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老師就是要有十足的耐心,瑣碎的工作要麽讓人變得沉靜,要麽會讓人越來越暴躁。東籬在辦公室裏批了一天的試卷和作業,整個人都頭昏腦漲,比當初研究一晚上的報表都累。

    徐策發短信問她:小徐太太今晚想吃什麽?

    她盯著手機莫名的笑起來,徐策現在是個十足的好丈夫,之前還會出差,忙的時候兩個人有時候都隻是晚上見麵。他現在徹底成了閑情十足的公子哥,但是,他的分寸掌握的很到位,東籬從一開始就知道。

    各自眼中的對方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樣的?東籬不知道她在徐策眼裏是什麽樣的,財經小報在徐策在博源上任的第一個星期,發表文章分析過對於徐策迴博源任職的看法。用詞有些刻薄,就他現在的職位來看,稱徐策為勉力晉升的後繼人。在他們眼裏,他隻是迴博源占據一席之地,et20並沒有引起業界多大的興趣,不過是他迴博源一個契機而已。

    那場發布會到底讓他惹了些麻煩,在財經記者眼裏也不過空造聲勢,他平時行事太過乖巧,還沒被人抓住什麽話題。所以文章最後總結起來他沒什麽本事。

    她心裏清楚,總覺得徐策在等待時機。這是她對徐策最直接的直覺。

    她整理好試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腦子裏想的太多了。忽又想起明天要迴同和苑去,要準備禮物。胡想了半天,電話那頭的人就等不了了,打電話過來。已經放學了,鈴聲響起後校園裏瞬間爆發的嘈雜聲讓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她起身關上窗戶才問:“你剛才說什麽?”

    徐策問:“放學了?”

    門裏進來的人打斷她的迴話。

    “請問,你就是葉東籬嗎?”那人問。

    東籬舉在耳邊的電話放下,對方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應該說是個貴婦。說不上多漂亮,整個人都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是,怎麽了?”

    辦公樓裏已經沒有老師了,樓道裏有學生走動,迴聲很大。那人反手閉上門,看著她說:“你就是葉麗雯生的那個野種?”

    東籬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機,忍著一口氣,然後才說:“你找我有事?”

    何茗瑜鄙視,又憤恨的看著她,“你媽媽可真是不要臉,二十幾年了,樂此不疲的破壞別人的家庭。”

    東籬被她說得逗到了,她也覺得是。

    “你對葉麗雯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大可去和她說,要保衛你的婚

    姻,你就去找你丈夫。你罵我沒有用。”

    何茗瑜沒想到東籬這種態度,也不反駁她罵葉麗雯,恨恨的看著她“母女一樣的貨色,她以為生個賤種就能飛上枝頭了?做夢!”

    貴婦罵人就是狠,那些不知輕重的女人在她眼裏就是一個字賤。她卻覺得她可笑,張牙舞爪,空有一身的淩厲,隻會對女人示威,謾罵。要是有本事就去收拾自己不爭氣的丈夫。

    “你富貴閑人,那是你們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你要是沒事我下班了。”

    何茗瑜一點都沒有料想到葉麗雯的女兒會是這樣的,坦然到這種地步,比她媽媽都不要臉。

    “你別以為你一個見不光的賤種,就能飛上枝頭,你以為有你媽媽給你鋪路,你就能嫁進孫家,你和你媽媽一樣,空做夢的小醜!你媽媽不要臉破壞我的家庭,你像你媽媽一樣不要臉,破壞我女兒的婚姻!”她眼睛裏能噴出火來,毫不掩飾她的惡毒。

    東籬握了握拳頭,又鬆開了。深唿了口氣,冷冷的看著她“陳太太,你為什麽就不承認是你自己沒本事呢?你管不住自己丈夫,跑到我這裏來撒潑也沒用。你是長輩,罵我我都不當迴事,至於你說的賤種,你們都富貴人,那是你們自己願意兩女侍一夫的,不是我讓你們這樣的。你大可去找葉麗雯討論誰做大誰做小。法律很寬泛,不會擋著你做大的。至於孫家,你這樣詛咒我,不過是你想結親家,別人不搭理,或者是你女兒愛慕,別人瞧不上她。你這樣巴巴的來教訓我,為你女兒鋪路,這和你說的賤種葉麗雯沒區別,你們還真適合做一家人。”

    她說完也不看她。伸手拉門,何茗瑜沒想到她連半句都沒占到便宜,急著伸手拉住她:“你別想走!”

    東籬沒想到她這樣無賴,難不成還想動手打她?

