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則待在正屋,圍坐在火堆旁烤火。


    「王爺,你可有覺得,那柔兒姑娘,像一個人。」陳肖鋒說道。


    傅青廷一進屋的時候,便說過,柔兒像一個他認識的人了,傅青廷並非信口雌黃,而是柔兒,確實很像一個人。


    傅青廷並未說出柔兒像誰,陳肖鋒也沒說出,但他們二人心中所想,應該是同一個人。


    是巧合?


    應該是巧合吧?


    「王爺……」陳肖鋒還想說什麽,卻被傅青廷打斷了。


    「等離開這裏以後,再說。」傅青廷說道。


    畢竟,柔兒所像之人,並非尋常的人。此時,不便說出那人的名字,而且,也不便在這裏討論。


    還有那個老婦人,傅青廷總覺得,老婦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但怪在哪裏,到底隱藏著什麽,傅青廷看不出。


    之後,所有人也沒再說話。


    柔兒和朱玉弄好飯菜,所有人一起吃了飯,之後,便都去睡了。


    安雲月、素素、楊晴,與柔兒睡同一間房,同一張床,床不是很大,他們相互挨著,剛好睡得下。若是再多一個人,也擠不下來。


    「我一直住在山中,已經有十年沒出去過了。」柔兒說道。


    「十年!?」安雲月有些驚訝。


    「婆婆不給我出去。」柔兒說道。十年,隻有她和婆婆二人住在這山中,她婆婆每月還出去外麵一兩次,卻不準她跟,將她關在家中。十年,其中的孤苦和寂寞,難以向外人道。


    「你們為什麽要住在這山裏麵?你婆婆又為何不給你出去?」安雲月問道。柔兒的婆婆為何要住在這荒郊野外,沒有人煙的地方。正常人,不會選擇住這種地方。其中一個可能,柔兒的婆婆是為了躲避,才隱居在這山中。躲避官府的緝拿?還是躲避仇家的追殺?但看老婦人和柔兒,都不像壞人,應該也沒做過什麽壞事,應該不至於被官府通緝。


    安雲月第一次見到那個老婦人的時候,就感覺那個老婦人並非普通的農婦,似乎知道很多事,關於皇城裏的很多事。隻是那時候的安雲月與老婦人,隻不過是萍水相逢,也沒想過,之後會再遇到那老婦人。


    安雲月迴想著與老婦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老婦人知道宋澤旭,應該對太子府很熟悉,老婦人與太子府,或者說太子,有什麽關聯?


    「你也看到了我臉上的胎記,婆婆不讓我出去,就是不想外麵的人嘲笑我,嫌惡我。」柔兒說道。


    隻是,柔兒卻不知,她婆婆不讓她出去,不僅僅隻是這一個原因。


    柔兒臉上的那塊胎記,應該是一出世的時候,便在臉上了。世人多以貌取人,可想而知,過去的柔兒,肯定因為臉上的胎記受過不少苦。


    柔兒是個善良的女子,可惜,安雲月幫不了她。柔兒臉上如果是受傷留下的疤痕,興許還有辦法,但胎記,她無能為力。


    「還未問,姑娘貴姓?」柔兒突然想起,還不知道安雲月的名字。


    「安雲月。」安雲月說道。


    「安雲月,名字真好聽。」柔兒說道。她原本想問,安雲月的腿,還有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但最後,也沒有問。安雲月臉上的疤痕,和她臉上的胎記,都一樣,是她們心底的痛。將心比心,安雲月應該也不願他人問自己臉上的疤痕。


    「我一直想,出去外麵看看,見見外麵的人。」柔兒說道,但她婆婆,不讓她出去。


    安雲月不知如何接話,柔兒的婆婆不讓柔兒出去,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安雲月隻是一個外人,明日天一亮,他們便會離開這裏,也許此生,都不會再與柔兒見麵。她不能承諾什麽,也不該承諾什麽。


