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憶兒同小雨一樣,也是從現實中穿越到這個世界。同樣是偶然拾得一枚玉璧,同樣是突發奇想,所以同樣在一個月夜來到了這裏。隻是她遇見的不是李鶴。她遇見的是雲飛揚。她沒有愛上雲飛揚,她愛上的是雲飛揚的同伴——劉立恆。

    讓我好好迴憶一下,因為那又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江憶兒比小雨來得早兩年,那個時候,雲飛揚和劉立恆正在民間“遊玩”。

    “遊玩”隻是個幌子。那時,李鶴已經占領了金鑾殿的半壁江山,主掌政務的大臣們有一半已屈從在他的淫威之下。朝廷已無可用可信之人,由是乎隻能轉去民間自尋能人誌士。

    是先帝驕奢淫逸不理政務,才叫李鶴有了可乘之機,霸占了部分政權;先帝駕崩,劉立恆登基,佯裝羸弱貪玩,不思上進,其實是想叫李鶴放鬆警惕,以期虎口逃生。李鶴自然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麽在他眼前的那樣一個“天子”,正合他意!什麽?想要微服去民間遊玩?那豈不是將整個朝政拱手讓人!不僅朝政,他的性命也可以隨時被暗殺!怕離得太遠不好掌控?當然會安排好人“保護”他!嗬嗬嗬嗬!去吧!——劉立恆成功的騙過了李鶴,使他掉以輕心,輕易放他出了京城。

    豈知,他一出京城就徑直擺脫了李鶴精銳的部下,暗中跟雲飛揚匯了合!

    李鶴這才意識到,雲飛揚、劉立恆,看似互不相識,實際早就暗中勾搭上了!他恨得咬牙切齒!

    雲飛揚和他那個師傅雲亦寒一樣,極善追蹤!既然善於追蹤別人,就同樣善於擺脫別人的追蹤。雲飛揚和李鶴那些“追蹤器們”之間的關係,竟不像貓抓老鼠;貓抓老鼠,老鼠雖狡猾,貓逗弄一陣後,總能精準無誤的撲過去。他們是好像笨狗抓貓,總撲了個空,末了還被貓戲耍一陣。

    李鶴雖恨,也無可奈何,隻得抓緊擺弄朝政;雲飛揚和劉立恆則以他們一個帝王一個忠臣的身份,暗中授命提拔了大量才德兼備之人,在李鶴的陣營裏安插了好些心腹。他們就好像太極八卦圖,一黑一白互相追逐,但總也不能吞並了對方。

    李鶴善於弄權不錯,但壞就壞在性情暴戾,得人而不能得人心。他也自知,這些人現在屈服於他,然而忠心的?寥寥無幾!雲飛揚他們一旦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對他宣戰,李鶴未必能占便宜。——他雖然也小有兵馬,但若兩方真擺開陣營,隻怕雲飛揚他們一君一臣振臂一唿,大部分自謂正義的人士,都將倒戈相向將矛頭對準他圖謀惡逆、橫

    征暴斂的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李鶴了!

    然而,中原這塊肥肉不止他李鶴一人惦記;逐鹿中原,也不是非得中原人而已;朝廷積弱已非一朝一夕,早在李鶴得勢前,夷胡人就準備了大批軍馬蓄勢待發。那時李鶴還是個無名小卒,受先帝任命前去平息夷胡。結果,不費一兵一卒使夷胡人投降並宣誓不踏入中原。

    ——因某種特殊的原因,夷胡人懼怕李鶴。

    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三足鼎立之勢。擺明了宣戰,李鶴占不到便宜;雲飛揚別說現在還氣候未成,就算準備充足,對戰李鶴後也必元氣大傷,豈不給夷胡白撿了便宜?李鶴調動夷胡兵力對戰雲飛揚?夷胡汗王卻並不傻!李鶴已然被夷胡百姓奉為神明,縱千軍萬馬入主中原,到頭來不過是給李鶴打的天下!倒不如隔岸觀火,叫雲飛揚與李鶴二人鷸蚌相爭,他則漁翁得利。

    ——扯遠了,再說迴江憶兒吧。

    她也像小雨一樣,突兀的出現在雲飛揚和劉立恆的世界。他們對這個活潑的、不拘小節女孩充滿好奇;她每每語出驚人,說出一些與當時禮法相對立的“傻話”,也叫他們覺得新奇有趣,頗受啟發。最早先也有懷疑:這麽奇異的女子,是不是李鶴派來的?先留在身邊,看她是怎樣!

