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萬木金黃,涼風瑟瑟,風過處,樹枝搖搖黃葉飄飄。````


    林孝玨等人從陳府出來,街道上落了更多的樹葉,她故意踩上去。


    蘭君垣走在她身後淡淡的笑。


    已經是夕陽下了。


    金燦燦的太陽用它今日裏最後一股能量去散發餘熱,可惜人們仍然感覺不到它的溫暖,林孝玨向西邊看了一眼,迴過頭來就要上蘭君垣的馬車,蘭君垣想起身後的賢王世子。


    “我送小姐迴去。”他和賢王世子四兄弟拱手道別。


    原來那華貴灰色的馬車不是風少羽的。


    賢王世子看著二人的背影突然叫住他們:“小姐,君垣哥……”


    二人一前一後迴過頭來。等了一會賢王世子什麽都沒說。


    蘭君垣將整個身子轉過來,笑著問他:“照哥兒有事?”


    賢王世子想了想,快走兩步到林小姐跟前:“借一步說話。”說完對蘭君垣點點頭。


    蘭君垣負手笑了笑,看一眼林孝玨。


    林孝玨眼皮眨了眨:“那邊吧。”她反客為主,將賢王世子領到陳府的圍牆下。


    “什麽事?”確定旁人聽不見的距離,林孝玨轉身正對著賢王世子問道。


    這個朗眉俊目的大男孩不自覺的刮刮鼻子:“我是想問你,這次訛了陳家多少錢?”


    林孝玨笑的不安好心:“一個子兒,都沒拿到。”


    “你沒管陳家獅子大開口,難道是等著君垣哥給你錢?”


    林孝玨搖搖頭:“沒準備。”


    賢王世子臉換做不高興:“為啥啊?我找你給東寶看病,你敲詐我八千兩銀子,憑什麽君垣哥找你給人看病你就不要錢啊?”


    “你怎麽知道,是蘭君垣,讓我來的?”林孝玨歪著頭好奇的問他,賢王世子表情尷尬,剛要開口,林孝玨笑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你有錢,他窮。”


    “……”賢王世子想到那灰色的馬車抽抽嘴角:“小姐的意思,我有錢我就該破費唄?別人看病可都是一視同仁。你這樣不行啊。”


    “別人看不好的病,我能看好,你說行不行?”林孝玨眼皮挑了挑。


    “……”賢王世子有些無言以對,二人沉默下來。


    見他無話可說,林孝玨道:“你是不是。問完了?我該走了。”


    他想問的其實與錢無關,賢王世子又開始不自覺的刮鼻子。


    林孝玨長舒一口氣:“有話你就,直說嘛。”


    說不出口,賢王世子踢著腳下的樹葉,地上飄起一層灰。


    林孝玨見他不說話,又不讓自己走,想了想道:“那我替你說吧,你是不是,覺得,蘭君垣利用我。巴結陳大人?”


    賢王世子倏然抬起頭凝視著她。


    林孝玨笑的淺顯:“若是我不了解,我也會懷疑的,畢竟他與陳大人,沒什麽交情,更沒理由麻煩我。”停頓一下,她又補充一句:“而且,還不給錢。”


    就是這意思,還有他在眾人麵前表現的與她太親密,這不是在詆毀她的名聲嗎?


    賢王世子很讚同的點頭:“你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像是很慶幸救了一個迷途知返的人。


    林孝玨提起嘴角:“可惜。你們相識多年,你該了解他啊。他人無情但不壞。”


    賢王世子不置可否。


    林孝玨嘴角提的更高些:“那我說說,我的想法吧。”


    賢王世子點點頭。


    林孝玨道:“其實,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每一次相交,都是帶有目的性的。比如你我,第一次相遇,我便知道你們,非富即貴。若是一無是處。又地位卑賤,在劫持我車的時候,我可能就會,讓下人,打死你們。”


    賢王世子聽的心驚,訝然的看向她:“看人下菜碟?你有這麽世俗嗎?”


    “有,非常有。”林孝玨嗬嗬笑:“我非常注意,人的外表,就是你們所說的,膚淺。”


    “那我現在發現你的優點隻剩下直接了。”


    林孝玨聽他調侃自己,笑意轉濃:“你很難相信,對不對?這麽說你,你千方百計尋我,不是為了,給韓公子治病嗎?這也是目的。”


    賢王世子忙爭辯道:“你竟然如此想,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的,但後麵就不是了。”


    “怎麽就不是?今日你尋我,不是為了,跟風少羽,比鬥嗎 ?”


