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玨看福宛在挽袖子,一隻手按住她,同時看著那老者下巴一揚:“您是請教我?”


    ……他是譏諷她,青衫老者眉頭一蹙。


    其實崔大人也很想知道妻子到底什麽病情,和事道:“不如小姐就給大家講講,你大家同為醫者,多交流也是好的。”


    林孝玨從不吝與交流,點點頭:“夫人這病,其實很簡單,就是傷寒,沒好利索。”


    “怎麽樣,我就說是傷寒吧?”一個傷寒的老頭子跳起來。


    你說你怎麽沒治好呢?


    其他三個大夫聽著結論就更得意了。


    青衫老者開始捋胡須,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什麽神醫小姐,到底是太年輕,碰巧給貴人看好了病,就給傳的神乎其神,也就是運氣好一點碼。


    崔大人心裏頓時很失望,如果是傷寒,已經有大夫開過藥了。


    林孝玨看著眾人的反應就猜個八九不離十,側頭問崔大人:“夫人上幾天,受過寒涼之氣,惡寒無汗,頭頸沉重,是也不是?”


    還真有,前些日子莊氏還真病了幾天,說是不舒服,但身體沒熱,請了大夫喝了藥好了,那跟拉稀不知什麽關係?


    眾人看他表情就知道這女子猜的十有八九了,還真能蒙。


    林孝玨又道:“因為,沒好利索,所以在賢王府,我才看出夫人病症,那幾天,夫人正是,大便秘結,不易便出。”


    這時崔大就瞪大了眼睛,女人怕丟臉,方便的事是不會跟人說的,要不是拉的太不像樣子了,根本都不會請大夫,所以這件事外人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說著小姐真的是看出來的。


    崔大人聲帶驚訝:“果真如小姐所說的,小姐您再講。”


    得到崔大人的親口肯定。眾人就不得不把這女子當迴事了。


    福宛看著林孝玨的側臉,一臉無謂,侃侃而談,說的還全對。無不敬佩羨慕。


    林孝玨又道:“夫人這個病,叫太陽陽明合病,風寒入侵太陽 、陽明兩經,現在寒邪凝結在大腸,導致腹瀉連綿。而在外,因為熱聚體表,高熱不止,葛根湯主之,就行了。”


    傷寒派的不會不讀張仲景,這葛根湯正好是治療太陽陽明合病的,湯藥是這麽寫的:“太陽與陽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又,太陽與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


    那傷寒派的大夫又高興了,把書背了一遍,然後還不甘心:“我就說是傷寒吧?”


    “你說你咋治不好?”其他大夫憤恨的看著他。


    那大夫訕訕然,他也是當傷寒來治的,開的經方,可就沒想到葛根湯呢?


    林孝玨就知道這人隻學了傷寒論的形,根本沒學傷寒論的神,傷寒論還有雜病的方子呢。一個方子對應一種病症,你如果隻死板教條不會辯證,那就跟去醫存藥沒什麽區別,就隻是醫病。而不是醫人,因為醫人以人為本,一個人一個方子,醫病就是以病為主,頭疼醫頭,腳痛醫腳。反正都有方子,都統一了。


    這陽明合病就是有太陽病的表症,還有陽明的裏症,且下利,就是有實證了,拉肚子就是實證,一看這大夫就是因為病人有低燒才想到是受風寒,而傷寒論中的傷寒病,也就是太陽表實證,就那幾個方子,麻黃桂枝,隨著對藥材的認知,和各大醫者的不斷完善,也加入了一些清熱的方子,可都不對這個症,用起來怎麽可能治好病呢。


    可偏偏這樣大夫還不少,他們自稱得仲景真傳,歸傷寒一派,大有來頭呢,就是不求甚解著太多。


    崔大人見這林小姐說的大有來頭,而且也完全對上仲景的辯證,有下利,最重要的,妻子所遇的症狀人家小姐全說對了,信心大增,就笑道:“還是小姐高明啊,葛根湯嘛,這個方子我知道,我立刻讓人去給夫人抓藥。”


    見這崔大人心服口服了,福宛也替林孝玨高興,偷偷撞撞她的肩膀,林孝玨側頭看她,她單眨大眼睛,莞爾一笑。


    林孝玨也笑了。


    可除了那個傷寒派的老大夫其他人則多有不服,狂瀉不止你不止瀉,人都拉成紙片人了你不補虛,為什麽人會得病,就是因為身體虛弱嘛,得補,用什麽葛根湯,肯定不會有效。


    “這藥好不好用,得等治好才作數。”


    經方不過三,而且林孝玨十分有把握,道:“那咱們,就等上一等。”然後看向崔大人:“我也不走,剛好,夫人有什麽狀況,大人還能找到我,大人就幫大家看看,這藥到底治不治病。”


    夫人用藥,自然別人是不能看的。


    崔大人很願意幫這個忙啊,他也想知道效果,而且萬一把夫人給之壞了,他就不用額外去林府拿人了。


    於是大家就都不走,等著崔府的下人去熬湯藥,看你到底能不能治好病。


    可事情往往就會出人意料,用藥半柱香的時辰,崔大人就高興的跑迴書房來:“諸位……”拱著手笑容不止。


    那位傷寒派老者站起來問道:“怎麽樣?夫人怎麽樣?”