    房裏,沒人說話了,漸漸安靜了下去。


    這一晚,安雲月睡得還算安穩。


    至於傅青廷他們,在地上鋪了幾張蓆子,席地而睡。隻要能有個擋風的地方睡覺,他們就已經知足了。這種處境下,也不會再挑肥揀瘦。


    安雲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隻有她和素素在床上,素素還未醒,柔兒和楊晴已經起床了,房中不見她們二人。


    等安雲月穿好衣服,去到正屋的時候,柔兒和楊晴已經做好了早飯,而傅青廷等人,也都已經起來了。


    「安姑娘,煮了稀飯,還有地瓜,我幫你去盛。」柔兒看到安雲月,說道。她說完,進廚房盛了一碗稀飯出來,碗裏麵,還有一根地瓜。


    「我從沒覺得,地瓜也這麽好吃。」陳肖鋒已經吃第三根地瓜了。


    「那是因為你餓。」孔令宣經過兩天的調養,傷勢已經恢復了五成,人有了精氣神,也有力氣開陳肖鋒的玩笑了。


    「那是。」陳肖鋒笑著說道,「要是真餓極了,就算丟給我一塊樹皮,我也會覺得那是人間美味。」


    聽到陳肖鋒和孔令宣二人的對話,眾人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吃好了,也吃飽了,素素也已經起床了,外麵的天已經全亮了,傅青廷一行人打擾了一個晚上,也該告辭了。


    「柔兒姑娘,多謝昨夜的借宿,還有昨晚和今早飯食的款待,在下在此謝過了。」傅青廷感激的對柔兒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柔兒好不容易才見到外人,她都還來不及問他們外麵的和事,他們就要走了,柔兒有些捨不得。但她也知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家中還有些糍粑,你們也一併帶上吧。」柔兒說著,又去廚房拿了小袋糍粑出來。


    「昨日那些糧食,已經夠了,這些糍粑,還是留著柔兒姑娘和婆婆二人吃吧。」傅青廷不是貪得無厭之人,他適可而止,拒絕了柔兒的好意。


    既然傅青廷不肯要,柔兒也不強人所難。


    「不知婆婆,是否已經起了?」傅青廷問道,一早上,都沒見到那老婦人。老婦人應該在房中,隻是不知起床與否。


    雖然昨日老婦人對他們一直是惡語相向,但畢竟是在人家家中留宿了一夜,這要走了,也該向老婦人告個辭。


    「我去看看。」柔兒說著,便向著她婆婆房間走去。


    柔兒剛到她婆婆房門口,還沒有敲門,門便從裏麵打開了,她婆婆從房裏麵走了出來。


    雖然隻是一夜,但安雲月卻覺得,老婦人頭上的白髮又多了一些。是因為,他們的突然到訪?


    老婦人原本渾濁的兩眼,變得堅決起來,她似乎下了一個決心,做了一個決定。


    昨夜一整個晚上,老婦人都沒有睡,她一直在想著過去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想著柔兒,想著突然到來的傅青廷,還想著……


    「柔兒,你是不是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老婦人突然變得慈祥起來,她問柔兒。


    柔兒怯弱的點了點頭。


    老婦人已經知道柔兒的心意了,她向著傅青廷走去。


    「你把她帶走。」老婦人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對傅青廷說道,就好像,她讓傅青廷將柔兒帶走,傅青廷就不會拒絕,就會將柔兒帶走一般。


    傅青廷沒想到老婦人會說那樣的話,柔兒也同樣,沒想到婆婆會讓傅青廷將她帶走。柔兒心想,肯定是她剛才點頭,說她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傷到婆婆的心了。這些年,要非有婆婆她,她或許早就死了。雖然,柔兒很嚮往外麵的世界,但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撇下婆婆一個人,獨自離去。要是她走了,婆婆該多孤獨啊。


    柔兒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婆婆,柔兒知道錯了,柔兒以後再也不說出去外麵的話,求婆婆不要趕我走。隻要有婆婆在,就算讓柔兒一輩子待在這山裏麵,柔兒也甘願。」


