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動木盒上那兩個銅製的旋轉式鎖扣,打開盒蓋,靜躺在盒中的那柄三尺長劍便呈現在了冷晴眼前。


    其實若可以,冷晴也不願意費這麽大力氣將這“玄光”寶劍帶到這太子府來,畢竟,“玄光”寶劍是用極精純的玄鐵打造的,其鋒利程度遠非尋常的刀兵利器可比,雖傳承了兩百餘年,卻仍然削鐵如泥。但相對的,“玄光”寶劍的重量也不是尋常的刀兵利器可比的。


    當初炎子明送那柄玄鐵匕首給冷晴的時候,炎子明就曾告訴冷晴,玄鐵可不是一般的金屬,同樣大小的金屬,玄鐵的重量最低也在其兩倍左右,最高則可重達四至五倍!換而言之,玄鐵算是所有金屬裏麵最重的金屬了。


    若按照炎子明的說法來算,也就等於——與重量為十斤的金屬相比,同樣體積的玄鐵最輕能達到二十斤左右,最重……則能重達四十至五十斤!!


    普通的三尺長劍,重量大約在兩斤至五斤之間。而這柄“玄光”寶劍是用最精純的玄鐵所鑄造的三尺長劍,其重量是普通長劍的五倍,重約二十斤左右。再加上那隻狹長的沉香木盒以及劍鞘的重量在內,大約可重達二十五至二十七斤。


    一柄“玄光”寶劍在懷,冷晴感覺她簡直就像抱著三壺五升裝的食用油一樣……說重不重,可若說輕……也實在不輕啊!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勢必要用到這“玄光”寶劍……所以冷晴就是再不願意,也還是將這“玄光”寶劍帶來了。


    不過好在冷晴待會兒隻需要舉起“玄光”寶劍,並不需要真的將之揮舞起來,所以“玄光”寶劍雖重,於冷晴而言到也沒什麽大的妨礙……


    話說迴來——


    就見冷晴垂眸看著靜躺在沉香木盒中的“玄光”寶劍,眸色晦暗不明。


    伸手,握住玄色的玄鐵劍柄,手腕用力,冷晴緩緩拔劍出鞘……


    一股森然寒意隨著玄色劍刃的出鞘而直撲向冷晴,帶著濃鬱的血腥氣與煞氣。


    梁儒明曾與冷晴說,“玄光”寶劍是大梁開國聖祖的配劍,曾跟隨大梁開國聖祖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因此劍上所沾染的血腥氣和煞氣十分濃鬱。也因此,“玄光”寶劍僅僅是拔劍出鞘,就可以震懾四方。


    等到三尺長劍完全出鞘,冷晴隻覺得房中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個點。


    右手持劍,左手拿起桌麵上那隻沒有任何花紋雕刻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打開盒蓋,冷晴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瓷盒裏蠕動交纏的那兩隻一紅一黑的線蟲,就不再看第二眼。


    霍然拉開衣領,露出右側的胸口,冷晴高高舉起她手中的“玄光”寶劍,將鋒利的劍尖對準她自己的右胸口……


    手腕略微翻轉,鋒利的劍尖便劃破了冷晴胸口上的雪白肌膚,刺入了冷晴的胸口……


    隨著利刃刺破肌理,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蜿蜒流出……


    嗬……雖然為了減輕創口的撕裂度和疼痛感,她特意將“玄光”寶劍帶來了太子府,可是當胸一劍刺下……還是很痛啊……撕心裂肺的痛……瞬間令人冷汗涔涔的痛……


    可是再痛,冷晴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聲響。冷晴隻是默默地將刺入她胸口的“玄光”寶劍拔出來,而後將之當做拐杖一般杵在腳邊,撐住她那有些搖晃的身體……


    伸手,拿起她麵前茶桌上的那隻沒有任何花紋雕刻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將之放到淌血的右側胸口前,讓殷紅的血液順勢流淌進瓷盒中……


    扁圓形的白色小瓷盒裏,蠕動交纏的那兩隻一紅一黑的線蟲在被殷紅的血液所浸泡後,蠕動交纏得更加厲害了。但令人驚奇的是,隨著那兩隻一紅一黑的線蟲的蠕動交纏,瓷盒中的血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逐漸減少,直至消失不見……


