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縢酒,?滿園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釵頭鳳·紅酥手》南宋·陸遊。


    **


    暖暖朝陽下,跪了一地宮人侍衛的靈堂大門前,就見梁笙昊用一副睥睨的姿態俯瞰著梁笙豐,語氣不屑且鄙夷地說道:“本王自幼就不待見你,你今時今日才知道?一個什麽都不會,隻會到處闖禍惹事之人,你也配得上被人尊稱一聲‘王爺’!”


    梁笙昊這話就說的有些狠了,簡直比梁儒明之前對梁笙豐說的那句“你上一次進宮是幾時來著?時間太久,朕都記不清了”還要狠!


    梁笙豐也是當場就被氣得臉色發青,指著梁笙昊怒道:“……”


    然,梁笙豐尚未來得及道,梁笙昊就再次啟唇,聲音冷冽,語調不疾不徐地道:“本王今日將話撂在這——你今日若再說出一句不符合你王爺身份的話、或做出一件會擾亂今日安穩的事情,就別怪本王不顧兄弟情麵。”


    一聽梁笙昊這話,梁笙豐竟忽地就咧嘴笑了起來:“三哥別忘了,我也是親王,與三哥同級,我到要看看三哥能把我怎麽著!!”


    冷晴見狀,心知梁笙豐大概是被梁笙昊氣得太狠,怒極反笑了。


    然,麵對梁笙豐的笑語挑釁,梁笙昊的麵色始終平淡如常,未變分毫,隻是說話的語氣比之前更顯淡漠了:“本王不想與你廢話。不過眾所周知,本王向來言出必行。你若想挑釁本王,大可試上一試,看看本王,是否在與你說笑。”


    這次梁笙豐估計也是真心被梁笙昊氣得不知道說什麽了,怒目瞪著梁笙昊半晌兒,梁笙豐臉色泛青地憋了半天卻隻憋出一句咬牙切齒的:“你、你欺人太甚!!!”


    梁笙昊卻不再理會被他三言兩語就撩炸了毛的梁笙豐,而是轉眼看向站在梁笙豐身後的冷晴,啟唇,聲音冷淡地道:“你,跟本王過來,本王有話與你說。”


    梁笙昊此言一出,不無意外地,梁笙文和梁笙瀟、梁笙吾當即就順勢看向了冷晴。除了梁笙吾眼中是滿滿的疑惑不解外,梁笙文和梁笙瀟眼中神色盡皆晦暗不明。


    而那廂,突然被梁笙昊點名,饒是冷晴也不由得愣了愣。等到冷晴迴過神後,就見梁笙昊已經兀自轉身,腳步穩健地朝他身後的殿宇角落走去了。


    眼見著梁笙昊轉身得如此幹脆,冷晴沉默了兩秒後,到底還是認命地抬腳邁步,頂著梁笙文和梁笙瀟眼神晦暗不明的注視,沉默地朝著梁笙昊離開的方向走去……


    然,在路過梁笙文幾人身邊時,冷晴才與梁笙文擦肩而過,就感覺到她掩在披風下的衣袖似被什麽掛住了一般,扯了扯,沒扯掉。


    冷晴無奈地低頭一看,卻發現,她的衣袖被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掌隔著一層披風扯住了。


    順著那隻手掌向上看去……冷晴赫然發現,扯著她的衣袖的人……竟然是梁笙瀟!!


    冷晴猶記得,自從那日太子府一別,此後,她和梁笙瀟即便是偶遇,二人也多是相顧無言,有時甚至連相顧都沒有——視線交集的下一秒,二人就各自將視線轉向了別處……


    所以不必說,對於梁笙瀟今日竟然會主動伸手捉住她的衣袖、攔住她的去路的行為,冷晴自然是十分意外的。再當冷晴看見梁笙瀟又沉默地朝她緩緩搖頭的時候,冷晴默了默,恍然明白過來——梁笙瀟這是……不想她跟著梁笙昊走……??


    誠然這是冷晴自己的想法,卻不代表這也是梁笙瀟的想法。


    也許梁笙瀟扯住她的衣袖是有別的用意呢??