    看這笑容就知道了,還用問嗎,其他人心裏雖如是想著,可還是期待這崔大人給出不一樣的結論。


    崔大人就嗬嗬笑道:“夫人喝了葛根湯之後,一開始還沒什麽感覺,後來就聽肚子咕嚕咕嚕的,下人都嚇壞了,還以為又不好了,誰知道等了一會,也沒有便意,到現在都好好的呢,自己說肚子不難受了,臉色也好多了。”


    堂堂戶部侍郎,說起自己夫人的病症眉飛色舞,你說他要不是真高興,那一定是失心瘋了對不對?可人家不是失心瘋,那就是真高興了。


    這下三個大夫的期望落空,人家這病,好了。


    那青衫大夫看了一眼兩個同伴,然後看向崔大人:“小小風寒之症卻讓夫人承受如此重的痛快,都怪有些醫者學藝不精,天天喊著得了仲景先師的真傳,卻連個風寒都治不好,還要勞煩官家小姐,要不是小姐對傷寒症略有研究,今日剛好碰上了,還不知道夫人要受多少罪呢。”


    其他二人忙跟著附和,崔大人臉色不變,說著“還是勞煩了各位大夫。”目光卻不時打量著林孝玨的表情。


    因為這青衫大夫的說話意圖再明顯不過了,看似謙虛,實則將兩位傷寒派的大夫一頓好貶。


    那傷寒派的大夫果真臉色略變,“那些醫者學藝不精”說的是誰啊?這裏就他是傷寒派的,自己本該拿手的強項卻沒治好,那他們這些旁門雜派的就更有理由治不好了。


    林孝玨也覺得這人說話有意思,勞煩官家小姐,不就是說她一個官家小姐卻出門給人醫病,這是自甘墮落,略有研究,剛好碰上了,那都是說她是瞎貓碰死耗子啊。


    嗬嗬一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到底是剛好碰上了,還是學藝精湛,無需先生評說,患者心理有數,僅此而已。”


    怎麽樣,人家小姐雖然年齡小,但也不傻,你仗著歲數大說怪話埋汰人,別以為人家聽不出來。


    那上海派的大夫拱手一笑:“在家覺得,小姐醫術是十分了得,絕對不像某人說的,隻是碰到了而已。”


    福宛也聽明白了,眼睛一瞪:“一把年齡了自己學藝不精,還跑出來挖苦別人,我要是你,趕緊迴去苦讀十年,沒有那個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難怪你們這些人不受待見,自己看不好病,還看不上別人看的好的,一群庸醫,真是害人害己。”


    這話也就她敢說。


    三個老大夫不畏懼什麽林小姐,也不是針對侍郎大人,所以敢出言諷刺,還有關鍵一點,出門在外的都知道,就算別人說你,可沒點名道姓,你要是先翻臉了,都得說你小氣,所以正常人都不會翻臉。


    今日失算了,沒想到那小姐直接出口嗆人,更要命的還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嘴上想討便宜,隻能自討苦吃了。


    三個大夫好漢不吃眼前虧,忙道:“郡主和小姐怕是誤會了,我們對小姐的醫術是心服口服,沒有別的意思。”


    “是不是的,你們心裏清楚。”福宛冷聲一哼。


    林孝玨剛要說什麽,又咽迴去,祖父就是這個圈子裏的人,有些事她明白,這些人或許是嫉妒她,但更多的,是他們要依附與少施家,所以聽說她與少施氏毫無瓜葛,自然就要貶低她。


    你就算把他們駁倒了也沒用,這是權利的問題,除非她可以壓倒少施家,那時候就想聽什麽好話都有了。


    臉色一冷,就什麽都不說了。


    崔大人看著劍拔弩張的樣子趕緊打圓場:“眾位都辛苦了,以後這身體上的事,還要多多麻煩諸位呢。”當然也不能太給那些老家夥麵子,麵相林孝玨:“尤其是林小姐,用藥如神,夫人喝了就見輕許多,待夫人病愈,還要好好謝謝小姐才是。”


    福宛見他還算說了句人話,提唇一笑:“這可是崔大人親口答應的,那以後我這姐妹要是有什麽事要找你幫忙,你可別賴賬啊。”


    “哪敢哪敢,一定不賴賬。”崔大人就笑了,又對林孝玨一禮。


    林孝玨迴禮,心裏卻對福宛有些刮目相看,正巧她有事要找崔大人,沒想到這個人情福宛幫她要了,有福宛這句話,崔大人是想推辭都不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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