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靈從不輕易讚人，能得她說一聲商道俊才，趙老爺豈會徒具虛名。
他先前想到若要能在必要時打壓線價，勢必就要在暗中囤積遠超出約定數目的棉線，此等事，若是時限長些不難悄無聲息的做到，可要想在一月內大量收線絕不瞞住人，勢必會導致線價飛漲，到時就是會替千家傻姑娘忙活，白送她一筆大財；若是壓得有限，銀子是能賺到，鋪子絕計垮不了，鋪子垮不了，無異於本末倒置。
左思右想，趙老爺漸行有了頭緒，明白這門怪生意法還是可以做的，但最為關鍵之處必須要拿在手裏，即估價上必須要盡可能的對自己有利。然而怎麽定價才最對自己有利，趙老爺尚無頭緒，越想越亂，不自知的，繞著書桌打起轉來。
趙白玉還是第一次見著父親猶豫難決的愁煩模樣，心下稀罕，重新計算起傻妹妹法子中有多少暗坑存在。
過得一會，趙老爺心上有了些譜，停下打轉，道：“先不管這法子，小九，大舅問你，若是兩方因線價的波折而毀約，是隨時可以反悔，還是有時限約定？若趙家無意毀約，可百木聚生意沒預料的紅火，最後沒足夠銀子收下趙家手中餘線又如何？”
趙老爺果然謹慎精細，千衣蝶心上暗讚，手上執筆，寫出毀約條款。
大致上，毀約方必須要提前一天知會對方，且要在午正之前，次日趙家停止買線，後日結束約定，被毀約的一方有權在三天線價中選擇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做為賠付的當時線價。若百木聚最後無銀按約買下趙家餘線，一樣用鋪子抵。保線與保銀的存在，足以使得雙方皆不敢在短時間內毀約。
停了筆，千衣蝶道：“舅爹，比起給兒子挖坑得埋怨，堂堂正正的商來商往不是更好麽？”
這番話說得實在，以趙白玉的性子要是輸了這遭，必要娶傻妻之下隻能乖乖去科舉。
趙老爺深知兒子性情，對千衣蝶最後的那句話亦是深有同感，然事關重大，且有些關節尚沒想清楚，這買賣要不要做也就還須要思量一二。
再行一番計算，趙老爺自覺勝算十有七八，就此定下主意，道：“三天時間足夠清賬計線、備取銀子了。很公正。城中棉線零買線價不足以作估定，目下收一包細棉線約是一兩六錢六上下，粗棉線要貴上三五分，然而府城線價一向較縣鄉貴些。”來到門前，叫唿：“重明！重明！”
屋外，趙重明正坐在台階上打盹，聞得叫唿，立時驚醒，起身入屋，行禮後交上小短棍，心裏想著二少爺到底還是將老爺氣瘋了心。
眼前老管家心地善正而不迂直，十分有趣兒，千衣蝶笑出聲來。
趙老爺盯著小短棍瞧，心上不解，欲要相問，忽地醒悟，拿了小短棍，扔到一邊，做色道：“讓你拿家法，你拿這個做什麽？”
趙重明故作詫異，道：“老爺先前是要家法？瞧老仆這耳朵，越老越不中聽了。老仆這便去拿。”
趙老爺豈會不知忠心老仆裝傻，不揭穿，就著話頭下山，道：“家法先不用管了。你立刻挑派四人，騎上家裏最好的馬，各取一向，沿途探問細棉線價。快去快迴。五十裏為限。再派人去城內尋遠道而來的客商，問一問百裏內的線價。”
不是給二少爺上家法就好，趙重明匆匆去了辦事。
趙老爺又道：“為父要練字了，白玉，你帶著小九在宅裏轉轉吧。午後來聽消息。”
趙白玉行禮退出，帶著千衣蝶閑逛趙家大宅。
前一世時，千衣蝶和天雲、百佳一道逛過蘇州園林，看得一會心上便覺著很多地方似曾相識，心中尋思趙家祖上果然不是一般的顯赫，這宅子根本就是照園林氣派造的，富麗堂皇中透著雅致。
