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間,李鶴才得知小雨失憶。

    “雲飛揚今晨突然將雨夫人送往京城皇宮。屬下失職,沒能跟蹤得到。但從皇宮裏探來消息,雨夫人似乎是失憶了,從前在威名宮的諸事已全然忘記,並多有懼人、怕人之態!”十紫衣稟報

    “……失憶了?”李鶴驚訝,皺眉呢喃。

    怎麽會失憶的?懼人、怕人?她離開我之後,究竟經曆過什麽?究竟是什麽人傷害她!李鶴暗自握緊拳頭。

    而葉尋陽,又會不會是從小雨這裏得知的秘密?李鶴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傷害小雨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而他的那些性命攸關的秘密,看如今皇宮裏的動向,雲飛揚多半是不知的了!

    “還有嗎?”李鶴咬牙問。

    “——而皇宮裏的人,似乎並不能接受雨夫人。”

    “嗯?”李鶴疑惑。

    “因雨夫人威名宮朝國夫人的身份,他們並不能接受雨夫人。目前雨夫人是身在皇宮或是別處,並不能知曉。”

    李鶴啞然失笑!想雲飛揚為那皇宮操心勞力十餘載,卻連個女人也安頓不了!所謂天下,果真值得他那樣的付出?做一世英雄,倒不如做一代梟雄!

    ——不知小雨是否因此而愁腸百結、傷心黯然?但此刻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卻不是他!

    “傳我令下去,威名宮各部分營點兵,糾集所有兵力,全部來京,”李鶴命令道。與皇宮武鬥?然而李鶴的武將,並不忠心耿耿。“再傳令至夷胡,就說我與他們的汗王,要談一筆大買賣!”

    夷胡的汗王,自小野心勃勃;他花了數十年的精力,點集夷胡所有男性壯丁,聚合十幾萬兵馬預備征討中原。中原曆代皇帝羸弱,官場滋腐,文官武將盡都安逸享樂,他們的軍隊,一擊即潰!

    誰知中原出了個李鶴,有馴狼的異能,唬得他夷胡百姓,推為神明。原本想李鶴必不為中原所容,想必不能長命,誰想到後來權勢竟越做越大,一晃眼十餘年已過,李鶴依然屹立中原不倒!李鶴等人是後輩,有的是時間慢慢撕扯,而他卻已經老邁了!

    李鶴因一個女人得了失心瘋,不知所蹤,然中原早已在雲劉二人的扶持下漸漸崛起,為備戰李鶴,他們的軍隊已然壯大。現夷胡已錯過了最佳征伐之時,並不能長驅直入了。一想到這些,那汗王便恨得捶胸頓足、咬牙切齒!

    如今這李鶴遣使來談,倒不知,要談些什麽

    !隻聽說,李鶴要找的那個女人,竟輾轉到了雲飛揚手裏,二人互相戀慕!

    嗬!看來是筆大買賣!

    “你覬覦中原已久,今日,就給你個機會,踏馬中原!——夷胡兵由成關古道進軍,可日行百裏,不日便能直達京畿;我威名宮的人,會與你們裏應外合。沿成關古道一應城池,你們所到之處,皆會有人為你打開城門。所擄掠之錢財、仆婢、土地,我威名宮分文不取,盡數歸你!除此之外,威名宮尙有真金白銀共計一百萬兩、珠寶十車相贈!但有一個條件:”李鶴背著手,緩緩道來,“所有夷胡軍官,皆聽我號令。惟我一聲令下,方可舉兵攻城,號令未下時,隻可關外靜候。”

    汗王聽罷,倒愣了一下,隨即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威名宮主公,這般爽快!”

    當下一言成交!

    消息傳到皇宮,形式非常嚴峻!

    “雲大哥,有最新消息!”部下孟起趕來。

    “什麽事?”

    “李鶴與夷胡汗王定約,夷胡兵由成關古道進兵,威名宮的部隊一路裏應外合,任由其燒殺搶奪,擄掠所得盡歸夷胡;另李鶴還有真金白銀一百萬兩、珠寶十車相贈。條件隻有一個,要夷胡百萬軍馬聽他號令!”

