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雲飛揚唿喚著洛池醒來。他被鐵鏈拴在一個木架上,身上重要的穴位都插上了鋼針,用於抑製他的內力。

    李鶴已命夷胡退兵,威名宮各部也俱遣迴本部。雲飛揚已經落入他手,就不必再使用夷胡;汗王再次伐中不成,雖然心有不甘,但白白送了他金銀百萬、珠寶十車,他也無話可講!威名宮各部各有異心,都是為利益不擇手段的,留在京城日久必生事端,於是也被全部遣迴本部了。

    中原一場看似不可避免的浩劫,因為雲飛揚一人的犧牲,再次換來了暫時的和平寧靜。

    “原來你心裏還有洛池!”李鶴坐在木椅上,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應道。“那為什麽還要來搶我的小雨?她究竟為什麽失憶了?她為何會出現在你那裏?”李鶴立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雲飛揚,順手拎起一塊燒紅了的鐵片,重重烙在雲飛揚皮肉上!

    皮肉燒焦的臭味立刻在陰暗的牢房彌漫開來,伴隨著雲飛揚咬緊牙關的低吟。一旁觀看的葉尋陽,暗自淺笑!

    李鶴放下鐵片,扔在了一旁的鐵爐裏。鐵爐灼灼燃燒著,已經焦黑的鐵片再次燒得紅彤彤。

    “小雨在哪裏?”李鶴問道。

    “洛池在哪裏?”雲飛揚反問,目光淩厲。李鶴看著雲飛揚,良久,冷笑一聲。“洛池當然已經死了,你親自幫她收的屍,你忘了?這樣的焦臭味,不正是當年?”

    他又拎起一塊鐵片,但不知怎的,已懶得自己動手,隨手招來一位獄卒,把鐵片遞給他。

    臭氣彌漫,李鶴簡直覺得惡心。如果是從前的他,會多麽享受這折磨雲飛揚的過程啊!然而小雨卻改變了他,令他覺得這一切惡刑,竟索然無味!

    李鶴揮揮手,那獄卒停了下來。李鶴又示意將這裏一切刑具都撤走。

    葉尋陽心裏暗暗納罕!——李鶴竟然會放棄折磨雲飛揚。這場親兄弟自相殘殺的戲,居然這麽短!

    “小雨在哪裏?你把小雨還給我,我就放了你;雲飛揚,你不是還有一個天下要拯救嗎?”

    李鶴的話在監牢間悠悠迴蕩,監牢的天窗投下刺眼的白光,反射他話語中的無奈和蒼涼。

    雲飛揚內心訝異非常。他漫不經心一句,“我自不苟活,而小雨也將隨玉璧而去”,竟然在李鶴心裏紮下了根,結出了這樣的果!在找到小雨以前,李鶴不敢殺他,也不敢動皇宮分毫!

    因為害怕蘇小雨離開!

    “我需要考慮一會兒。”雲飛揚道,“安靜的考慮,一個人。”

    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找到兩全之法,不負天下不負卿!李鶴咬牙,恨得雙眼血紅。一轉身,離開了監牢。葉尋陽尾隨而出,李鶴暗道:“看住他!”

    深夜。李鶴在蘇園裏暗自淚垂。監牢裏,一名獄卒卻悄悄走來,拔掉了雲飛揚身上所有鋼針,悄聲卸下了他的鐵鏈。

    葉尋陽暗歎佩服!雨霏因不想謀害小雨之事敗露,已經為雲飛揚所控,如今這威名宮裏,有多少是雲飛揚的人?葉尋陽要奪得威名宮的全部政權,恐怕沒有想象中容易!

    再一思,雲飛揚好計!眼下落入了威名宮,李鶴自會命夷胡退兵,原本岌岌可危的天下再次獲得平安;未找到小雨已先,李鶴又並不會傷他性命,這監牢原來根本關不住他,他可趁機親自打探威名宮□□,以期出其不意給李鶴致命一擊!

    隻是,葉尋陽冷笑,這兩個人常年隻顧自廝殺,倒全不把旁人放在眼裏!莫雨霏和劉立恆素來孱弱,難道我葉尋陽也是吃素的麽?

    這已經不再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搏鬥了。看這場戰爭,誰能夠笑到最後!

    夜空昏暗不明的角落裏,幽幽的多出了一顆星,閃爍著紅色的邪光。

    “鶴,應該現在就殺了雲飛揚!不是嗎?他終於落入我們手中了,殺了他,我們就再無後顧之憂了!這不是我們一直以來所想所盼的嗎?”蘇園的月桂樹下,雨霏力勸李鶴。沒有月的夜,格外黑暗,幾點星光,並不能照亮什麽。

    黑暗中,沒有人再能看見李鶴的淚流滿麵。

    “鶴……”雨霏上前一步,還要說什麽。

    “雨霏,”李鶴打斷她,“現在外麵情況怎樣?”

    “……一早就放話出去,隻要蘇小雨迴來,雲飛揚就可安然釋放,並且已經傳話出去,雲飛揚在威名宮已受盡折磨。”

    “那麽還是沒有她的消息嗎?”

