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而且大多是令人糟心的事,以至於冷晴眼下完全沒心情和固林妤“閑談”,便直接而幹脆地迴了固林妤一句:“出宮。”


    “出宮?”冷晴話才出口,帶著一大隊人馬擋在憶舒殿內殿殿門前,一身素白的固林妤就如此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隨即,又聽得固林妤皮笑肉不笑地道:“冷昭儀是在開玩笑嗎?自古這入了宮的妃子,有哪個還能再出宮的?”


    固林妤這話說出口,饒是冷晴也不由得愣了下。


    不過冷晴反應極快,隻是略一愣神就如是冷靜地反駁道:“皇上臨終前留的話,我若想留在梁蕭城便留下;若不想留,便出宮去,誰都不可阻攔。而且皇上說了,我並不在後妃之列。既然我本就不是後妃,又如何出不得宮?皇後娘娘這是要明目張膽地違逆皇上的意思?”


    麵對冷晴有理有據的反駁,固林妤依舊不鹹不淡、皮笑肉不笑:“冷昭儀多慮了。本宮是皇上遺孀,自當以皇上為尊,怎會違逆皇上的旨意。皇上的確將冷昭儀從後妃裏摘了出去,但……皇上也隻說了讓冷昭儀去留隨意,可沒說是活著……還是死了。”


    聽罷固林妤這番話,冷晴總算是明白了固林妤今日此行的目的!


    勾唇,冷淡一笑,冷晴用格外隨意的語氣點明了固林妤的打算:“原來皇後娘娘今日來這憶舒殿堵我,是要我的命來的?!”


    然,固林妤卻著實是隻老狐狸,即便已經被冷晴點明了她此行的目的,固林妤卻是皮笑肉不笑地輕描淡寫道:“冷昭儀又說笑了。冷昭儀今日離宮,日後怕是不會再迴到這梁蕭城了。今日一別,許是再無相見之日。如此臨別之際,總該有美酒送行才對,冷昭儀說可是?”


    話至此,不等冷晴反應,固林妤就略側頭,朝她身後那一大隊人馬不鹹不淡地吩咐:“來人呐,將本宮珍藏多年的桃花釀,賜給冷昭儀,為冷昭儀——送行。”


    隨著固林妤一聲令下,就見站在固林妤身後的那一大隊人馬十分有默契地自中間向左右兩邊分開,堪堪讓出了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道路。


    冷晴順勢看過去,就見在人群末端,一名中年宮女微微垂首而立,捧在身前的雙手中端著一隻朱漆拖盤,拖盤上擱著一隻白瓷細頸酒壺和一隻矮腳白瓷杯。


    隨著那名端著拖盤的中年宮女穿過人群緩緩走近,冷晴隱約能嗅到漸漸在空氣中彌散開來的酒香……醇厚的酒香裏夾雜著清雅而鮮明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冷晴不是頂級的品酒師,但在品酒一途上的造詣也不算差。能達到如此程度的酒香,這桃花釀約摸是釀了四、五年以上的,到也的確對得起固林妤那一句“珍藏”。隻可惜……


    垂眼,看著那隻已經送到她麵前的朱漆拖盤,嗅著那在鼻尖糾纏的濃鬱酒香,冷晴眼中一片冰涼,笑容冷淡,聲音不帶一絲一毫情緒波動:“皇後娘娘賜的酒聞著雖香,可味道一定不怎麽好。而且我最近身體不適,所以這酒,我還是不喝了。”


    迴答冷晴的,是固林妤皮笑肉不笑的一句:“這可由不得冷昭儀。”


    固林妤話才說完,站在固林妤身後側的夏蟬就十分心有靈犀地迴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幾名侍衛,眼中寒光冷冽,讓人心顫。


    那幾名侍衛被夏蟬那冰冷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當即會意,走出人群,幾步上前便幹淨利索地將冷晴雙手反剪在身後,不容冷晴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那幾名侍衛能如此輕鬆地製住冷晴,並非他們身手利落,而是因為冷晴本就沒有反抗的意思。若是冷晴鐵了心要反抗,雖說以一敵十的勝算不大,可弄個兩敗俱傷什麽的,冷晴還是有那個能力的。


    冷晴不反抗,隻是因為冷晴知道即便她反抗了也沒什麽用,最後逃不掉的還是逃不掉。如此,不如留著點力氣的好……一會兒被灌下鳩酒了,她也好有力氣出宮去求救啊……


    因此,就見被幾名侍衛反剪著雙臂壓製著的冷晴絲毫不怒不惱,隻是神色淡淡地看著站在她對麵的固林妤,眼中似有嘲諷之色。


    那廂,固林妤見狀,皮笑肉不笑地問:“冷昭儀如此神色,可是還有什麽話要說?”


