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高溫讓哭靈禮儀無法繼續下去,因為有太多的人第二日的時候一病不起。


    除非皇上的目的是把手下官員都換了,並且包括她們的家屬,都一網打盡。


    於是第二日便隻剩下宗廟的皇子皇孫給太妃守靈,在梓宮前齊了靈棚,也就沒那麽熱了。


    林孝玨的身份很尷尬,照理說,她既然認了皇上,現在太妃追加了諡號,那麽也就是她的長輩。


    可是二人生的時候就不和,死了讓受盡委屈的人守靈,就顯得不那麽通情達理。


    當然,皇上沒有時間想這件事,他沉浸在太妃離世給他帶來的痛苦和悔恨之中,據宮人說,已經有兩日沒吃東西了。


    於是太子便還讓林孝玨在旁邊宮殿候著,說是為了讓她醫治那些在祭祀過程中傷了病了的命婦,其實呢?已經采取了措施,就沒人有突發狀況,她這就是閑職。


    不過,既能躲避繁縟的禮節,又不用麵對她和太妃尷尬的關係。


    一舉兩得。


    因此,林孝玨十分感謝太子的安排。


    這樣一連過了七日。


    林孝玨便解放了。


    高陽也解放了,那日高陽服軟之後,林孝玨答應救她,不過不可能是當即,得等太妃的事情過了。


    很快高陽會來找她吧?不過她不急。


    已經離開醫館好長一段時日,林孝玨得了空閑之後,當然要去醫館巡視一翻,那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還有太妃的薨訊,街上稍微跟喜慶沾點邊的店鋪都不能營業,還要掛上白綾,以示對太妃的緬懷和尊敬。


    不過醫館例外,不能因為太妃薨了,老天爺就不讓人們生病了。


    早上吃過飯,林孝玨本打算帶兩個孩子一起出發。


    外麵下人在這時候匆匆送來口信:“公主,是大理寺的衙役求見。”


    林孝玨不同於真正的公主,三教九流她都打交道,所以小小衙役,上門就要求見公主這種事,在國公府一點也不足為奇。


    林孝玨臉上現出思考之色,大理寺卿陸宏跟她有些交情。


    是陸宏讓人來送信?


    她眼睛一轉,已有預感。


    讓下人把衙役請到前廳,她隨後便至。


    這衙役果真是陸宏身邊常常跟隨的那一個。


    見林孝玨來,行禮後便道:“是牢中死囚方氏,要求見公主和李大人,本來死刑犯是沒有這種待遇可以想見誰就見誰的,但我家大人怕耽誤公主正事,還有派小的來跟公主說一聲,問公主見不見,見的話,我家大人好做安排。”


    是方氏。


    方氏最後還是被陸宏判了死刑,而且是路宏“特別關照”的,屬於罪大惡極刑犯,斬立決都不用等到秋後。


    距離她行刑的日子,就剩下今天了。


    林孝玨早有想法,讓小衙役先迴去準備,她稍後便到。


    衙役走後林孝玨派人去錦衣衛署衙送信,不多時,下人便迴來了,帶著李固信的信件。


    林孝玨打開來一看,上麵隻有兩個字,不見。


    她讓人去問的話是他見不見方氏,沒想到李固信迴答的這樣幹脆,短短兩個字,已透漏出他對方氏的無比厭惡和冷漠。


    林孝玨將信件撕毀,一片片丟在腳下的紙簍裏。


    紙簍裏原本的雜物還沒有丟棄,碎片翩翩落下,很快陷在雜物的空隙之中,然後慢慢沉下去。再也看不出那是一封完整的信,包含了筆者十分強烈的情緒。


    林孝玨隨即抬起頭看著窗外的灼灼白光,光線將屋子照的發燙。


    那麽大理寺的牢獄那種地方,四麵不通風,應該更悶吧?


    方氏養尊處優一輩子,住的都是冬暖夏涼的屋子,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捱過坐牢的這段日子的。


    所以不見一麵,實在好可惜啊!


    林孝玨到達大理寺的時候,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


    不可逼視的陽光照得大理寺周圍樹木懨懨的,大理寺灰黑色的牆體和瓦片,矗立在這毫無生氣之間,越發顯得邪惡恐怖,讓人不想靠近。


    所以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林孝玨下了馬車,立即有衙役過來迎接,事先已經說好了的,林孝玨也不必去拜訪陸宏,衙役帶著她直接去到大理寺最裏進的院子。


    這裏跟偏殿隻連這一個甬道,過了甬道,就是五排緊密相連的低矮廂房,廂房四周是兩人高的圍牆,如果林孝玨沒記錯,圍牆周後還有廂房和荊棘隔離帶,隔離帶之後還是牆,都有專門的人把守,所以看是極其森嚴,想要劫獄的話,得費一翻心血。


    這樣排排廂房之間,隻有能容下兩人行走的空隙,不用進牢獄,就是走在這裏,就悶熱的令人窒息。


    裏麵的環境,可見一斑。


    林孝玨見廂房牆體上的窗口隻有拳頭大小,還用木板擋著,想來是外麵的人,監視裏麵情況用的。


    衙役沒有跟林孝玨多做介紹,領著她直接進了一排房間的最後一個門。


    進到門裏,裏屋悶熱汙濁的空氣,立即讓人覺得唿吸不暢。


    林孝玨不由自主捂住嘴巴。


    那衙役倒是沒有別的表情,好像跟在外麵一樣,這是聞慣了的人才會有的反應,就是沒反應。


    衙役指著最裏麵的柵欄屋道:“我們這裏本沒有女獄,就把方氏放在最邊上了,她一個人一間。”


    牢獄裏多是作奸犯科之輩,一關幾年,都是饑渴難耐之輩,若是把方氏跟那些男犯人關到一起,即便她已經行將就老,可也免不了被侵犯,那就好看。


    不過她雖罪大惡極,但官府不能用這麽卑劣的手段懲罰女人,所以陸宏對她,還是照顧的。


    林孝玨順著衙役的手指看,她看見一個如乞丐一般肮髒落魄的人斜躺在牢房裏的稻草上。要不是事先知道這是方氏,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進來的時候,方氏還是青絲,現在已經滿頭白發,還毫無光澤,老了二十歲。


    不過林孝玨一點也不同情她,她讓衙役先出去,衙役得過陸宏的命令,絕無拒絕的道理,行了個禮,直接就退出去了。


    咯吱兩聲,房間從暗到明再到暗。


    林孝玨等適應了裏麵的微弱光線後,走向那個關著方氏的牢籠:“方氏,本宮來看你了。”


    她站在柵欄前,用帕子貼近鼻子,閑閑的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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