轉折間，兩人來到後花園，趙白玉指著一池荷花，笑問傻妹妹是不是很有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有了比較之下，千衣蝶先前已是瞧出千家宅子根本就是照著趙家宅子仿造的，就是不知為何弄得不倫不類，像不像三分樣罷了。聽得趙白玉說，她心上立知趙公君知道其中原由，嬌笑著推了推人。
傻妹妹如花解語也，趙白玉左右看看，見四下沒人，將手點了點右臉。正所謂說書都還有個茶水錢。
香個臉兒對於大吳姑娘家來說實在是樁非禮之求，可千衣蝶隻得半個古朝姑娘，哪會將香個臉的小事放在心上，可也沒便宜了趙白玉，親在自個手上，將手抬起，叭唧一聲，貼在了趙公君右臉上。
趙白玉驚唿：“這也行？”
千衣蝶笑眯眯地道：“相夫，你剛剛有說隻準用嘴親麽？”
明知傻妹妹耍蠻，趙白玉依舊是啞然無語。
千衣蝶作色道：“怎麽著？拿了好處不辦事？還是說你想偷襲本小姐？”雙手交叉，護在身前。
趙白玉很想用嘴奪迴應有的福利，可也知道沒可能成功偷襲已有防範的傻妹妹，歎了口氣，給傻妹妹說起千家大宅的建造事。
原來千老爺家事大起之後有心學學府城氣派，偏是生就鐵公雞性子，別人家造宅子都是估十分銀子準備十二分，甚至是二十分，偏他是估十分銀子隻拿五分，哪裏還能新造，便是買下左鄰右舍，將宅子翻大，盡買舊料不說，還天天尋事扣工匠錢，要不是最後千家大夫人趙燕靈看不下去，出麵接了手，千家大宅建成當年就能塌了，可到底接手晚了，好好一個宅院成了個四不像，不過在天華縣還是一等一的好宅院就是。
老爹不愧是鐵公雞中的雞王，千衣蝶咭格嬌笑，拉著趙白玉到了賞荷亭前賞花。看了一轉，想起一事，問道：“沒見著你娘，不在家麽？”
“一個多月前娘就迴娘家了。南方時疫越鬧越大，娘就想請外公來東寧府暫住些時日。外公家在金華東陽，爹前些時日已傳信大哥，讓他盡快接娘到杭州，再一起迴來。”趙白玉引著千衣蝶入亭休息，低語：“傻妹妹，我怎麽想都覺著咱們是要大虧，你該不是犯傻了吧？”
他先前想到若要能在必要時打壓線價，勢必就要在暗中囤積遠超出約定數目的棉線，此等事，若是時限長些不難悄無聲息的做到，可要想在一月內大量收線絕不瞞住人，勢必會導致線價飛漲，到時就是會替千家傻姑娘忙活，白送她一筆大財；若是壓得有限，銀子是能賺到，鋪子絕計垮不了，鋪子垮不了，無異於本末倒置。
左思右想，趙老爺漸行有了頭緒，明白這門怪生意法還是可以做的，但最為關鍵之處必須要拿在手裏，即估價上必須要盡可能的對自己有利。然而怎麽定價才最對自己有利，趙老爺尚無頭緒，越想越亂，不自知的，繞著書桌打起轉來。
趙白玉還是第一次見著父親猶豫難決的愁煩模樣，心下稀罕，重新計算起傻妹妹法子中有多少暗坑存在。
過得一會，趙老爺心上有了些譜，停下打轉，道：“先不管這法子，小九，大舅問你，若是兩方因線價的波折而毀約，是隨時可以反悔，還是有時限約定？若趙家無意毀約，可百木聚生意沒預料的紅火，最後沒足夠銀子收下趙家手中餘線又如何？”
趙老爺果然謹慎精細，千衣蝶心上暗讚，手上執筆，寫出毀約條款。
大致上，毀約方必須要提前一天知會對方，且要在午正之前，次日趙家停止買線，後日結束約定，被毀約的一方有權在三天線價中選擇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做為賠付的當時線價。若百木聚最後無銀按約買下趙家餘線，一樣用鋪子抵。保線與保銀的存在，足以使得雙方皆不敢在短時間內毀約。
停了筆，千衣蝶道：“舅爹，比起給兒子挖坑得埋怨，堂堂正正的商來商往不是更好麽？”
這番話說得實在，以趙白玉的性子要是輸了這遭，必要娶傻妻之下隻能乖乖去科舉。
趙老爺深知兒子性情，對千衣蝶最後的那句話亦是深有同感，然事關重大，且有些關節尚沒想清楚，這買賣要不要做也就還須要思量一二。