    估摸著那兩隻白頭蠱將她的心頭血吸收的差不多了,冷晴這才將她手中的白色小瓷盒放迴到她麵前的茶桌桌麵上。轉手拿起桌麵上的止血藥和金瘡藥,將之一一灑在了右胸上的傷口上後,冷晴方拿起桌麵上的那一疊紗布,仔細地覆蓋在她那上了藥的右胸傷口上。


    待包紮好了胸口上的傷,整理好淩亂的衣裳,冷晴方伸出左手,以大拇指和食指將那隻扁圓形的白色小瓷盒中的那隻黑色線蟲拈了起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前一秒分明還看見冷晴指間拈著那隻黑色的線蟲,可是當冷晴翻轉手腕,掌心朝上的時候,那隻黑色的線蟲卻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冷晴的左手食指指尖出現了一個芝麻大小的紅點,那個紅點還在滲著血珠。再細一看,赫然隻見在冷晴那白皙的左手手掌表皮下,有一條黑色的線狀物快速地遊弋而過,朝著冷晴的手腕遊弋而去……


    左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忍住白頭蠱子蠱在筋脈中遊弋而過所產生的鑽心疼痛,冷晴拿起那隻扁圓形的白色小瓷盒,杵著“玄光”寶劍,一步一步地朝著毫無意識地伏趴在那張擺在書架前的朱漆書案上的梁笙瀟走去……


    直到走到梁笙瀟麵前了,居高臨下地看過去,冷晴才赫然發現,月餘未見,梁笙瀟竟消瘦得厲害,原本就不怎麽健碩的身形,如今已瘦弱得仿佛隻剩下了一副骨架……


    看著如此形銷骨立的梁笙瀟,冷晴有些不忍地閉目,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借著深唿吸調節了下心中那雜亂的情緒後,冷晴一咬牙,將她手中捏著的那隻扁圓形白色小瓷盒,連同瓷盒裏的那隻不停蠕動的紅色線蟲一起,倒扣在了梁笙瀟那撫在琴弦上的左手手背上……


    下一瞬,就見毫無意識地伏趴在那張朱漆書案上的梁笙瀟手指蜷縮了一下,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同時深深一擰,喉間亦發出一聲悶哼,似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


    等到冷晴將那隻倒扣在梁笙瀟左手手背上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拿起來的時候,瓷盒裏的那隻紅色線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梁笙瀟的左手手背上出現了一個芝麻大小的紅點,那個紅點還在滲著血珠……


    將已經空空如也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隨手塞進袖袋中,冷晴抬手拭掉額間冷汗,最後看了一眼始終毫無意識地伏趴在那張朱漆書案上的梁笙瀟,冷晴垂眸,默然轉身,杵著“玄鐵”寶劍迴到了那張茶桌前。


    將手中的“玄鐵”寶劍重新入鞘,闔上那隻狹長的沉香木盒的蓋子,將桌麵上那些她帶來的瓶瓶罐罐都收攏起來扔迴左右兩側的袖袋中後,冷晴抱起桌麵上那隻沉重的狹長的沉香木盒,頭也不迴地朝著房門的方向走去。


    因為心口上的新傷,再加上懷中還抱著一柄重達二十多斤的玄鐵寶劍,冷晴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踉蹌。從房中的茶桌邊,走到大開的房門口,不足十步遠的距離,卻因為冷晴一步一踉蹌,足足消耗了比來時多兩倍的時間才走完。


    眼看著低矮的門檻就在眼前,冷晴隻需略微抬腳就能跨出去了,可是,就在冷晴欲抬腳跨出門檻的時候,冷晴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弱弱的哼聲。


    這裏是熙霜院,這間廂房是梁笙瀟的臥房,而此刻廂房裏隻有冷晴和梁笙瀟二人……所以完全不需要想冷晴都能知道那聲弱弱的哼聲是誰發出來的……


    聽見那聲弱弱的哼聲的那一瞬,冷晴心頭的警鈴就已然瞬間拉響,一股不好的預感更是瞬間充斥滿冷晴的心頭腦海。


    不敢有絲毫的猶豫遲疑,冷晴當即抬腳邁步,疾步跨出門檻,連之前放在門外的那柄油紙傘都來不及拿就欲直接衝入屋外的重重雨幕中。


    然而,天不從人願,冷晴前腳才跨出那低矮的門檻,還未來得及逃遁,隨即冷晴就聽見了一聲帶著不敢相信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卻是他在親昵地喚她的名字:“馨……馨兒……”