    聞固林妤此問,冷晴微微抿唇,有些嘲諷地輕輕一笑,語氣淡漠道:“固林妤,你確實夠狠毒。今日一見,我總算能明白當年你為何竟能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了。這世間的大惡之人最多是狼心狗肺,而似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你眼中隻有權勢地位和無窮盡的欲望。


    為了權勢地位,為了後位,你可以犧牲所有人,包括你的血親。皇上當年真是瞎了眼才會納你為妃、封你為後。梁笙瀟光風霽月、心念仁善,卻有你這樣一個泯滅人性的母親,真是他這輩子最不幸的事。”


    冷晴這番話才說完,固林妤尚未作出反應,站在固林妤身後側的夏蟬就怒道:“大膽!竟敢直唿皇後娘娘和新君名諱!還敢口出惡言,辱罵皇後娘娘和先帝!來人呐!掌嘴!!!”


    因梁儒明新喪,今天才出殯,所以眾人對梁儒明的稱唿並不一樣——有如冷晴和固林妤這樣仍舊稱唿梁儒明為“皇上”的;也有如夏蟬那般稱唿梁儒明為“先帝、先皇”的。無論是何種稱唿,大家都知道這些稱唿是指的梁儒明。


    而梁笙瀟雖然已是公認的下一任大梁新皇,但因為梁儒明尚未入土為安,梁笙瀟又未正式登基稱帝,所以眾人對於梁笙瀟的稱唿也不盡相同——有仍舊稱唿梁笙瀟“瀟親王”的,也有稱唿梁笙瀟“新君”的……


    但無論何種稱唿,就是沒有稱唿梁笙瀟為“皇上”的——這個代表著大梁國萬萬人之上的稱唿,要等到梁笙瀟正式登基稱帝後,才可以名正言順地使用。


    因此,夏蟬一開口,冷晴就知道那句“先帝”是指梁儒明;“新君”是指梁笙瀟。


    話說迴來——


    想來夏蟬在固林妤身邊的地位和威望是極高的。這一點,單從夏蟬一聲令下,站在她身後的幾個嬤嬤當即麵色猙獰地擼袖子走向冷晴就可見一斑。


    然,冷晴一個在鬼門關逛過幾次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怕這幾個一臉褶子的老嬤嬤的。


    所以,當那幾個嬤嬤靠近冷晴時,冷晴麵上始終是那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平淡模樣。


    然,就在那幾個嬤嬤擼著袖子靠近冷晴,冷晴也準備好了承受接下來的折磨之際,固林妤卻淡淡地抬手,揮退了那幾個氣勢洶洶、麵色猙獰的老嬤嬤。


    在眾人均疑惑不解之際,但聞始終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冷晴的固林妤如是不鹹不淡地道:“無妨,讓她說,反正那些指摘本宮的人,最後都成了死人,本宮又何須與死人多計較。她如今也是一個將死之人,若你們連話都不讓人家說,那就是真過分了。”


    估計固林妤就算說“屎是香的”,夏蟬都會上趕著去聞兩下,然後說“屎真的是香的”。


    因此,當固林妤不鹹不淡地說完這番話,而夏蟬毫不猶豫地恭恭敬敬地接下一句:“是,娘娘言之有理。”的時候,也就沒什麽好意外的了。


    與夏蟬盲目的恭順不同,麵對固林妤的說辭,被幾名侍衛反剪著雙臂壓製著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看著站在她對麵的固林妤,語氣平靜地發問:“固林妤,害死那麽多人,沾了那麽多人的血,午夜夢迴之時,你就沒有夢見過他們嗎?沒有夜不成寐的時候嗎?”


