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這裏,有一封皇上的手書,長公主不如先看過了,再來問本宮……關於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雙兒女的下落……如何?”光線明亮的偏殿內,站在殿中虛掩的窗前的冷晴一邊語調緩慢地說著話,一邊伸手入袖,從袖中暗袋裏掏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宣紙。


    那廂,目不轉睛地看著冷晴手中捏著的那張折疊整齊的、在陽光下暈染出了一圈白色光暈的宣紙,梁笙蘭似有些不信地低聲重複道:“父皇的……手書?父皇不是昏迷未醒嗎?!”


    聞梁笙蘭此言,冷晴唇邊的笑意繼續加深,越發顯得意味深長了:“巧的很,皇上今日晌午的時候……醒了……”


    “父皇醒了!!!”冷晴話音尚未落,梁笙蘭就又驚又喜地驚唿出聲了。


    梁儒明清醒後,並未讓張玄福向外透露他已經清醒的消息,因此,梁儒明已經清醒的消息隻有憶舒殿裏的人知道。而梁笙昊這幾個皇子這幾天都沒有踏足梁儒明的寢殿,反而是悉數聚集在太子府,所以他們不知道梁儒明已經醒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對於梁笙蘭這又驚又喜、毫不掩飾的,完全是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冷晴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這個反應到是正常了!


    得知梁儒明醒了,梁笙蘭麵上是毫不作偽的驚喜,而不是之前聽說梁笙德和成亦影的死因有異時的那副淡然得近乎詭異的態度……這才是作為一個女兒知道自己一直昏迷不醒的父親終於醒來時該有的反應嘛!!


    思及此,冷晴朝梁笙蘭點了點頭,十分坦誠地含笑答道:“長公主無需如此激動,皇上不過是鬱積於胸,散了鬱氣,醒來是必然的。”不過……要不是她找了慕子儒……梁儒明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醒呢!!


    話至此,站在窗前的冷晴一邊邁步走向梁笙蘭,一邊麵含微笑,不緊不慢地說著:“這封手書是本宮臨出宮前,皇上交給本宮的。皇上說,若是在太子府上遇上了長公主,就讓本宮將之交給長公主。待長公主看過了上麵的內容,長公主就會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了。”


    冷晴這番話並不全然是真話,而是半真半假,因為——


    冷晴手中那張折疊整齊的宣紙,的確是冷晴今日臨出宮的時候得到的,但給冷晴這張宣紙的人並非梁儒明,而是……


    在梁笙蘭麵前止步,冷晴伸手,將她手中捏著的那張折疊整齊的、在陽光下暈染出了一圈白色光暈的宣紙遞向梁笙蘭,冷晴麵上淡淡含笑:“長公主,打開看看吧。”


    那廂,伸手,接下冷晴遞到她麵前的那張折疊整齊的宣紙,梁笙蘭眉頭微蹙、目露猶豫,顯然是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打開她手中那張宣紙……


    冷晴見狀,隻是抿唇淡淡一笑,也不催促梁笙蘭,就那麽靜靜地麵含笑意地看著梁笙蘭。


    幾番猶豫躊躇,最終,在冷晴那靜靜地麵含笑意地注視下,梁笙蘭一咬牙,終是展開了她手中那張折疊整齊的宣紙……


    宣紙展開,是一張工工整整的八行筏。


    入目第一行字,是“長公主殿下親啟”七個字體娟秀的簪花小楷。


    那七個字的字體太過秀氣,秀氣得簡直堪比閨中女子寫出來的字體,完全不是堂堂一國帝王該有的字跡……


    一看這封手書的抬頭,梁笙蘭的柳眉就緊緊地蹙了起來。似想到了什麽一般,梁笙蘭倏然抬頭看向站在她對麵的冷晴,梁笙蘭眼中是滿滿的驚疑、詫異、不滿、惱怒……


    目不轉睛地盯著冷晴,梁笙蘭近乎咬牙切齒地道了一句:“這、不是父皇的字跡!”