再行一番計算，趙老爺自覺勝算十有七八，就此定下主意，道：“三天時間足夠清賬計線、備取銀子了。很公正。城中棉線零買線價不足以作估定，目下收一包細棉線約是一兩六錢六上下，粗棉線要貴上三五分，然而府城線價一向較縣鄉貴些。”來到門前，叫唿：“重明！重明！”
屋外，趙重明正坐在台階上打盹，聞得叫唿，立時驚醒，起身入屋，行禮後交上小短棍，心裏想著二少爺到底還是將老爺氣瘋了心。
眼前老管家心地善正而不迂直，十分有趣兒，千衣蝶笑出聲來。
趙老爺盯著小短棍瞧，心上不解，欲要相問，忽地醒悟，拿了小短棍，扔到一邊，做色道：“讓你拿家法，你拿這個做什麽？”
趙重明故作詫異，道：“老爺先前是要家法？瞧老仆這耳朵，越老越不中聽了。老仆這便去拿。”
趙老爺豈會不知忠心老仆裝傻，不揭穿，就著話頭下山，道：“家法先不用管了。你立刻挑派四人，騎上家裏最好的馬，各取一向，沿途探問細棉線價。快去快迴。五十裏為限。再派人去城內尋遠道而來的客商，問一問百裏內的線價。”
不是給二少爺上家法就好，趙重明匆匆去了辦事。
趙老爺又道：“為父要練字了，白玉，你帶著小九在宅裏轉轉吧。午後來聽消息。”
趙白玉行禮退出，帶著千衣蝶閑逛趙家大宅。
前一世時，千衣蝶和天雲、百佳一道逛過蘇州園林，看得一會心上便覺著很多地方似曾相識，心中尋思趙家祖上果然不是一般的顯赫，這宅子根本就是照園林氣派造的，富麗堂皇中透著雅致。
轉折間，兩人來到後花園，趙白玉指著一池荷花，笑問傻妹妹是不是很有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有了比較之下，千衣蝶先前已是瞧出千家宅子根本就是照著趙家宅子仿造的，就是不知為何弄得不倫不類，像不像三分樣罷了。聽得趙白玉說，她心上立知趙公君知道其中原由，嬌笑著推了推人。
傻妹妹如花解語也，趙白玉左右看看，見四下沒人，將手點了點右臉。正所謂說書都還有個茶水錢。
香個臉兒對於大吳姑娘家來說實在是樁非禮之求，可千衣蝶隻得半個古朝姑娘，哪會將香個臉的小事放在心上，可也沒便宜了趙白玉，親在自個手上，將手抬起，叭唧一聲，貼在了趙公君右臉上。
趙白玉驚唿：“這也行？”
千衣蝶笑眯眯地道：“相夫，你剛剛有說隻準用嘴親麽？”
明知傻妹妹耍蠻，趙白玉依舊是啞然無語。
千衣蝶作色道：“怎麽著？拿了好處不辦事？還是說你想偷襲本小姐？”雙手交叉，護在身前。
趙白玉很想用嘴奪迴應有的福利，可也知道沒可能成功偷襲已有防範的傻妹妹，歎了口氣，給傻妹妹說起千家大宅的建造事。
原來千老爺家事大起之後有心學學府城氣派，偏是生就鐵公雞性子，別人家造宅子都是估十分銀子準備十二分，甚至是二十分，偏他是估十分銀子隻拿五分，哪裏還能新造，便是買下左鄰右舍，將宅子翻大，盡買舊料不說，還天天尋事扣工匠錢，要不是最後千家大夫人趙燕靈看不下去，出麵接了手，千家大宅建成當年就能塌了，可到底接手晚了，好好一個宅院成了個四不像，不過在天華縣還是一等一的好宅院就是。
老爹不愧是鐵公雞中的雞王，千衣蝶咭格嬌笑，拉著趙白玉到了賞荷亭前賞花。看了一轉，想起一事，問道：“沒見著你娘，不在家麽？”
“一個多月前娘就迴娘家了。南方時疫越鬧越大，娘就想請外公來東寧府暫住些時日。外公家在金華東陽，爹前些時日已傳信大哥，讓他盡快接娘到杭州，再一起迴來。”趙白玉引著千衣蝶入亭休息，低語：“傻妹妹，我怎麽想都覺著咱們是要大虧，你該不是犯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