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短暫的愣神,隨後熱情地恭維起來。


    “老爺子,家裏又要辦喜事了?”


    “快了,”金達說,“今天是莓莓的生日,就由我做主,為他們二人訂婚!”


    語畢,立刻有人帶頭鼓掌。


    金斯年眉心擰出褶痕。


    金北周垂著睫,唇角銜著微不可察的弧度,沒看任何人,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小二,你是男人,”席素玲喜氣洋洋,“快表態啊。”


    傭人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擺著一隻鴿子蛋大小的鑽戒。


    金達老辣的目光移到金北周身上:“把戒指給莓莓戴上。”


    金北周就這麽站著。


    站得鬆散,像極了平時他混起來的調調。


    場麵漸漸安靜。


    時間被拉的格外漫長。


    半晌,金北周抬睫,不慍不火:“我是您養的狗嗎?”


    “......”


    “哦,”金北周說,“我連狗都不如。”


    金達臉一沉:“你別逼我。”


    席素玲焦急:“小二你在亂說什麽,這種日子...快,跟爺爺說句軟話。”


    “不用您逼,”金北周懶洋洋的,“我自己來。”


    似乎意識到什麽,金斯年沉聲:“爺爺,咱們去書房談。”


    金達輕哼,像是信誓旦旦,篤定他不敢:“把戒指給莓莓戴上,你們倆都是金家的好孩子。”


    這話裏含有的威脅,隻有金北周能聽出來。


    他不在意。


    自從路櫻走了,金家已經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在意。


    “老爺子,”金北周說,“您還是沒認清,我被您當狗使喚的日子,是因為我有想得到的東西。”


    現在他沒了。


    他知道跟路櫻沒可能了。


    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說到這,金北周掀睫,從眾人臉上滑過,一種失去生機的慵懶:“我呢,不是金家小孩。”


    全場嘩然。


    金斯年額角猛地一跳。


    席素玲眼一翻,驟然暈了過去。


    “我是被撿迴來的,”金北周悠悠道,“因為爸媽是無國界醫生,長年在外,冷不丁領個兩歲小孩迴來,說是在外麵生的,似乎合情合理。”


    金父金母對外的交待是這樣。


    沒人懷疑。


    金北周落在了金家戶口上。


    “金家養我一場,我聽長輩的話,”金北周說,“孝順和迴報我都做了,皇庭成功轉型,每年往金家迴饋的資產已經超過養育我的成本,我想,我不欠金家什麽了。”


    金莓莓眼淚往下掉:“二哥...”


    金北周兀自道:“我對得起金家,唯獨辜負了我太太。”


    剛拷完監控的葛琪石化住,手裏的u盤攥到出了汗。


    這個足以掀翻金北周命運的秘密,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不僅說出來,還散了出去。


    在場這麽多人,瞞不住,馬上就會在圈子裏傳開。


    玉石俱焚的做法,代表他想要擺脫被金家控製的決心。


    他像一頭失去弱點的猛獸,再沒有牽製他的繩索。


    金老爺子錯了。


    他以為金北周貪戀金家二公子的身份,貪戀金家權勢錢財。


    可金北周什麽時候將這些放在眼裏過。


    他死守身世秘密,聽從金老爺子差遣,不過是想獲得一個與路櫻相配的身份。


    然而命運捉弄人,他獲得身份,就要違背本意去做不想做的事,而這些事又傷了路櫻。


    若憑本意,他一個孤兒,又哪有資格與路櫻齊肩,他連靠近的機會都會失去。


    往左窮途,往右深淵,他無路可走。


    廳中賓客鴉雀無聲,為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震驚不已。


    金北周懶得管,從葛琪手裏接過u盤。


    “小二...”葛琪不知該說什麽,“你去哪兒?”


    她在問他的未來。


    她隻是太錯愕,無法很好的組織語言。


    金北周波瀾不驚:“迴公司,好好賺錢,贖罪。”


    說罷,他誰都沒看,對這個自己長大的地方沒有絲毫留戀,大步往外走。


    院內春景映到玄關,金北周望向傭人:“飛寶。”


    傭人低著頭,戰戰兢兢把飛寶給他。


    金北周眯眼,總覺得哪裏怪異。


    下一秒,他手指一顫,心髒驟然停了。


    來時還活蹦亂跳的飛寶,現在蔫了吧嘰地趴著,仔細看,它鼻腔內部有殘留的血跡。


    金北周咬肌鼓著,一字一頓:“誰幹的?”


    “...我、我不知道,”傭人連忙搖頭,“我真不知道...”


    金北周眼睛充血:“那就你來負責!”


    傭人扛不住他陰鷙的氣場:“是、是小姐...小姐怕狗...踢、踢了它...”


    然後飛寶摔下了台階,鼻腔出血。


    怕他責怪,傭人誰都不敢得罪,隻能悄悄處理,想借機瞞天過海。


    金北周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眸子裏殺意迸了出來。


    飛寶重新迴到傭人懷裏。


    金北周斂了所有表情,步子未停,直直往人堆裏去。


    人群不約而同讓開一條路。


    金北周視而不見,目標快狠準,鐵鉗似的手指毫不留情,一把掐在金莓莓纖細的脖頸上。


    這一幕猶如平地驚雷。


    金莓莓隻有最初尖叫一聲,金北周沒給她機會,將所有聲音扼了迴去。


    金達怒吼:“金北周,你在幹什麽!”


    男人唇角弧度邪氣:“讓她死。”


    “快拉開他!”金達吼道,“拉開他!”


    金北周手下力道越來越重,金莓莓臉色漲成豬肝,眼看就快沒氣。


    金斯年抓住他肩:“小二,別犯法!”


    “小二你冷靜點,”葛琪心焦,“你要讓櫻櫻知道嗎,讓她知道你毀在這種事情上麵嗎?”


    金北周神情怔了一瞬。


    路櫻總罵他畜生,說他是個混蛋。


    路櫻讓他遵紀守法,不許他留案底。


    他不能把自己搭在這樣一個陰毒的人手上。


    金北周手一鬆,金莓莓軟綿綿地摔到地上,不受控地咳了起來。


    沒人敢上前。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地看著這個充滿戾氣和殺意,宛若死神降臨的男人。


    “二、二公子怕是受邪了,”一位長輩試圖圓場,“咱們都知道你對妹妹好,那、那年你丟了半條命去為莓莓討公道的事咱們都記得...”


    金北周動作遲緩,望向他,眼神迷茫:“有這事?”


    “......”


    過了會,似乎想起來了,金北周哦了聲:“那次啊,金莓莓說,我是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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