    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江憶兒又單純得好似渾金璞玉;很快他們便知曉了江憶兒的所有來龍去脈(江憶兒把他們當了朋友,也從沒想過對朋友隱瞞些什麽,自己早就和盤托出),三人便在一路“遊山玩水”中結下了極其深厚的感情。

    李鶴的“追蹤器們”對戰雲飛揚雖稍嫌不力,畢竟也不是省油的燈;搜集到些許他們之間的書信。其中好些字體……竟跟剛入威名宮的那個叫蘇小雨的來曆不明的女子是一樣的!

    ——江憶兒和蘇小雨兩個,嫌古體字筆畫繁多,字型又別扭,常常用迴簡體。

    文字將蘇小雨暴露了!李鶴也不得不懷疑:那個在落日崖上與他互訴衷腸的女子,那個眼光裏飽含溫暖的女子,和雲飛揚那夥人,究竟存不存在某種關係?

    最好是沒有,蘇小雨!拿到那些書信的時候,李鶴的心裏好像有把刀在割,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臉上還是麵無表情,手裏的紙張卻被捏得“吱吱”作響

    李鶴徑直將書信拿去小雨麵前,微笑著問:

    “我近來收到一疊書信,裏麵的文字甚是奇特,看起來竟像你的那些塗鴉。你看看,或許可以幫我認一認?”

    李鶴將書信交給她,然後認認真真看著小雨的一舉一動。

    那時小雨剛好在書桌前練習古體字。——誰都不想做個文盲,她學得可認真。

    但是一看到那些書信,整個人興奮異常,眼睛都放光!

    “隨隨,你從哪兒找來的?”她開心的時候,語氣都透著活潑的調調,“這不就是我們家鄉的字體嗎?可這不是我寫的字。”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小雨從頭讀起來,“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裏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竟是一首徐誌摩的詩!

    小雨抬頭看了看李鶴,又低下頭讀落款:“江憶兒記徐誌摩《沙揚娜拉一首》,某年某月某日。”

    “這江憶兒是誰?”蘇小雨驚奇的叫起來,“她是誰?她在哪裏?我要見她!隨隨我要見她!”蘇小雨拉著李鶴的衣袖,著急的說。

    李鶴突然低下頭來,深深的吻了蘇小雨。

    ——他確定了,她是蘇小雨,是他的蘇小雨。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

    “這個人,現在還不在京城,”李鶴道,他額頭抵在小雨的額頭上,鼻子也碰著小雨的鼻子,他居然好像第一次吻女人似的,心裏砰砰砰亂跳;為了掩飾,李鶴又繼續開口道:“不過看他們的行程,也快進京了;到時候就安排你們見麵!”

    他此刻看小雨,好像是失而複得的,心裏說不出的歡喜!

    “嗯。”小雨被他這麽突然一吻,腦袋裏一片空白,呆懵懵的應道。

    其它幾封書信,有幾篇同樣是名人的現代詩,有幾篇是江憶兒自己的隨筆。小雨看了,對這個人更添幾分好奇。

    雲飛揚他們一行三人,在民間“遊玩”了一遭,安插了好些“地線”,也招募了很多勇士。再迴來京城,李鶴已將每日上朝的那批人馴服得差不多了,三三兩兩幾個對劉氏皇族忠心耿耿的老臣,也是活得提心吊膽,日夜盼君歸。

    你也許問,鬧了半天,終究還是大權旁落,雲飛揚果真有救世之才嗎!

    ——此言差矣!

    李鶴的權勢在朝政,雲劉的聲望在民間。

    若雲飛揚沒有掩護劉立恆“出遊”,劉立恆勢必為李鶴所挾持,終久必如漢獻帝之於曹操,劉氏皇朝必亡無疑!而如今,經過雲劉二人的一番辛苦遊說,已在浩浩蕩蕩的百姓中間積累了極高的聲望,百姓們對劉氏皇朝依然信

    心滿滿,李鶴的□□又無形中增加了他們的凝聚力,雲劉二人是民心所向、勝之所往,占盡了人和之勢。若不是顧慮夷胡軍黃雀在後,作檄文以達諸郡聲討李鶴逆賊,實為指日可待。

    所以如今依然是均分天下,互不相讓!

    江憶兒來到京城那一日,也是她和劉立恆愛情結束之時。

    他們為著保護江憶兒的緣故,並未告訴她他們的真實身份;江憶兒也隻是知道他們是朝廷棟梁,對抗李鶴的中流砥柱;但是並不知立恆居然是皇帝!

    那些風花雪月、同甘共苦的往事就那樣在一瞬間破裂了!