    那廂,麵對冷晴的發問,被一眾宮女、侍衛、嬤嬤簇擁著站在憶舒殿內殿殿門前的固林妤隻是皮笑肉不笑地不鹹不淡地迴答:“他們活著的時候,本宮尚且不懼,更何況他們死了?即便他們入了本宮的夢……大不了,本宮在夢裏,再殺他們一迴便是了。”


    話至此,但見固林妤冷眼看著冷晴,不疾不徐地冷聲道:“你放心,你若死了,本宮絕對夜夜夢見你。然後,讓你在本宮的夢裏,再死上千次萬次,永世不得翻身。”


    話音一轉,但見固林妤雖仍舊冷眼看著冷晴,口中卻不鹹不淡地朝站在她身後的宮人們吩咐著:“既然冷昭儀不願意自己動手,那你們便幫她一把罷。倒酒。”


    “是!娘娘!”固林妤一聲令下,當即就有嬤嬤恭順地應下了。


    隨即,就見那名應聲的嬤嬤邁步走到那名站在冷晴麵前的,雙手端著一隻朱漆拖盤的中年宮女麵前。輕輕抬手,那名嬤嬤拿起拖盤裏的那隻白瓷細頸酒壺,壺嘴對準拖盤上的那隻矮腳白瓷杯,傾倒壺身,不過數秒就倒了一杯酒香濃鬱的桃花釀。


    見桃花釀已倒好,不待那名倒酒的嬤嬤說話,固林妤便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這壺桃花釀可是本宮的珍藏,本宮自己都舍不得喝。萬別浪費了,要一滴不剩地給冷昭儀喂下去。”


    “是!娘娘!”那名倒酒的嬤嬤如此恭順地應了一聲,當即便端起拖盤上那隻盛了近乎滿杯桃花釀的矮腳白瓷杯走向了冷晴。


    麵對那名端著鳩酒的嬤嬤的靠近,冷晴沒有半分掙紮,任由那幾名反剪著她的雙臂壓製著她的侍衛捏開她的下顎,讓那名嬤嬤毫無阻礙地將她手中那杯彌散著濃鬱酒香與桃花香的鳩酒一滴不剩的灌入了她的口中。


    見冷晴被喂下了桃花釀,又見冷晴如此配合,固林妤那一直陰鬱的心情終於漸漸舒緩了下來,就連唇邊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甚至連話語也帶著不言而喻的輕快:“冷昭儀放心,這毒雖烈,卻是慢性毒。最快也要二十四個時辰後才能發作,慢的話,也許三十、甚至四、五十個時辰後才發作。


    這麽長的時間,足夠冷昭儀離開這梁蕭城了。冷昭儀不是總愛往宮外跑嗎?如今讓冷昭儀死在宮外,可全了冷昭儀的心意?本宮雖不知上一次冷昭儀是如何死裏逃生的,但這一次,冷昭儀可不會再有上次那樣的運氣了。因為這酒裏的毒——無解。”


    麵對固林妤如此坦誠的言詞,冷晴實在不知道她該拿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於是,冷晴也隻能跟著笑,浮於表麵,不達眼底的笑:“固林妤,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因果循環,你造的孽太多,終有一日,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都會來找你討債的。”


    麵對冷晴這一番似怨似咒的話語,固林妤依然笑得淡定輕快:“好,本宮就等著那一日。不過可惜,冷昭儀是看不見那一日的到來了。對了,還有一事……”話音一頓,隨即就見固林妤正了麵色,一派肅然地看著冷晴,問:“‘玄光’在哪兒?”


    仍被幾名侍衛反剪著雙臂壓製著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看著站在她對麵的固林妤,麵色平靜,似笑非笑地答道:“‘玄光’是皇上賜我之物,自然是在我手上。”


    聞冷晴此言,固林妤那肅然的麵色瞬間便冷了下來,連說話的語氣也如憶舒殿外那唿嘯的寒風一般冷嗖嗖的:“冷昭儀,事已至此,你拿著‘玄光’還有意義嗎?本宮可是知道的,‘玄光’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這梁蕭城裏。前些日子趁冷昭儀不在宮中,本宮命人找遍了憶舒殿卻始終未曾找到‘玄光’。”


    話至此,固林妤頓了頓話音,再開口時,隻聞得固林妤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森森寒意:“將死之人,拿著‘玄光’也毫無用處。冷昭儀還是老實交代罷,你將‘玄光’藏去哪裏了?若冷昭儀不願如實交代,可別怪本宮日後……不讓徹侯有好日子過。”


    麵對固林妤如斯赤裸裸的威脅,冷晴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咧嘴“嗬嗬”地笑了起來,笑得極其開懷,連話語間都帶著明晃晃的笑意:“固林妤,你不是覺得自己能隻手遮天嗎?你這麽本事,何必來問我,你自己去找啊!”


    如此挑釁罷了,又聞冷晴如是冷笑道:“拿徹侯威脅我……嗬嗬,固林妤,我隻能說你挑錯人了,你不如拿梁笙瀟威脅我也許更有用。不過……那可是你唯一的兒子,為了鏟除異己,你舍得廢了他一隻手,卻當真舍得要他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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