    “不妙……”雲飛揚眉頭緊擰。

    “先前李鶴命隸屬威名宮的各部分營點將,糾集兵馬來京,我們還以為李鶴是徹底瘋了!”立恆道,“那些虎狼之獸,有誰是忠於他的!他們來京,不過是為乘亂橫行擄掠,是及有可能合縱反叛李鶴的。”

    “但現在李鶴下如此血本,勾結夷胡人;眼見李鶴未必能倒,那起虎狼就不會反叛,不如繼續在李鶴給的位置上橫行霸道。”孟起道。

    “他們和夷胡人就會因利益而緊密結合,在李鶴的號令下與夷胡軍裏應外合,掠池奪城,無惡不作……”

    接下來,就天下大亂,死傷無數了!

    雲飛揚一直默默不言。——他知道,李鶴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他內心極其陰暗,出手便叫人不寒而栗。

    “隻是,這半年來,威名宮內部財務已然混亂,各人從官賬上中飽私囊,本就鬧了虧空,又這般讓利給夷胡,自己得不到半點好處……”孟起講到這裏,欲言又止。“他的所有計劃,全都是大張旗鼓而行,分明是要叫我們把全程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看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說到這裏,孟起不言語了。

    “以百姓社稷之安危,逼我交出小雨!”雲飛揚咬牙道。

    “我們要進去見雲大哥!”門外有人喧嘩。這裏,有的人稱他雲大哥,有的人稱他雲將軍。威名宮自是等級森嚴、威風凜凜,這皇宮反倒像農民起義的軍團。劉立恆就一直處在這樣尷尬的位置,哭笑不得!

    有惡人居高位橫行霸道的時候,整個世界就會變得可笑和滑稽!

    這些罪,都歸於李鶴!

    “什麽事?”

    “雲大哥,”那人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別人。“雲大哥,聽說李鶴已經花重金收買了夷胡,要聯合威名宮一起發動進攻!”

    “那又如何!”雲飛揚質問。

    “而我們現在的兵力,單單對付威名宮自是不在話下!如若再加上夷胡,這就……這就……”那人在雲飛揚的眼神下,漸漸變得支支吾吾。

    “就如何呢?”雲飛揚道。這人是個彪形大漢,力大如牛;平常都言辭爽利,毫無心機,為人憨厚,十分樂於助人;同時也很容易被人利用!

    “就……我們就打不贏了!”隨從跟來的幾個人,各個都眼神躲閃,不敢看他。——這人自然是他們慫恿來的!

    “雲大哥,威名宮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其中一個人道,卻也不敢再往下說。

    “雲大哥,李鶴是個瘋子,現在已經是瘋了!我們不能按照瘋子的思路走。他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什麽都不管不顧了,我們不能……”

    “所以你的意思,”雲飛揚憤怒打斷,“是要我交出這個女人,換來此時的平靜安穩麽!”

    滿堂靜默無言。

    這十年來,雲飛揚為了整個天下可謂鞠躬盡瘁!然而今日,他好似白白的流了那些血和汗!這些男子,在他的庇護之下,日漸娶妻生子,各自成家立業;他心愛的女人,他們容不下,倒也罷了!如今竟還能恬不知恥的,要將他的女人交出去,好換來自己的苟活!

    他傾盡全力的流血流汗,究竟是為了怎樣的天下!為了怎樣的蒼生!

    “你們全都給我退下!”劉立恆怒道,“誰許你們就這樣闖進來,滿口胡言亂語!如今大敵當前,你們不好好想想如何壓敵製勝,倒一個個,懦夫一般,妄圖交出一個柔弱的女子,來換得自己的平安!你們平日的豪情壯誌都去哪裏了!”