    「走吧,你也是時候該走了。」老婦人已經下了決心,但柔兒與她畢竟相伴了二十年,她心中還是有些不舍。不舍,是,有些不舍。做錯事的是柔兒的母親,與柔兒無關,柔兒是無辜的。但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老婦人都將她對柔兒母親的憎恨,遷怒到柔兒身上,雖然柔兒一直喚她婆婆,但她對柔兒並不好……一晃,已經二十年了。


    「婆婆,柔兒不走。」柔兒仍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走吧。」老婦人的心意已決。「婆婆老了,照顧不了你多久了,要是不能在死之前把你託付給一個可靠的人,婆婆死也不會瞑目。」


    老婦人已是風燭殘年,她自知自己沒有多少時日了。她隻希望,老天能再讓她多活些時日,讓她看到最後。那樣,這半生的仇與恨,也算有個了結了。


    「婆婆,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求婆婆,讓我侍奉在婆婆左右,不要趕我走。」柔兒說道。婆婆的年紀大了,身體也越來越差,柔兒一想到,婆婆有一天會死,她就忍不住流起淚來。婆婆將她養大,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要是婆婆死了,她該怎麽辦?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你再說什麽都沒用。你若不走,我今日便死。」老婦人的話很堅決,一定要柔兒跟傅青廷他們走,「跟他們走,他們會保護你。和他們在一起,也能如你所願,看看你所要看的外麵的世界。」


    傅青廷來到此地,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既然是上天的安排,老婦人就遵從上天的意思。


    而這世上,能保護柔兒,能還柔兒公道,能還她一個公道的人,也隻有傅青廷了。


    老婦人不再理柔兒,再對傅青廷說道,「柔兒,民婦就交託給七王爺了。」她終於尊了傅青廷一聲七王爺,「七王爺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必須要保護好她。」


    老婦人最後一句話,用了「必須」二字,說得好像傅青廷保護柔兒,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事。他傅青廷,就必須要保護好柔兒。


    傅青廷都沒有答應,要帶柔兒走。他們此去路途兇險,若將柔兒帶在身邊,也會將柔兒置於危險的境地。


    但不知為何,傅青廷第一眼看到柔兒的時候,就覺得柔兒很親切,那種親切,與柔兒的麵善無關,就好像……那種感覺,傅青廷一時間也難以用準確的言語表述出來。


    他隻覺得,他與柔兒,似乎有著某種關係。


    就因為傅青廷對柔兒有著某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所以,對於老婦人的交託,他似乎無法拒絕,就好像,他本就該保護柔兒一般。


    老婦人對他,肯定隱瞞了什麽。還有些事,老婦人沒有說出來。


    「王爺,不然,就讓柔兒姑娘跟我們走吧。」陳肖鋒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柔兒,有些可憐,再加上,柔兒昨夜的留宿,今日一早又給他們弄了早飯,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他們還吃了人家兩頓飯。


    傅青廷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對柔兒說道,「柔兒姑娘,既然你婆婆心意已決,那你,就跟我們走吧。」


    「婆婆。」柔兒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喊她婆婆,但她婆婆已迴到房中,任由柔兒哭或是再說什麽,也不再理會柔兒。


    柔兒跟隨在婆婆身邊這麽多年,她知道婆婆的脾性,婆婆既然說了那樣的話,她今日若是不跟傅青廷他們走,她婆婆肯定會去死。


    她已經知道錯了,她婆婆為何還要如此決絕?


    楊晴扶柔兒起來。


    「婆婆,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柔兒姑娘。」傅青廷對著房中的老婦人說道。


    「婆婆,我走了。」柔兒臨走之前,對她婆婆說道。


    最後,傅青廷帶上柔兒,一起走了。


    屋外的腳步和馬蹄聲,漸漸遠去,屋中,也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聲。老婦人一直靠在門背,兩行淚從她的眼角留下。過了很久,老婦人臉上的淚已經幹了,她向著房中的衣櫃走去,她打開一邊的櫃門,從上麵的隔層取下一個包袱,她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裏麵竟是兩塊靈位牌。


    我兒啊……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老婦人的口中,一直重複的念叨著那幾句話。


    卻無人知道,她想要看到誰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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