    思及此,冷晴忍不住蹙眉看著梁笙瀟,有心想要問一問梁笙瀟此舉何意,可是顧慮到梁笙豐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魔王就在旁邊站著……


    冷晴當即更加果斷地扯了扯她那隻被梁笙瀟捉著的衣袖……呃……還是沒扯掉……


    而梁笙瀟見冷晴一而再地想要將衣袖從他手中抽走,梁笙瀟似在思慮什麽一般,輕輕抿了抿唇,猶豫兩秒後還是張口,道:“……”


    梁笙瀟還什麽都沒來得及道,就聽見梁笙豐在一旁語氣涼涼地說道:“喲!敢問二位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這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感情二位這是當我們這些人都是瞎的嗎?我說父皇可就在靈堂裏邊,就算你二位要拉扯什麽,好歹也顧忌下父皇的臉麵啊!若是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父皇的老臉可要往哪兒擱啊!”


    梁笙豐此言一出口,饒是梁笙吾年幼,也不免跟著梁笙文一齊變了臉色……


    尤其是梁笙文,一聽梁笙豐此言,梁笙文的第一反應就是轉眼看向梁笙昊的方向。在看見梁笙昊已經走遠,似乎並未聽見梁笙豐此言後,梁笙文這才偷偷地籲出一口氣……


    而冷晴一聽梁笙豐這話,冷晴也不想去管梁笙瀟為何突然捉住她的衣袖了,冷晴現在滿心滿腦就隻有一個念頭——tm今天要不是她沒帶“玄光”寶劍,她真想一劍劈了梁笙豐!!!她活了二十三、四年,就沒見過哪個男人的嘴能比梁笙豐的嘴更令人生厭的!!


    而麵對梁笙豐一而再的挑釁,梁笙瀟終於也忍不住了——


    就見梁笙瀟張了張口,卻是對冷晴沉聲說了一句:“別去。三哥很危險。”


    耳聽著梁笙瀟這兩句簡短的話,冷晴先是一愣,隨即……冷晴就抿唇笑了。


    冷晴笑的是——梁笙瀟竟然說梁笙昊危險??是……冷晴承認,梁笙昊有時給她的感覺的確有些危險,但她和梁笙昊畢竟也算是老熟人了,而且眼下還是在太子府上,今天又是梁笙德和成亦影二人出殯的日子……


    若是以往梁笙昊讓冷晴單獨跟他走,冷晴也許還會斟酌一番。但既然梁笙昊能嚴令梁笙豐不得在今天、在這太子府上惹是生非,冷晴就更加不擔心梁笙昊自己會做出什麽對她不利的事情來了……自己打臉這種事,冷晴相信理智如梁笙昊是不會做的。


    因此,對於梁笙瀟的勸告,冷晴隻是微笑著抬手……堅定不移地拂掉了梁笙瀟隔著披風捉著她的衣袖的那隻手掌,然後扭頭,頭也不迴地朝著梁笙昊離去的方向走去……


    冷晴前腳剛走,就聽見梁笙豐在她身後語氣兩兩地說道:“七哥,什麽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嘖嘖嘖!七哥好心好意地提醒她,她卻完全不聽,一意孤行……這就是女人呐……七哥這一腔情意可謂是付諸流水了啊……”


    耳聽著梁笙豐這番惡意滿滿的話語,即便不迴頭去看,冷晴也能想象出梁笙豐在說這番話是,嘴角定然是噙著一抹惡劣的笑容的。


    而對於梁笙豐這番惡意滿滿的話,冷晴除了覺得額角的青筋跳的厲害,內心深處有一股想要砍人的衝動外,就再無其它感覺了……


    但無論內心如何作想,冷晴腳下的步伐卻是絲毫未停,依舊頭也不迴地朝前走著……


    冷晴清楚地知道,從她聽從梁儒明的安排,以“冷昭儀”的身份踏進梁蕭城的朱雀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迴頭的餘地了……


    無論前方的道路有多崎嶇難行,即便是布滿荊棘,即便是刀山火海,即便是懸崖萬丈,她也不能迴頭……就如同……現在……


    而冷晴身後,麵對梁笙豐一而再、再而三的惡語相向,梁笙瀟隻是沉默地看了梁笙豐一眼,繼而轉眼,沉默地望向了冷晴離開的方向,再不發一言……


    另一方,梁笙昊一直走到靈堂的拐角處,拐過彎,又朝前走了一段距離,確保這個位置可以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後,梁笙昊方才停住腳步。


    待梁笙昊迴身,就看見慢了他幾步的冷晴正不疾不徐地朝著他這方走來。


    直到冷晴走到他麵前,在距他兩步遠的地方止步了,梁笙昊才啟唇,如是冷聲問道:“你那日究竟與大皇姐說了什麽?為何本王再迴去的時候,竟發現大皇姐似哭過的樣子?但本王問及大皇姐發生了何事,大皇姐卻三緘其口。”