    “沒有……李鶴!”雨霏崩潰痛哭,“你究竟是怎麽了?我們的夢想就快要實現了!隻要殺了雲飛揚,就不再有後顧之憂;再找到蕭然,我們就可以歸隱山林了!這不是你一直所想的嗎?”

    “歸隱山林……”李鶴閉上眼睛。歸隱山林,但不是跟你。

    “我讓你去徹查小雨失蹤一事,結果怎麽樣了?”

    莫雨霏語塞。

    “從……從別苑失蹤

    開始,此後再無任何線索……”雨霏道。心中驚詫,李鶴竟然如此信任她,雨霏感動異常。——那麽更加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哼!”李鶴一拳重重打在月桂樹幹上,初夏的嫩葉撲簌簌往下落了一地。“她究竟為什麽失憶了!她究竟為什麽在出現在雲飛揚那裏!”李鶴恨道,頭痛又悄悄開始。

    “鶴……”雨霏察覺到,正要上前。

    “雨霏!”李鶴攔阻她,“不用管我。這威名宮裏,隻有你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葉尋陽未必是蕭然,然而如今威名宮人心思變,為今之計,留用他為佳;所以我也並不將莽蒼玉驗其身。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來向我稟報!”李鶴急促唿吸著,漸漸將異變按捺下來了。

    天蠶狼毒以往要發作時,無可控製;最近幾次,竟然都可以被意誌力努力抑製。病情如此發展,實際上禍大於喜。而且李鶴近來,性情大變,思慮精力都大不如前,葉尋陽那些小動作,連她都猜著幾分,李鶴卻好像完全蒙在鼓裏。雨霏暗暗憂心焦急。她這些日子的全部精力,都在用於尋找黎族遺民和文化,以解密《天蠶狼毒》,但是,黎族不足一千的人口和隱秘的部落文化,早就被李鶴毀滅殆盡了!

    “全天下都道雲飛揚在威名宮受刑,小雨還全無動靜,說明外麵的消息,根本就無法傳給她;我又承諾小雨可換雲飛揚安然釋放,我這樣看重小雨,如此一來,從威名宮到皇宮,甚至包括夷胡,沒有一個不在尋找小雨的;就連這樣還是毫無線索!雲飛揚,你藏得好!”李鶴恨道。

    雲飛揚再迴監牢的時候,剛好撞見葉尋陽。

    葉尋陽邪邪笑著,道:“不知你一個晚上打探到了什麽呢!不過,我能夠確定的是,不能讓你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

    葉尋陽的聲音透露著自負,因為他確實是個聰明人。

    雲飛揚不言。他並不擔憂葉尋陽會泄露他的行蹤,因為,葉尋陽並未攔阻他逃獄。——葉尋陽對李鶴並不忠誠。

    “西北城郊的密林,遇見一棵白樺樹後左轉,百步之後,越過一方巨石,自有一條小道。”葉尋陽悠悠道來。

    雲飛揚瞬間變了臉色。

    ——那是小雨的藏身之處!

    “你現在走,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呢!”葉尋陽輕輕道,笑得更加邪魅。

    第二天一早,李鶴就來到監牢。而雲飛揚已經不在。

    “人呢?”李鶴質問。

    “他同意了約定。他說出了蘇雨的藏身之處,我就依約放了他。小雨夫人正在迴來的路上。”

    李鶴瞪著葉尋陽,震驚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在哪裏?”

    “算一算時間,如果快的話,現在應該剛好到蘇園了!”葉尋陽淺笑。

    那是怎樣一種飛奔啊!身邊的高牆、樹木、支柱、宮門,全都簌簌後退,風聲在耳邊鼓噪著,可是掩蓋不了自己的心跳聲,晨鍾暮鼓一樣鏗鏘、鏗鏘,一聲聲響動著,唿喚著;還有自己急促的唿吸聲,好像有火從鼻子裏噴出,又被嘴巴吸進去。胸腔燃燒著一團火焰,燒得他快要爆炸。頭頂上的藍天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好像帽子扣在腦袋上,使他壓抑得難以忍受!

    一聲一聲唿吸,一聲一聲心跳,蘇園的門漸漸逼近。

    曾經這裏的月桂樹下,一名女子亭亭玉立,盈盈淺笑,款款向他走來,唇邊眼角,蘊滿了溫柔體貼。那一縷,他唯一的陽光啊!隻一縷,就足夠照亮他整片天空!

    那是蘇小雨。在這個世界裏,她是他的唯一。

    ——小雨,一個不知道他過去的人,才能夠叫他重新開始!

    用力推開蘇園的木門,“哐啷”一聲,整個世界仿佛地動山搖!

    小雨正坐梳妝台前,綰發粗服,麵色冰冷。初夏暖暖的風,並不能融化她。

    園子裏清早響徹各樣鳥鳴啁啾、蟲鳴顫顫。陽光投射過月桂樹的空隙,整個蘇園裏彌漫著寧靜祥和。但是小雨,不再是這景中景。

    小雨抬起頭來,看著李鶴,眉梢眼角,盡是冷冷的恨!李鶴一瞬間進入了冰天雪地!

    這不是!這不是他的小雨!

    ——蘇園裏是寧靜祥和的初夏,李鶴和小雨的心,卻都處在嚴寒的隆冬!

    那些再也迴不去的過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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