    “可是陛下……”有人打斷道,“若真隻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倒也罷了!可這個

    女子,卻是……卻是……威名宮裏的!兄弟們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拋頭灑血,內心實在覺得不值啊!”最先進來的那個彪形大漢憤恨得跺腳。

    “這個女人,有本事狐媚得李鶴顛三倒四,就根本不簡單!”人們望風而來,人群越積越多,說這話的,是公主劉立言,“威名宮蘇雨,當眾就會跟李鶴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簡直好像個狐狸精!不知羞恥!現在又來誘惑雲大哥……誰知她是不是和李鶴合計好了的呢!李鶴那樣的人,放出自己的愛妾來做美人計,也不是……”立言越說越無遮攔。立言傾慕雲飛揚日久,雲飛揚一直以對洛池念念不忘為推辭,可是卻在某天突然帶迴來個蘇小雨!她也是恨小雨恨得牙酸!

    威名宮以內,小雨是個救世主,有她在,就能萬事大吉、平平安安;威名宮以外,對小雨的評價則毀譽參半。李鶴自己殺戮殘忍,卻一直小心翼翼維護小雨的名聲,故此隻要她開口要救的人,李鶴沒有不放的。但是,攤上了他李鶴,又能有什麽好名聲呢?小雨時常的一時心動,就會抱著李鶴,吻著李鶴,不管場合與時間。這為當時禮法所大不容!卻也因為她這樣的出其不意的率性,驚得李鶴心動不已!

    而雲飛揚了解憶兒,於是也能理解小雨的舉動。

    但其他人卻不。

    “立言你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立恆怒斥。

    “威名宮雨夫人確實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子。”內中有一個人說道;他曾經在威名宮當差,為蘇小雨所救。然而卻根本沒有人聽他的話。

    “韓威說得對。雲大哥,我們跟著你,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總不過跟李鶴拚個你死我活,也好過日日受威名宮的窩囊氣!這半年來,李鶴出走,可算是我們最解氣的半年,我們團結一心、和衷共濟,漸漸即將要把威名宮掏了個空!眼看威名宮如大廈將傾,如今突然來了這麽一出。李鶴倒是要同歸於盡,要江山凋零、生靈塗炭,自己得不到的,斷不讓別人也得到!可是我們這樣舍生忘死,所為何來!隻為了個威名宮的蘇小雨麽!”

    一眾附和之聲,卻隻有劉立恆注意到,雲飛揚已悄悄流下淚來……

    “好!好!你們都說得好!”雲飛揚終於開口道。

    眾人見到雲飛揚轉過身來,臉上竟有淚痕,驚詫不已!

    “你們都是有壯誌雄心的忠肝義膽之士!為了威名宮的朝國夫人而犧牲,理所當然心有不甘。你們忘了,這個女人,早已不是威名宮的朝國夫人,而是

    我雲飛揚的妻子!——我真是可笑啊可笑,”他歎道,“我這些年,以黎民的幸福為我的幸福,以百姓的安危為我的安危,先人而後己,即入而立之年,依舊孑然獨身。終於遇見了我所心愛之女子,卻為,我一直勞心付出的天下所不容!我在這皇宮內,連安置她的位置也找不出!隻能暫且將她另外隱藏,以保她平安!”

    眾俱黯然。

    “你們放心好了!”雲飛揚道,“李鶴有招,我也早已有計。到威名宮兵力齊齊來京,夷胡關外靜候那日,自會出身與李鶴談判,必不因我雲飛揚一人,叫天下蒼生,與你們;受到半點損傷!我這十年來的鞠躬盡瘁,想必還能換得來諸君這點信任!然而你們要交出我的女人,是妄想!休想!我雲飛揚,必定傾盡所有,保她毫發無傷!誰再提交出蘇小雨、肆出詆毀之言,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林中木屋裏的小雨,知道了這些消息,黯然流淚。他們負了他!他所付出的天下,他為他們日掛肚腸夜掛心,然而他們對不起他!

    我們等待改變世界的英雄,看誰在最後成功?染紅整個天空,成全了誰的夢?這世界需要有人被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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