    這廂,麵對梁笙蘭那帶著幾分惱怒的注視以及咬牙切齒的話語,冷晴卻隻是一派雲淡風輕地抿唇一笑,不緊不慢地含笑說道:“誠然如此。不過,還請長公主且先耐心往下看。待長公主將這封手書上的內容都看完了,長公主再來與本宮討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雙兒女的下落吧。”


    聞冷晴此言,梁笙蘭心中雖對於冷晴的欺騙仍舊感到憤懣,也知道冷晴如此說是在威脅她,但……為了能從冷晴那兒打探到那一雙蹤跡不明的新生兒的消息……梁笙蘭最終還是忍下了滿腔怒意,再度垂頭,認真地看起了她手中那張宣紙上所書的內容……


    而隨著梁笙蘭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在梁笙蘭將那張宣紙上所書的內容看到一半的時候,梁笙蘭那始終平淡的麵色就已在頃刻之間掀起了狂風巨浪……


    良久,在看完那張宣紙上的最後一個字時,梁笙蘭霍然抬頭看向冷晴,滿是不敢置信地張口道:“這封手書,是……季禾寫的!!!”


    雖然這封手書隻有抬頭沒有落款,但是,單從手書的抬頭和那娟秀的字體上,梁笙蘭也可以判斷出寫這封手書的人究竟是誰!!


    聞梁笙蘭此言,冷晴到也不再隱瞞,而是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麵含淺笑地如實答道:“沒錯,這封手書的確並非皇上交於本宮的,而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內侍,季禾,交於本宮的。本宮也是唯恐長公主不願看這封手書,這才假借了皇上的名義。”


    耳聽著冷晴這一番解釋,梁笙蘭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她手中那張宣紙。因為手下太過用力,梁笙蘭幾乎將那張脆弱的宣紙捏成了一團。


    目不轉睛地盯著冷晴,但聞眉頭緊蹙的梁笙蘭語調低沉地咬牙問道:“不知冷昭儀是何時何地遇上季禾的?”


    這廂,冷晴麵上依舊噙著一抹雲淡風輕的淺笑,說話的語調也始終不緊不慢:“就在今日,本宮出宮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季禾。季禾得知本宮要來太子府,就將這封手書交托給本宮,拜托本宮務必親自將之交於長公主之手。”


    在冷晴這番話說完後,手中緊緊地拽著那張宣紙的梁笙蘭竟有些神思恍惚地喃喃念道:“季禾……他不是隨仲卿去巡視邊疆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宮裏?!不……不對……季禾怎麽會還活著……仲卿都不在了……隨行的季禾怎麽可能會平安無事……不對……”


    眼見著梁笙蘭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冷晴略一沉吟,最終還是如實說道:“長公主,季禾的確還活著。並且,現在、此刻,季禾人就在宮裏。”


    “怎麽會?!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冷晴話才說完,前一刻還有些神思恍惚的梁笙蘭就目光淩厲地看向冷晴,如此咬牙切齒道。


    麵對梁笙蘭那淩厲的目光,冷晴麵上絲毫不懼,唇邊噙著的那抹雲淡風輕的淺笑分毫未改,說話的語調也始終不緊不慢:“長公主一直以為季禾是長公主的人,殊不知,這整個大梁都是皇上的,更何況……區區一個宦臣……”


    “你是說……季禾……是父皇的人?!”看著冷晴,梁笙蘭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出聲。


    也許……連梁笙蘭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這番話裏那略微帶著些許顫抖的話音吧……


    然,冷晴卻是不直接迴答梁笙蘭,而是抿唇笑得一派高深莫測,語氣悠悠地說道:“這個問題,長公主不妨親自入宮去問一問季禾。順便問一問季禾,他是怎麽在那場襲擊中……逃出生天的。”


    冷晴此言才一出口,梁笙蘭的眼皮就不由自主地一跳。


    垂首看向她手中那張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宣紙,也不知梁笙蘭是想到了什麽,再抬首,梁笙蘭竟不敢置信中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季禾出賣了仲卿嗎?”


