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時，衙差抄家，刀槍、閑漢、巨金皆備，史家不想滿門抄斬就必會說出巨金來源以求脫罪，區區馬家豈敢攪和進來，必會棄卒自保。
換了旁事，馬家隻要肯花錢必能消災，可事涉謀逆，遇上清官反倒可能脫罪，然而現下清官屈指可數，貪狠滿目，必會坐實馬家的謀逆之罪，到時別說金銀，馬家所有家產都是隨心抄拿。
若是當官的還有點良心，馬家史家死盡便休；沒良心的，拖案羅織，馬家史家三族皆盡。
老酒這斷根法子於現下世道必然極其靈驗，可也陰毒到斷子絕孫，趙白玉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看向千衣蝶，神色肅正威毅。
其意不言而喻，絕不準說好，開玩笑也不行。
千衣蝶心中涼寒不亞於趙白玉，前生電視劇裏那一長串人被排著砍頭、一長串人被當牲口般買賣的光景更是在腦裏翻騰不休，忽地以頭撞桌，唿唿哈哈睡起覺來。
睡了不到五數，她人醒了，打量四周，奇道：“這是哪裏？我怎麽在這？啊，老酒，你醒了，什麽時候醒的？身體好些了麽？”
梁九德尖尖笑語：“瞧，讓老沒根的嚇著了不是。”又道：“這傻裝得有欠火候，可該裝，老沒根的在宮裏要不是學會了裝傻，能活到二十就是閻王爺開恩了。千姑娘在宮裏定也是能活得下去的，趙少爺就。”搖了搖頭。
他在宮裏過了一輩子，最知宮廷鬥爭中越是正人君子死得越快越慘。
趙白玉熟讀漢史唐傳，亦知皇城裏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老酒未盡話意也就不以為意，岔話道：“老酒，你對錦衣衛的了解比我們多得多，覺著來過的那些錦衣衛有多大可能幫個手？”
梁九德知他岔話之意，不在提首告一事，迴道：“以兩位的口才加上銀子必能說動人，可錦衣衛行事一向沒有顧忌，最後結果必會如我先前所說，且牽連隻會更廣。依我的想法，現在都是想著怎麽應付史家接下來的惡招才是正事正理。馬家讓史家出頭，既是要惡心人，也是投石問路，看看百木聚在你們心裏到底有多重，真正的目的隻會是吞了百木聚，隻有這樣，賠掉的銀子才能成倍賺迴來。以趙家的財勢，馬家明著來做不到，所以隻能用歪招。史家惡棍豈會有正經妙法，無非是傷人燒屋，隻要隨勢應變，就中得到鐵證並不是難事。”
趙白玉一點就明，由衷地道：“高明遠見。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非要扳正，隻要能在接下來的事裏贏迴來就成。見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就是不一樣，這事確是我與傻妹妹執著了。”
千衣蝶不幹了，嬌唿：“本姑娘見過的風浪，你們兩個加一起再活個十來世才能比得上。世上最好的守禦就是進攻！向前進！偷賬本！時限一萬年！”
聽得最後五字，趙白玉與梁九德皆是笑了。話傻人不傻，嘴硬得讓人喜歡。
大半個時辰後，梁九德體虛困倦垂垂欲眠，千衣蝶直到他沉沉睡去才停下扇扇，叫了趙白玉，輕手輕腳地走出屋，關上門，輕聲感歎老酒能在宮裏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人到六十古來稀，宮外邊想活到六十都是不易，何況是人心難測的宮裏，傻妹妹那話，趙白玉深有同感，
及至屋外兩人遠去，梁九德忽地睜開眼，笑意滿臉，心想論到裝傻，傻姑娘還有得學呢。他看向床前蒲扇，想起幼時親姐為他扇扇去熱驅蚊，眼神便是和善可親；思及受人欺淩、為人羞辱，眼神又是陰鶩惡狠。
善善狠狠，往複交替，心神耗費之下，梁九德終是真正睡去。
木器生意最重之處是木匠，隻要拉走了人，再怎麽好的鋪子都是虛的，而要拉走人，最好法子是給出更高工錢。馬家亦是府城數得著的豪富，等閑不會明著撕破臉皮，這才會找上史家做馬前卒。史家強惡慣了，正經事做不來，計窮無奈之後必會重迴強惡。