    賢王世子紅了臉,極力否認:“那都是玩笑而已,我是把你當朋友才會去找你。”


    “那你為何,把我當朋友,不把別人,當朋友呢?不是為了學醫術?這也是目的。”


    賢王世子心裏有話此時不能表達出來,被誤解的百爪撓心,他不服氣的說道:“我若真想學,可以讓我爹給我請百十來個先生來,也不一定非要與你交好。”


    林孝玨眼皮一挑道:“那也是,有目的的,你不肯承認罷了。”她搖搖頭又道:“我不承認,沒有目的的,交往,或許你不是為了,我的醫術,也不是為了,我的地位錢財,那或許是因為,我的美貌呢?更或許,我這個人,還挺幽默的,跟我說話解悶,很自在,總之,我有可以讓你,滿意的地方。與我往來,你一定有目的。”


    “……你能不能謙虛點。”賢王世子心事被說中,哭笑不得的挖苦道。


    林孝玨淡淡一笑:“人和人交往,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互相利用,說出來,可能讓人覺得,人情淡薄,難以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有目的,所以需要,因為需要,才離不了,有時候目的,會讓人們,更親密。”


    賢王世子眼睛眯了眯:“那你的意思,你心甘情願被君垣哥利用,你明知道他帶有目的接近你也可以。”


    “有目的,接近一個人,就不好嗎?”林孝玨反問道,同時又自答:“有目的。不是不好,好不好要看是,什麽目的。”話鋒一轉她又道:“方才我說蘭君垣,無情但是好人。他的無情在於,對於不相幹的,人和事,他沒有過多的,關注。可我還說,他是個好人,因為他的好在於,即便是,利用我,也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利用你還成了為你好了?賢王世子又刮刮鼻子,掩飾住內心的不服氣,他總不能規勸她離蘭君垣遠一些,那邊也是多年的好友。可他怕啊……


    林孝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情,我領了就是。”


    他想什麽她懂。


    賢王世子鬆了一口氣。


    林孝玨這次笑的很真誠:“走吧,我得迴家了。”說著利落一轉身,這樣她的側影就映在他的眼睛了。


    夕陽光下五官已經模糊,但那火紅的衣裙像一團冷靜的火焰,雖然默默燃燒,但蘊藏了無限的力量。


    火,易經中說火是同歸於盡的東西,燒光所有,最後自己也會熄滅。


    賢王世子鼻子一澀。這女子耿直的讓人心疼,心情不知怎麽的就不好了。


    他低聲叫住她:“林小姐,如果今日利用你的是我,你也會如此愜意嗎?”


    林孝玨半轉過頭歪著脖子看他:“如果是你。我想有人會,找你算賬的。”


    “……”知道她說的是誰,可心裏還是似懂非懂:“難道我提醒小姐不對?非要和謀人大打出手一番小姐才認為是對您好嗎?”


    林孝玨目光依然調皮:“沒有不對,在世人眼中,你才是對的,你把問題說出來。讓我自己選擇。可你忘了,我也是女子,即便我再堅強,也是女子,我是那種,自己知道要自強,但如果有人替我選好路,會更高興的女子。”


    賢王世子依然似懂非懂:“可我看許多男子都比不過您啊,您自己不是更有主見?”


    “可即便是,比不過我的男子,替我出頭,為我打架,為我不講道理,左右我的一切,也會滿足我的,虛榮心,因為我越強大,就越希望,被征服。”


    賢王世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也有虛榮心?那你和那些閨中女子有何不同?”


    “其實我俗不可耐,不同點隻在於,我喜歡歸我喜歡,但我更知道,現實中,命運是不可以,讓別人來掌控的。”


    賢王世子一個勁的搖頭。


    林孝玨無力道:“我這脖子,要斷了,以後,你會明白。”轉過頭去,穩穩的落著步子。


    賢王世子伸伸手,抓得手上一空:“女孩的心思可真難猜,她的尤其甚。”他想著搖搖頭。


    借一步說話迴來,賢王世子看蘭君垣的眼神有些閃躲,但誰都沒問他和小姐說了什麽,六個人就此道別,分成兩路離開。


    蘭君垣送林孝玨迴家,他趕車,人家坐車。


    蘭君垣一手執韁順便將耳朵貼在車簾上。


    “方才照哥兒找你說了什麽?”他問道。


    林孝玨在車裏傳出低低的聲音:“告訴你,我不成了小人了?既然我沒說,就是不能,告訴你。”


    蘭君垣道:“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會說我才問呢,你若是說了我還問它幹嘛?”


