頭,情緒很淡的說,“她哥。”


    “啊?”


    付驍眼裏的敵意一秒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茫然詫異,“溫妹妹她哥不是你嗎?”


    而且他記得溫婧她爸媽也就隻生了她一個。


    這是又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個哥哥?


    沈會州沒迴答他。


    反倒是後麵的溫肅在聽到後說,“會州姓沈,隻是溫婧的養兄。而我和她是一個姓,一條血脈的堂哥。”


    付驍看溫婧。


    她點頭,承認,隨後和溫肅要介紹。


    溫肅卻猜出了付驍的身份,“你是溫婧的男朋友?”


    “對,大舅哥,初次見麵唐突了。”


    付驍連忙上前,去握手。


    隻是手剛伸出去,就聽溫肅說,“這聲大舅哥叫的有些早了,你和溫婧可還沒訂婚呢。”


    沈會州要點煙的動作停住,不溫不火的掀起眼皮掠向愣住的付驍。


    溫婧出麵化解說,“溫肅哥那邊是有改口費的習俗,所以會覺得你叫的早。但是訂婚……也快了,而且我和付驍現在已經當未婚夫妻在相處了。”


    前一句對付驍說,後一句對溫肅說。


    溫婧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沈會州垂目,點那支沒點的煙。


    “沒事,溫妹妹,是我考慮不周了。”付驍收放自如,麵對真正的大舅哥,必然是帶著尊重的,“那我就先喊您溫先生?”


    “外麵的人都喊我一聲溫董。”


    不知是不是付驍的錯覺,總感覺這位大舅哥,對他……有些瞧不上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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