得了梁九德提點，千衣蝶明白有些小瞧馬家了，明知史家惡奸難纏還要找上他們，謀的就是史家遲早會為了先前的舊怨不擇手段，隻要史家將百木聚的木匠們打傷打怕了，到時就不是馬家拉人，是木匠自到馬家找活做，人手大損下，百木聚便會是空有財路沒法賺錢。
與趙白玉合計了一會，千衣蝶初步定下應變之策。看看日頭西斜，趙白玉從趙家叫來一個護院，著他陪著千衣蝶迴天華。及至馬車離了作坊，趙白玉交代了吳天嶺些事後自迴城裏，往尋羅捕頭，一是繼續午時被打斷的小酌，二是有些事需要提前打點一下。
千衣蝶於太陽落山前迴到千宅，因著老爹不在便隻裝五分傻，繞過水姨娘與慶多財，尋到老胡婆娘蓮嬸，請她安排馬車與護院，明早好用。此事上大夫人早先就有交代，蓮嬸笑著應下，派人去叫大女婿來。
千衣蝶心怕大娘知她迴來抓人念經抄經，不敢多留，拔腳就溜，行了幾步，瞄見多有丫頭仆役往來忙活。大娘院裏一向是要清靜的，這般雜亂若非大娘有令隻會是自找家法教訓，她不禁心下好奇，就此轉迴，向蓮嬸問起緣由。蓮嬸細說大夫人的吩咐。
說來還是疫病的事，下晚有從南邊來的客商，皆說時疫越鬧越厲害，還有人傳說天華縣百裏外的地方已經有人染疫病死了，趙燕靈聽了消息後吩咐宅子裏要徹底打掃幹淨。再過兩天，身子骨不爽利的下人一律先去城外農莊幫手，沒有吩咐不準進宅。
千衣蝶帶著花蕊離去，心下感慨大娘狠斷起來真是半點不像修佛人。
然而此事實是必須要做，體弱之人先染病，這在幾百年後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次日，千衣蝶起個大早，帶著花蕊再到東寧府，要與趙白玉商議的事中多了一件——古往今來都有什麽簡單實用的預防時疫的防疫法子。
趙白玉對此實是沒法可想。
一來二去，兩人同時想到梁九德來，皇宮裏禦醫一大堆，必是有防病之法。兩人心生期望，相伴來到城外作坊。
換了旁事，馬家隻要肯花錢必能消災，可事涉謀逆，遇上清官反倒可能脫罪，然而現下清官屈指可數，貪狠滿目，必會坐實馬家的謀逆之罪，到時別說金銀，馬家所有家產都是隨心抄拿。
若是當官的還有點良心，馬家史家死盡便休；沒良心的，拖案羅織，馬家史家三族皆盡。
老酒這斷根法子於現下世道必然極其靈驗，可也陰毒到斷子絕孫，趙白玉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看向千衣蝶，神色肅正威毅。
其意不言而喻，絕不準說好，開玩笑也不行。
千衣蝶心中涼寒不亞於趙白玉，前生電視劇裏那一長串人被排著砍頭、一長串人被當牲口般買賣的光景更是在腦裏翻騰不休，忽地以頭撞桌，唿唿哈哈睡起覺來。
睡了不到五數，她人醒了，打量四周，奇道：“這是哪裏？我怎麽在這？啊，老酒，你醒了，什麽時候醒的？身體好些了麽？”
梁九德尖尖笑語：“瞧，讓老沒根的嚇著了不是。”又道：“這傻裝得有欠火候，可該裝，老沒根的在宮裏要不是學會了裝傻，能活到二十就是閻王爺開恩了。千姑娘在宮裏定也是能活得下去的，趙少爺就。”搖了搖頭。
他在宮裏過了一輩子，最知宮廷鬥爭中越是正人君子死得越快越慘。
趙白玉熟讀漢史唐傳，亦知皇城裏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老酒未盡話意也就不以為意，岔話道：“老酒，你對錦衣衛的了解比我們多得多，覺著來過的那些錦衣衛有多大可能幫個手？”
梁九德知他岔話之意，不在提首告一事，迴道：“以兩位的口才加上銀子必能說動人，可錦衣衛行事一向沒有顧忌，最後結果必會如我先前所說，且牽連隻會更廣。依我的想法，現在都是想著怎麽應付史家接下來的惡招才是正事正理。馬家讓史家出頭，既是要惡心人，也是投石問路，看看百木聚在你們心裏到底有多重，真正的目的隻會是吞了百木聚，隻有這樣，賠掉的銀子才能成倍賺迴來。以趙家的財勢，馬家明著來做不到，所以隻能用歪招。史家惡棍豈會有正經妙法，無非是傷人燒屋，隻要隨勢應變，就中得到鐵證並不是難事。”