    冷晴聞言,神色略有些怪異地看了梁笙蘭一眼,眼中是滿滿的無奈。


    光線明亮又安靜的偏殿裏,隻聽得冷晴如此似笑非笑道:“長公主說笑了。季禾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這是連本宮都看得出來的,季禾又怎會出賣太子殿下?不過……”


    話音刻意地一頓,須臾過去,冷晴才語氣悠悠地繼續說道:“季禾的確是知道一些連本宮也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前不久,在邊境發生的那一場襲擊……”


    聞冷晴此言,梁笙蘭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許久許久,在一片沉默中,忽聞梁笙蘭語氣不明地出聲道:“冷昭儀……你給本宮這封手書,究竟是何意。”


    站在梁笙蘭對麵的冷晴聞言,抿唇淡淡一笑:“就是長公主心中所猜測的那個意思。”


    也不知梁笙蘭心中究竟想的是什麽,隻看見在冷晴話落後,梁笙蘭的眼皮竟再次不由自主地一跳。


    麵色微沉地看著冷晴,梁笙蘭語氣略有些生硬地說道:“冷昭儀,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有什麽話,不妨擺在台麵上說罷。”


    聞梁笙蘭此言,冷晴抿唇朝梁笙蘭微微一笑,悠悠道:“長公主,季禾不是在手書上說了嗎?關於邊境那一場襲擊的具體情況,他隻會告訴長公主殿下……這言外之意,豈不是在說……就算是皇上,季禾都不會說呢!而本宮想要的,想必長公主心中也是清楚的。”


    也不知冷晴這番話是踩到了梁笙蘭的哪一個點上,冷晴話音才落,梁笙蘭的麵色就倏然一冷,眼神憤怒得近乎仇視地看著冷晴,口中咬牙切齒地說道:“冷、昭、儀,本宮說過了,本宮不想再談論這些事,冷昭儀又何苦咄咄相逼!!”


    麵對淡然不在,隻餘滿腔憤懣的梁笙蘭,冷晴隻是微微垂眼,輕飄飄地吐出一句:“是本宮在……咄咄相逼嗎?”


    如此似是喃喃自語地道了一句,冷晴忽而勾唇,發出“嗬”地一聲冷笑。


    下一瞬,就見冷晴猛地一抬手指向偏殿殿門的方向,怒目圓瞪地對上梁笙蘭那同樣滿含憤怒的眼神,冷晴聲音壓抑地咬牙道:“在外麵的靈堂裏躺著的人,可是與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自聖武賢皇後逝世,長公主與太子殿下可謂是相依為命……如今血濃於水的親弟弟死得不明不白,長公主就不想還太子殿下一個公道嗎?!”


    “公……道……”默默地將這兩個字咀嚼了一遍,隨即,梁笙蘭冷冷地嗤笑道:“嗬……這世間,人人都想要一個‘公道’,殊不知,這世間最難做到的,就是‘公道’!”


    看著麵色冷然的梁笙蘭,冷晴緩緩放下她那隻抬起的手臂,眼簾微垂地緩緩搖頭道:“本宮不懂……長公主為何能如此淡然地麵對太子殿下的死……”


    抬眼,與麵色冷然的梁笙蘭四目相對,冷晴的麵色也漸漸冷了下來,出口的聲音同樣清冷:“長公主明知太子殿下的死因有異,卻依然可以不聞不問、淡然處之……本宮到是不知,長公主原來竟是如此冷血無情、可以視親弟之死於不顧之人嗎?”


    “本宮冷血無情?”冷晴話才說完,麵色冷然的梁笙蘭就如此反問了一句。


    隨即,但聞梁笙蘭不屑地“嗬”笑一聲,目光淩厲發冷地看著冷晴,聲線冷冽地一字一句道:“你不過是父皇身邊一個新晉的妃子,你又知道什麽!!!”


    聞梁笙蘭此言,冷晴麵上沒有接話,心中卻是忍不住腹誹道:還別說……她還真知道不少……隻怕她知道的,比她梁笙蘭知道的還要多……


    就在冷晴心中腹誹著的時候,梁笙蘭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竟是狠狠地握緊了雙手,那張脆弱的宣紙這次是徹底被梁笙蘭捏成了一團紙團。


    垂首看著身前的地麵,梁笙蘭近乎壓抑地咆哮道:“你以為本宮不心痛仲卿的死嗎?!你以為本宮不想為仲卿討迴一個公道嗎?!!你以為本宮原因眼睜睜地看著仲卿含恨而終嗎?!!!可是本宮就算再有不甘……又能怎樣!!!”


    垂首看著身前地麵的梁笙蘭在如此壓抑地咆哮了一通後,經過發泄,梁笙蘭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並未繼續說出什麽過激的話語或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隻是……


    冷晴怎麽也沒想的,一直表現得一副想要置身事外、不問世事的淡然模樣的梁笙蘭……竟也有如此近乎瘋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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