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也沒等到周敬之迴來。


    林孝玨想了想對周雲錦道;“你二哥也住到百花深處的宅子裏了?”


    “嗯,二哥一直陪著我。”


    林孝玨道:“那怎麽等他一會吧,可是他人去哪了呢?他說過去哪吃完飯嗎?”


    周雲錦心想姐你再問兩句我要說實話了。


    咬了咬唇道:“咱們先走吧,二哥沒說去哪吃晚飯。”


    這個不算撒謊,他二哥確實沒說去哪裏吃晚飯。


    林孝玨聽周雲錦這樣說,而且周敬之這個人喜歡東跑西顛的,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就道:“咱咱們先過去吧,興許他已經迴去了。”


    周雲錦心中鬆了一口氣,如果姐姐等下去,又等不到人,說不定會派人去找人。


    林孝玨讓陵南準備了一下,然後拿著厚厚的一遝書領著周雲錦上了馬車。


    車上,周雲錦翻看那書看不明白,問道;“姐這書是用來幹什麽的啊?”


    林孝玨收了七個徒弟在宅子裏,這是教科書啊。


    她莞爾笑道;“這書是用來教我們安身立命,做人行事的。”


    林孝玨和周雲錦迴到百花深處的宅子,現在是田管事在管理宅子,見她迴來,喜出望外。


    “小姐您終於來了?”


    是她的宅子,卻跟做客一樣。


    林孝玨笑著點頭,然後管田管事要了一間房。


    田管事道:“早都預備好了,天天有人打掃,是三少爺吩咐的,就怕小姐哪天過來沒地方住。”


    說著看向周雲錦。


    林孝玨也目光和藹的看向周雲錦。想摸摸他的頭,可孩子長得比她高了,手伸到空中,最後拍拍他的肩膀。


    周雲錦抿嘴笑了。


    林孝玨又問田管事那七個弟子的情況。


    田管事道:“公子們都是做學問的人,懂禮守節,平日裏就在院中自行切磋學問,也不亂走,也不惹事,都很喜歡讀書。”


    林孝玨點著頭,心想那些學子寄人籬下,她還發了貼補的銀子供他們讀書,這麽好的條件,他們肯定不會有什麽不好的舉止,起碼現在不會有。


    她道:“我過去看一看吧。”


    “都安排在前院住著呢。”


    林孝玨領著周雲錦剛走了兩步,突然又迴過頭來:“去看他們不急,我記得我安排了兩個人保護少爺們上學的,那兩個人迴來了嗎?幫我叫過來吧,我有事要問他們。”


    田管事道:“二人已經迴來了,我這就去叫人。”


    林孝玨和周雲錦找了前院的一個廂房坐下,周雲錦自打她說要見那兩個人就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孝玨是有話就要說的人,問道:“你想跟姐姐說什麽?”雖然心裏著急,但她怕嚇到弟弟,還是耐著性子很和氣的發問。


    周雲錦低聲道:“姐姐,那兩個人已經盡力了,一會你別責怪他們,我跟二哥跟人打架不是他們的錯。”


    林孝玨笑道:“是這樣啊?我當然不會亂責怪人,你放心。”


    說完心中一動,她並沒有說要找兩個人幹什麽,但是周雲錦就能猜到她是因為他跟周敬之跟人打架的事才招人來。


    可見這孩子是心裏有數的人。


    孺子可教,她心中暗暗點頭。


    不多時兩個護院小心翼翼的進來了:“小姐好,給三少爺請安。”


    兩個人長得五大三粗的,但現在這樣子哪裏還看得出氣勢來?


    林孝玨點點頭道:“跟我說說,你們平時都是如何保護少爺的?”她語氣並不強烈。


    那個人偷偷交流一眼,左邊那個低聲道:“小姐,書院不讓咱們進,隻能在外麵等著,可是少爺每次跟同學們打架都是在書院裏,要麽就是對方人太多,咱們打不過啊。”


    另一個立即道:“今天倒不是在書院裏,可是少爺下學了不迴家,非要去您那邊玩,在路上讓李世孫那邊的人給堵上了,有二十幾個人,要不是我們哥倆護著少爺們逃走,後果不堪設想。”


    可能是訴說委屈的時候會讓人忘記身份,先前那個聲音越發大了,抬頭道:“小姐你看,這傷疤都是幫少爺打架留下的。”


    他擼起衣袖和大腿,新傷舊恨多不勝數,林孝玨看他二人臉上,也有掛彩的地方。


    可見真是經常挨揍。


    她看向周雲錦。


    周雲錦道:“這兩個哥哥人很好的。”


    林孝玨轉過頭對二人道:“辛苦你們兩個了,下次再有打不過的時候迴來叫人,別硬挺著。”