    憶兒是那樣一個女子,她叛逆,她的性格棱角分明、個性十足;她是絕不可能嫁給一個皇帝的!

    也許前兩年他們堅貞不渝的愛情還可以保得住他對她的忠誠,以後呢?先不懷疑他的愛是否會因為她的年老色衰而流逝,先不懷疑他是否真的能在那些鶯鶯燕燕中抵擋住誘惑!簡簡單單的“政治聯姻”四字就可以把他們之間的愛情擊得體無完膚!

    江憶兒對待愛情,有種一般女子少有的理智。坦白來說,她對待愛情,更像是一個男人,說斷的時候可以一把扯斷那些纖纖縷絡絡絲,然後轉身離去,瀟灑得不帶走一片雲彩!

    徒留一地血淋淋的傷心,有立恆的,有憶兒的,攪在一起不知誰是誰。

    而立恆還覺得憶兒隻是使性子,總有一天會迴來他身邊的。

    ——男人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簡直叫人可惡可恨!

    江憶兒在音樂才藝方麵很有天賦,極擅歌舞。於是她在京城的一處客棧裏住下,並拒絕雲飛揚的所有接濟,隻每日彈唱賣藝,憑借精湛的曲藝,竟也收入斐然。

    她自知與飛揚、立恆相交甚厚,李鶴的人定會找來;但完全沒料到,竟是恭恭敬敬下帖子來請的?那送帖子的人穿著威名宮的深紫色袍子,臉上戴著統一的麵具,跪著將帖子雙手捧上,高舉過頭。近距離看一個陌生人的頭頂,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憶兒看著那人的深紫色帽子尖,覺得自己一瞬間變得那麽高高在上,簡直好似神明一般。

    這算什麽?反間計?

    倒先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罷!

    一篇紅箋小字,——簡體、有斷句和標點符號!帖尾落款“故人:蘇小雨”。

    蘇小雨?江憶兒並不記得認識這麽一個女子。她怎麽會寫出簡體有標點符號的書信?等等,居然還有,英文?

    !

    憶兒好奇心甚強,極富冒險精神。雖然好奇害死貓,所幸的是貓有九條命。

    去就去,誰怕誰!

    及至出了客棧大門,這迴當真嚇一跳!好大排場!大街上鴉雀無聲,烏溜溜跪了兩排紫袍子的開路人,一路直到盡頭,往常人影攢攢的大街此時空無一人,夾在這兩排紫袍人中間給太陽曬得白花花的耀眼,門口停著一乘華麗的大轎,幾名美若天仙的侍女彎腰低頭在轎旁等候。

    憶兒倒吸一口涼氣,暗想:原來這廝是先禮後兵!我若是不去,敬酒就該撤迴換上罰酒了!

    但她天生就不喜歡被挾持。憶兒看了一眼那個轎子,道:“我自己走著去!”

    從這兩排烏溜溜的紫色袍子中間走過去?憶兒望天翻白眼……

    最終轉身從別條路走了。

    那邊小雨準備好一切在威名宮會客園焦急的等著,對這些全然不知。——李鶴隻跟她說他去安排,可沒說怎麽安排的。有下人來報江憶兒的動向,李鶴擺擺手叫他退下了,隻微笑著告訴小雨說:“正在路上。”

    憶兒走到威名宮,腿都酸了,又從正門走到會客園,已經口幹舌燥。不由得為方才那倔強自悔。

    隨後走進會客園那圓圓的月洞門,沒看見園裏□□幽香、鶯戲蝶舞,更沒看見蘇小雨這個“普通美女”,眼光隻被屋簷下那個英俊非凡的男子緊緊吸引。

    這是怎樣一種英俊啊!雲飛揚和劉立恆二人堪稱絕代雙驕,但和李鶴一比,果斷黯然失色!這種青絲,這種烏眉,這種五官這麽安放在這樣一張臉龐上!

    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李鶴看著江憶兒,心中鬱悶:怎麽?她們那個世界的女人規矩是這樣大喇喇的看著男人的?

    此時,蘇小雨看看江憶兒,又看看李鶴,心中“轟”的燒起一陣妒火。小雨走上前站在李鶴前麵,擋住江憶兒的視線,道:

    “嗨!江憶兒,我是蘇小雨!”

    曲子開頭不小心跑偏了音,終究還是迴到原來的調子上了。

    她們一拍即合!從此這兩個女孩子在這陌生的世界裏惺惺相惜,互相交換著心事和情感。對李鶴,憶兒是敬而遠之的;——美則美矣,可惜卻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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