趙白玉一點就明，由衷地道：“高明遠見。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非要扳正，隻要能在接下來的事裏贏迴來就成。見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就是不一樣，這事確是我與傻妹妹執著了。”
千衣蝶不幹了，嬌唿：“本姑娘見過的風浪，你們兩個加一起再活個十來世才能比得上。世上最好的守禦就是進攻！向前進！偷賬本！時限一萬年！”
聽得最後五字，趙白玉與梁九德皆是笑了。話傻人不傻，嘴硬得讓人喜歡。
大半個時辰後，梁九德體虛困倦垂垂欲眠，千衣蝶直到他沉沉睡去才停下扇扇，叫了趙白玉，輕手輕腳地走出屋，關上門，輕聲感歎老酒能在宮裏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人到六十古來稀，宮外邊想活到六十都是不易，何況是人心難測的宮裏，傻妹妹那話，趙白玉深有同感，
及至屋外兩人遠去，梁九德忽地睜開眼，笑意滿臉，心想論到裝傻，傻姑娘還有得學呢。他看向床前蒲扇，想起幼時親姐為他扇扇去熱驅蚊，眼神便是和善可親；思及受人欺淩、為人羞辱，眼神又是陰鶩惡狠。
善善狠狠，往複交替，心神耗費之下，梁九德終是真正睡去。
木器生意最重之處是木匠，隻要拉走了人，再怎麽好的鋪子都是虛的，而要拉走人，最好法子是給出更高工錢。馬家亦是府城數得著的豪富，等閑不會明著撕破臉皮，這才會找上史家做馬前卒。史家強惡慣了，正經事做不來，計窮無奈之後必會重迴強惡。
得了梁九德提點，千衣蝶明白有些小瞧馬家了，明知史家惡奸難纏還要找上他們，謀的就是史家遲早會為了先前的舊怨不擇手段，隻要史家將百木聚的木匠們打傷打怕了，到時就不是馬家拉人，是木匠自到馬家找活做，人手大損下，百木聚便會是空有財路沒法賺錢。
與趙白玉合計了一會，千衣蝶初步定下應變之策。看看日頭西斜，趙白玉從趙家叫來一個護院，著他陪著千衣蝶迴天華。及至馬車離了作坊，趙白玉交代了吳天嶺些事後自迴城裏，往尋羅捕頭，一是繼續午時被打斷的小酌，二是有些事需要提前打點一下。
千衣蝶於太陽落山前迴到千宅，因著老爹不在便隻裝五分傻，繞過水姨娘與慶多財，尋到老胡婆娘蓮嬸，請她安排馬車與護院，明早好用。此事上大夫人早先就有交代，蓮嬸笑著應下，派人去叫大女婿來。
千衣蝶心怕大娘知她迴來抓人念經抄經，不敢多留，拔腳就溜，行了幾步，瞄見多有丫頭仆役往來忙活。大娘院裏一向是要清靜的，這般雜亂若非大娘有令隻會是自找家法教訓，她不禁心下好奇，就此轉迴，向蓮嬸問起緣由。蓮嬸細說大夫人的吩咐。
說來還是疫病的事，下晚有從南邊來的客商，皆說時疫越鬧越厲害，還有人傳說天華縣百裏外的地方已經有人染疫病死了，趙燕靈聽了消息後吩咐宅子裏要徹底打掃幹淨。再過兩天，身子骨不爽利的下人一律先去城外農莊幫手，沒有吩咐不準進宅。
千衣蝶帶著花蕊離去，心下感慨大娘狠斷起來真是半點不像修佛人。
然而此事實是必須要做，體弱之人先染病，這在幾百年後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次日，千衣蝶起個大早，帶著花蕊再到東寧府，要與趙白玉商議的事中多了一件——古往今來都有什麽簡單實用的預防時疫的防疫法子。
趙白玉對此實是沒法可想。
一來二去，兩人同時想到梁九德來，皇宮裏禦醫一大堆，必是有防病之法。兩人心生期望，相伴來到城外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