    二人詫異的看向這位小姐:“是少爺的同窗打架,都是小孩子,大人插手好嗎?打傷了他們有理也沒理了。”


    林孝玨噗嗤一笑:“你們倒是君子,那就等著挨揍吧。”


    二人低頭不敢說話了。


    林孝玨道:“好了,我會安排的,你們兩個人很不錯,到田管事那裏每人領十兩銀子,是給你們的補償,下次打不過就跑,別硬挺著。”


    二人一聽說有錢拿,保護少爺的活計本來就比看家護院每個月多五兩銀子呢,立即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口中連連謝著小姐。


    林孝玨一揮手:“去吧。”


    他們走後,周雲錦見姐姐臉色陰沉,怯怯的看著姐姐,道:“姐,二哥跟人打架有時候是他脾氣臭,但有時候真的是別人欺負人,現在還好,那薛世攀不知道為何不來上學了,就剩一個李寶庫,人還少一點。”


    薛世攀和周清池的事周家人別人都知道,但周雲錦不知道。


    林孝玨也不會告訴他,站起來拉著他的手道:“我不是生氣他打架,是他打不過別人我生氣。”


    周雲錦詫異的看向姐姐:“……”


    低聲道:“別的學生都跟李寶庫他們好,我們也沒辦法。”


    李寶庫有權有勢,薛世攀有錢,追隨者自然不會少,學院也是小社會,跟大人的生存環境沒什麽兩樣。


    何況他們都不是孩子了。


    林孝玨道:“走吧,先不說了,咱們去見那些學子去。”


    算上白梓岐,有七個學子打算跟林孝玨學醫,現在還說七個,沒一個人退出。


    聽說林孝玨今天過來,學子們早早就在書房等候了。


    林孝玨和周雲錦一同進來,書房已經被田管事設置成講室的模樣,有講台和書桌。


    林孝玨指著空座讓周雲錦坐下來。


    然後將她哪來的一遝書放在講桌上。


    “白公子,您把我給大家發下去。”


    白梓岐坐在第一排,聽見任務忙站起來。


    他走到書桌前一看那書的名字,先是一愣,然後看向林孝玨。


    林孝玨笑著點頭:“人手一本,丟了就沒了。”


    白梓岐微微一笑,將書本按人頭發了下去,周雲錦也得了一本。


    發完書待白梓岐坐迴到座位上,就聽其他人低聲議論:“這是什麽書啊?這書能幹什麽啊?咱們不是來學醫的嗎?”


    這時講台上的林孝玨道:“大家有什麽疑問嗎?”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拱手站起來:“小姐,咱們不是學醫的嗎?您發易經給我們,這跟學醫有什麽聯係嗎?”


    是的,她發給眾人的是易經原本,不帶注解。


    林孝玨記得田管事給他的名單中,這個學子叫王世奇。


    她問其他人:“大家也都這樣想嗎?”


    眾人雖不說話,但表情已經顯而易見了。


    “好,王公子先坐吧。”


    那王子奇坐下來,林孝玨那邊道;“我讓大家學易經,是為了……”頓了一下:“我要帶大家到黃覺寺門口算命。”


    眾人:“……”


    頃刻間嘩然聲一片。


    白梓岐相像他們擺攤的畫麵,搖搖頭,他們可是科舉取士的讀書人。


    林孝玨見眾人都十分為難和驚訝的樣子,突然一笑:“我逗你們呢。”


    眾人:“……”


    同時心想,這個老師不怎麽著調啊。


    白梓岐這時道:“小姐,我聽您說過,醫學來源於與易學,是因為這樣咱們才要學易經嗎?”


    眾人聽他這麽說,都看向林孝玨。


    林孝玨點著頭道:“也不全是,諸子百家的學問皆來源於易經,中華文化的根基就在於易經,四書五經你們背的一定比我熟了,我再教你們四書五經就沒什麽意思,咱們做學問,都想要個溯本求源,今天我們就開始學易經,看看這算命的學問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眾人一想,他們都是科舉出身的,讀四書五經很在行,可對易經還真不了解,夫子不教啊,那是歪門邪道的書。


    這下還真是新鮮。


    林孝玨不管他們怎麽議論,站在講台上就開講。


    “首先學易經要知道卦象,因為易經最開始隻有伏羲氏的八卦,並沒有文字解說,是周文王寫的經書。


    可文王的經書內容,又是根據八卦而來的。


    卦象是陰陽二爻組成的,一橫是陽爻,中間斷開的是陰爻,陰爻是怎麽來的呢?


    是陽爻演變而來的,伏羲氏一橫開天,這一橫就是陽爻,等到了晚上,山的影子將大地分為兩邊,所以陽爻中間斷開,象征地,這就是陰爻。


    所以陽爻中飽含著陰爻,這樣本來一陰一陽是兩個爻,但是陽中飽含著陰,所以就是三個爻。可真的隻有三個嗎?