    “那你知道我不會說。”


    蘭君垣笑出聲來:“他們這些家夥怎麽認為我我都不介意,我倒是很在意你介意。”


    “我若介意,你恐怕沒機會,跟我說這麽多。我通常不介意,利用我,我隻在意撒謊。”


    蘭君垣發自心底的笑了,在她麵前,他表現的一直都是自己。


    “不過,讓好兄弟介意,說明你沒把人家,當兄弟。”


    沉默片刻,馬車裏又傳來聲音。


    “這話怎麽說的?”


    “在意一個人,就會顧忌他的想法了,也樂於跟他解釋,因為怕他誤會,隻有兩旁世人,才覺得,無關緊要,他們愛怎麽看,就怎麽看。”


    蘭君垣一琢磨:“你這話說的有道理,我會迴去好好想一番。”


    林孝玨也喜歡講發生過的事,別人說過的話,思考思考再思考,然後理解它的真諦。


    她在馬車裏無聲的笑了。


    二人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一路奔向文昌宮。


    快到林府的時候,蘭君垣又問林孝玨:“你真的不擔心你的丫鬟還沒迴來?”顯然方才聊過這個話題。


    林孝玨挑開車簾向外看,林府門前的街道和陳府的稍有不同,整潔是一樣的,但是沒有人家的寬,兩排楊樹也不細密,能看見西邊的太陽。。


    那燦爛的火紅此時就剩下五分之一,下一刻好似就要淹沒在大地裏。


    她收迴視線說道:“風少羽若是,那麽笨,我也就認了。”


    “籲……”


    到了林府大門對麵,蘭君垣將馬車停下來:“到了,我看見少羽他們了,在石獅子後麵呢。”


    說著他跳下馬車,一個轉身,伸出手來。


    林孝玨搭手在他胳膊上,輕巧下了車,突然嫣然一笑。


    她很少如此笑的,平時都是冷冰冰的完全不符她的年紀,此時才有小女子的感覺。


    蘭君垣問道:“你笑什麽?”


    “我很久沒有,被人扶著下車了。”林孝玨似感歎的說道:“這感覺很好,高高在上。”


    “虛榮,俗氣。”蘭君垣儒雅一笑,林孝玨挑著眉看他。蘭君垣好看的眼睛彎的更甚:“可本公子最欣賞的就是俗人。”


    林孝玨給他算你識相的眼神,朝石獅子方向走去。


    與三個丫鬟匯合,自然有個要囉囉嗦嗦問她幹嘛去了,林孝玨耐心的迴答,然後跟風少羽作別,並告訴他蘭君垣在對麵瞪著他。


    風少羽丟下一句:“小心”就去找他哥去了。


    目視著馬車有節奏的離開,林孝玨這才帶著三個丫鬟走到大門前。


    大門關閉著,可門楣上掛著的兩個大紅燈籠預示著這家的繁榮。


    陵南伸手去敲門,周一突然道:“姐姐等等。”大家都看著她。


    她小心翼翼的湊到小姐耳邊:“小姐,咱們今天迴去會怎麽樣啊?老爺會怎麽處罰我們?”


    “他不敢。”林孝玨斬釘截鐵的說。


    說實在的,小姐都作成這樣了,老爺還不對小姐加以管製?三個丫鬟心中都很忐忑。


    林孝玨看著三個人期待的目光笑了笑:“我是要成親的人,他又不能打我,打壞了就,成不了親。”


    也對,三個丫鬟鬆了一口氣。


    此時卻聽小姐陰仄仄的丟出一句話:“頂多,打你們三個。”


    “……”三個丫鬟欲哭無淚:“小姐,我不想挨揍。”周一略帶哀求的說道。


    林孝玨笑了笑:“嚇唬你們的,都站我身後,誰敢打你們,我就打死他。”


    “那要是打不過呢?”周一憋著嘴問道:“小姐也不是神仙,一手難抵雙拳。”


    她都會拽詞了。


    林孝玨還是溫和的笑了笑:“打不過,我就自殺,她們就把我的屍體,嫁過去好了。”


    小姐要用生命來保護她們,周一聽得淚眼汪汪的。


    林孝玨突然看向愣著的三兒:“敲門,你不敲,我可敲了。”


    “奴婢來敲。”陵南迴過神來,素手執環,叩了三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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