    聞梁笙昊此言,冷晴那顆原先還不上不下地懸著的心瞬間就放下了。


    低低地“唔……”了一聲後,冷晴才斟酌著言詞地迴答道:“昊親王多慮了,本宮和長公主並未說什麽,隻是談了下心而已。”


    “談心?”冷晴話才說完,梁笙昊就如此皺眉重複了一句。


    話音一轉,忽又聽得梁笙昊如此低聲冷笑道:“你到是本事,隨便談談心也能將大皇姐談得雙眼紅腫。大皇姐性子雖軟和,卻也不是隨隨便便談個心就能談到哭的地步的。”


    聞梁笙昊此言,冷晴隻是淡然一笑,不置一詞。


    對於冷晴的沉默,梁笙昊不惱不怒,隻依舊麵色平靜,語氣冷淡地道:“說罷,你那日為何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你和父皇究竟在瞞著本王搗鼓些什麽?”


    對上梁笙昊那冷冷的視線,冷晴抿唇一笑,也不正麵迴答梁笙昊,而是顧左右而言他:“昊親王……您這樣臆測自己的父皇……可是大不敬啊。”


    見冷晴不正麵迴答他的問題,梁笙昊也不惱怒,隻是唇邊扯起了一抹輕蔑的笑容:“本王是親手殺過匪賊的,鮮血四濺、血肉模糊的場麵本王經曆得多了。人命在本王眼中,猶如螻蟻,其中也包括本王自己的性命。如此,你覺得本王還會懼這區區大不敬之罪嗎?”


    梁笙昊這番話說完,冷晴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如混世魔王一般、什麽話都敢說、連梁儒明都頭疼不已放任自流的梁笙豐卻屢屢在梁笙昊麵前受挫……實在是……梁笙昊此人的氣場太過強悍,一般人hold不住啊!!


    “若昊親王喊本宮來此隻是想問這些,那昊親王可就真是問錯人了。昊親王若真想知道……何不直接去問皇上?”為梁笙昊剛剛那番話暗暗汗了一把,冷晴強自扯著嘴角的那抹微笑,依舊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麵迴答。


    聞冷晴此言,梁笙昊神色冷冷地斜了冷晴一眼,眼神中帶著滿滿的嫌棄。


    薄唇微啟,但聞梁笙昊如是冷聲道:“本王就是問了,父皇也不會告訴本王。”


    “那昊親王就如此篤定本宮一定會告訴您了?”梁笙昊話才說完,冷晴就笑眯眯地如此追問出聲了。


    聞冷晴此言,梁笙昊繼續神色冷冷地斜了冷晴一眼,眼中神色意味不明,不過說話的聲音依舊冷淡如常:“太子大哥已死,父皇如今已無所畏懼,所以想從父皇那裏得到答案,很難。但是……你,不同。本王看的出來,你心中尚有牽掛。有牽掛就有弱點。”


    麵對梁笙昊這番冷言冷語,冷晴絲毫不懼,唇邊依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說話的聲音也隨意得很:“如此說來,昊親王這是知道本宮的弱點了?”


    梁笙昊淡淡地瞥了冷晴一眼,略微斂眉,啟唇,一句一頓地低聲道:“徹侯。慕子儒。還有……”話音停頓了足足三秒後,梁笙昊才繼續啟唇,吐出一個微不可聞的:“老七。”


    當梁笙昊說出朱梓陌的封號和慕子儒的名字時,冷晴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直到梁笙昊說出了“老七”二字……冷晴唇邊的那抹淡笑才微不可見地僵了僵……


    冷晴很清楚,在此情此景下,梁笙昊口中的“老七”除了代指梁笙瀟外,再無其它意思。


    思及此,冷晴抿了抿唇,斂起心中那些繁雜的情緒,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地笑道:“昊親王說的前兩個人,本宮認了。本宮的確很在意他們二人的安危。但是瀟親王……”


    話音略頓了頓,卻是冷晴唇邊的笑意加深,麵上笑得更加燦爛了:“隻怕昊親王是誤會了什麽吧……本宮如今是皇上的妃嬪,居九嬪之首的‘昭儀’位,而瀟親王是皇上的兒子……若真要說句放肆之言,本宮如今的身份,到也勉強能算作瀟親王的母親一輩……


    即便本宮牽掛瀟親王,那也是‘母親對兒子’的牽掛罷了。更何況本宮如今心係皇上,事事以皇上為先,本宮又豈會有那等餘力去牽掛瀟親王?昊親王以後還是莫要再說此等引人誤會的話了,這會影響瀟親王的名聲,對本宮的名聲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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