    陽爻能演變出一陰一陽,演變出來的陽爻又飽含一陰一陽。


    所以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華人數數字,三就是很多數不清了。


    所以老百姓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


    眾人聽課豁然開朗,原本不信服的學子聽得聚精會神:“原來老子的道是根據這來的?”


    林孝玨道:“這是老子看到了文王的經文,通過思考,得出自己的感想,一句話,它就放在那裏,不同的人看到了,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曆,得出的道理也不盡相同,所以大家沒事可以自行琢磨,你看到道生一,一聲二,二生三,又能得到什麽道理?”


    眾人點著頭。


    林孝玨道:“古往今來,成就大事者都是願意思考的,腦袋要勤快,喜歡專研才行。”


    眾人再次點頭。


    林孝玨接下來又從陰陽爻中教學子們如何畫兩儀,之後是四象少陽,太陽,少陰,厥陰的解釋,然後是畫八卦。


    這一堂課下來,易經的初步知識就學完了。


    林孝玨道:“今後你們再看見八卦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眾人學子無不興致高昂,竟然沒有一個覺得很枯燥。


    林孝玨又道:“最後我告訴大家,易經告訴我們的三個最重要的道理,一個是做人要學會想象,這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我們想象出來的,易經,陰陽,八卦,都是伏羲氏想象出來的,他不知道文字,沒有任何工具,就坐在那裏想,想出了中華最偉大的學問,我們後世人知道的所有道理,都是根據他的想象而想象出來的。”


    眾人覺得有理,周雲錦迫不及待問道:“姐,第二個是什麽?”


    “事先聲明,課堂上沒有姐。”林孝玨說完周雲錦羞紅了臉,眾人哈哈大笑。


    林孝玨也笑,接著上麵的話繼續講:“二是這世界是不平的,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是直的,不信大家去找。”


    眾人找了幾個例子,都被她反駁迴去了。


    最後眾人心服口服,這世上確實沒有直的東西,如果你看見直的東西,那一定是你的眼睛欺騙了你自己。


    白梓岐道:“那三一點是什麽?”


    “三啊?它可厲害了。三是這世界是變化的,所有沒有永恆的東西,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所以意氣風發的時候不要太得意,因為環境會變嘛,人生低穀也不要灰心喪氣,因為你要變嘛。


    也是我們常說的變卦。


    古人說隨遇而安,因地製宜,待時而動,因材施教……這些都是在告訴你,外界環境變了,你就要跟著變,這也就是儒家的中庸之道的由來,變通,不偏不倚。


    不知變通的隻有一個結果,就是死,死的東西才不會變。”


    死的東西才不會變。


    不知為何,眾人聽到這一點突然安靜下來。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撩撥他們的心,有一種力量要唿之欲出,很想馬上反省曾經的人生。


    林孝玨看著他們的表情就猜到差不多了。


    這些人之所以落榜,不是因為學問學的不夠好,四書五經就那幾本書,教科書嘛,哪個科舉的人不是從小背道大,十幾二十年,死記硬背也背下來了。


    可就是因為學問學的死,所以寫文章的時候才不能闡述道理。他們都在思考,要怎麽變通。


    講完了第一堂課,林孝玨就要帶著周雲錦走了,剩下時間得給學子們自行思考,不然就都教成了書呆子。


    可學子們意猶未盡啊。


    白梓岐代表大家提出申請;“小姐,您明日還能給我們講書嗎?”


    有人聽得著急站起來:“小姐,您也別明日了,小姐年歲雖小,但是在下所遇的最好的先生,在下對您是心服口服了,您能不能每日都來給我們講一講。”


    其他人跟著附和:“是啊,不然我們都住進來一兩個月了,小姐才來了一迴,這課聽不夠啊。”


    周雲錦見大家這麽喜歡聽姐姐的課,與有榮焉的停止了胸脯,小臉興奮的通紅,要知道這些人本身學問都不錯,還能敬佩一個小女子,那就是真的敬佩了。


    林孝玨福身行禮,感謝大家的抬舉。


    “這兩****會留下來給大家把易經的入門講完,包括八個卦象代表的意思和如何算卦。剩下的就要大家自己領悟,自行查閱前人的注解,自行學習。”


    眾人聽著有些失望,但同時又都燃起了鬥誌,小姐不就是自行學習嗎?他們大男人的有什麽不行。


    白梓岐這時欠嘴一問:“那麽兩天後小姐就又走了?”


    林孝玨點著頭:“是,我爹要成親了,我得參加婚禮去。”


    眾人:“……”


    爹爹要成親,哪有女兒去參加婚禮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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