    僵持的那一刻,徐策已經來了。

    東籬覺得太難堪,忽才記起剛才電話都沒有掛掉。

    徐策進門後急著看東籬,確定她沒事後才看何茗瑜,他臉色很沉靜,看不出情緒,因為穿了件深藍的襯衫,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發怒前的平靜。

    他和東籬說:“怎麽說著就不說話了。”

    東籬知道,他怕她難堪。

    他搶過東籬的手,牽著東籬這才和何茗瑜說:“陳太太,你有什麽對我太太不滿的地方可以和我說,但是不要動手動腳。”

    何茗瑜沒想到葉東籬結婚了,還是徐策。他十分看好的人選。

    隻能愣愣的看著徐策,東籬已經厭煩了,“沒什麽事,我們先走吧。”

    她連一句廢話都不想說了。

    徐策都聽她的,跟著她出門。

    迴去的車上,她閉著眼睛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句話也不說,徐策不知怎麽安慰她。隻是時不時的轉頭看她。

    等紅燈的時候她依舊閉著眼睛卻突然說,“初一的那個冬天特別特別凍,我剛學會生爐子,她一個月都沒迴家。那天下午迴來,我蹲在地上生爐子,她在房間裏試衣服,我的火還沒有生好,家裏就突然衝進來好多人,見東西就砸,那個女人和今天的何茗瑜一樣,謾罵詛咒,把家裏砸的亂七八糟,衝進她房間裏打了她一頓。爐子也被推倒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應付那些人。我以為我結婚了,就不用為她做的事情買單,可是還是沒用。”

    徐策知道她不是在和他討論,她隻是太難過了,想要說出來。她太自立了,那些事遠遠沒有她說的那樣簡單,她也不會願意別人看到她的狼狽,包括他。他隻能伸手握著她的手安慰她。

    到家以後東籬已經整理好情緒了,徐策原本想帶她出去吃,他發現東籬對美食的偏愛,隻是她自己不自知。所以有時間他也願意帶她多嚐嚐其他口味,隻是今天時機不對,他要自己下廚了。

    東籬坐在流理台後看他收拾魚,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廚藝的?我明明從小就開始給自己煮飯,為什麽做的吃的還是不好吃?”

    徐策刮了魚鱗,手裏提著魚轉頭看她,盡量忽略她口中的感傷,笑起來說:”那小徐太太可夠笨的。”

    東籬被他說的一愣,瞪他一眼,隨即也勉強笑起來,附和道:“確實挺笨的。我在廚藝方麵實在是沒有天賦。”

    徐策在收拾魚,沒接話,東籬又問:“博源是想上市?我看到財經報上你二叔說的。”

    徐策滿手醬料,醃完魚,迴頭洗手,看她說:“你怎麽還對財經這麽感興趣?”

    東籬握著杯子,抿了口水,她沒和徐策說過她以前是幹什麽的。但是徐策肯定知道。

    “你要知道,我財經畢業,在投行工作了五年,才轉行做老師的,職業病。”

    徐策停下洗手的動作,笑了。

    她終於肯和他談起她的從前了。她依舊沒有把他當成親人,隻是一個夥伴,一個可以偶爾依靠的伴侶。徐策不敢急躁,她心情不好,他不敢問出格的話,隻說:“那你覺得怎麽樣?”

    東籬的迴答理性又精準,“不怎麽樣,錯過了好時機。現在情形不好。”

    徐策笑笑,沒說話。

    東籬感覺他不大願意聊起博源。

    之後兩個人換了話題,聊起美食。這是個中庸的話題,怎麽說都不出錯。

    晚飯之後,東籬很自覺的刷碗,換徐策坐在流理台前看著她,她做什麽事都井井有條,打掃衛生都是先從臥室開始,最後打掃廚房。細節小如什麽東西的擺放都會糾正。衣櫃裏的衣服都是條理分明。家裏書房裏書架上的書很雜,他的專業書和一些藏書,加上她的書,她全部清理了一遍,順序和目錄索引一樣,每種都區分開來。徐策倒是挺喜歡她的這些小習慣,但是這種固執是性格使然。

    就像她臉上笑嘻嘻的和他說笑,心裏卻固執的不親昵。徐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她說的不貪心。但是他倒是盼著她可以貪心一點,對他們的婚姻貪心一點,對他也貪心一點。

    東籬擦了碗轉身看到徐策盯著她一動不動,她奇怪的問:“你看我做什麽?”

    徐策笑笑“你除了做飯以外,大概做什麽都井井有條吧?”

    東籬將碗放進櫥櫃,也笑起來,“也不是,做什麽都按順序來,可能是習慣。也可能是性格就這樣。”她自己都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看不得別人手忙腳亂的胡來。

    她又說:“你不也一樣?做菜的時候井井有條,工作的時候心裏有數。”

    徐策大笑,“是啊,那我們可真像。”

    東籬總覺得他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但是又不確定,岔開話題問:“爸比較喜歡什麽東西?有什麽特別的愛好?”

    徐策問:“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東籬搖頭,“很遺憾,沒有。我對於和長輩相處,沒有經驗。我和我媽媽那樣的狀況,實在不能當成經驗,我對她的習慣一點都不了解。當然,她也不了解我。我們兩個剪簡直可以做家庭教育的最直接反麵教材。”

    她這樣自嘲,看不出傷心,大概是已經失望了,所以才麻木。

    徐策捏捏她的臉問:“那你對孩子呢?對孩子有什麽想法?”

    東籬揮開他的手,奇怪的看他:“家裏還有未成年的孩子?”

    徐策大笑,又伸手去摸她的頭,“沒有,這個你不用擔心。”

    東籬這才明白他說的意思了,等了他一眼,問

    :“我認真問你,爸有什麽愛好!”

    徐策看著她似笑非笑,“沒什麽特別的愛好,他其實挺愛熱鬧的,比較喜歡兒孫滿堂。”

    “……”

    有時候,確實不能亂說話,多嘴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小透露一點,徐策很早以前就記住東籬了。當然勢在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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