    被這一聲虛弱卻親昵的唿喚喚得心頭一震,可是冷晴卻不敢迴頭去看,冷晴怕……她這一迴頭,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所以,冷晴隻能一咬牙關就欲悶頭衝進她身前的重重雨幕中。然而……


    “馨兒!!!”隨著這一聲充滿急切的唿喚響起,冷晴身後那原本安靜的廂房中緊接著響起幾聲物體翻倒在地的聲音。


    即便不迴頭去看,冷晴也能猜到,那幾聲物體翻倒在地的聲音,大概是梁笙瀟匆促間將書案或者靠椅撞翻的聲音吧……


    而隨著廂房內的雜亂聲音塵埃落定,隨著幾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又消失,廂房門外,一隻腳已經跨進重重雨幕中的冷晴猛地被一雙纖長的手臂攔腰拉了迴去。


    被從重重雨幕中拉迴到無雨的屋簷下,垂眸,看著環抱在她腰間的那兩條罩著青灰色衣袖的手臂,冷晴忽然覺得有些頭疼:難道是迷香的劑量不夠嗎?怎麽梁笙瀟這麽快就醒了!坑爹的慕子儒啊,他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這麽多劑量的迷香可以讓人足足昏睡一整日的嗎?這他媽半日都不到梁笙瀟就醒了啊!!!


    然而,任憑心中如何無語鬱悶,麵上,冷晴隻保持著冷然的麵色,冷冷地道:“鬆手。”


    但緊緊地摟著冷晴的腰身的梁笙瀟卻絲毫不配合,反而十分孩子氣地將腦袋埋進了冷晴的脖間,輕聲呢喃著:“不要,我不鬆手……馨兒,你是來看我的對嗎?馨兒……馨兒……”


    聽著梁笙瀟那一聲聲微弱卻輕柔的“馨兒”,冷晴竟覺得她的鼻子有些發酸,眼眶也有些濕潤,心中有一塊地方正在緩緩地凹陷……


    但是,在她心軟之前;在她忍不住想要迴頭之前;在一切變得不可收拾之前……冷晴率先輕啟薄唇,冷冷地,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如是說道:“瀟親王,我如今是你父皇的昭儀,還請瀟親王自重,不要亂了輩分和規矩。”


    因為梁笙瀟站在冷晴的身後,所以冷晴看不到梁笙瀟此時的麵部表情,但冷晴能清楚地感覺到,在她說出這番話後,梁笙瀟摟在她腰間的手臂明顯地僵硬了一下……


    兩廂沉默地僵持了須臾,梁笙瀟終究還是鬆開了他環抱在冷晴腰間的手臂。


    默然地往後退出一步,梁笙瀟也不說話,就那麽抿著唇,默默地凝視著冷晴的背影,那鮮紅似火的背影……


    而這方,冷晴緩緩閉目,悄無聲息地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忍下右胸口上那一陣一陣的鑽心痛感,睜眼,看向眼前那惆悵的重重雨幕,冷晴無聲地一歎,緩緩轉身……


    一個轉身的距離,一步之遙,冷晴對上了梁笙瀟那靜靜凝望的視線……


    雖然冷晴在刺了她自己一劍後,及時上了止血消炎的藥物,還將傷口包紮了,可是冷晴的麵色仍然難免蒼白,以往紅潤的唇瓣也有些失了血色。但是,相較於因為受傷流血而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的冷晴,梁笙瀟的臉色,卻更顯蒼白!


    然而,隻是與梁笙瀟匆匆對視一眼,冷晴就不再看梁笙瀟,而是抬腳邁步,越過梁笙瀟,朝著梁笙瀟身後側的房門走去……她的油紙傘還放在房門邊的牆柱上呢……


    冷晴從來就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人,冷晴向來都想的開——既然已經和梁笙瀟撞上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拿了傘再離開吧!


    雖然雨勢看著不大,一直綿綿柔柔的,但那也是雨啊!最重要的是冷晴胸口上才剛受了傷,尤其是受傷的位置還在心髒上方……要是這會兒淋濕了沾了水,最後受苦遭罪的無疑還是冷晴自己。


    冷晴之前不拿傘,是想趁著梁笙瀟剛醒,大腦還處在混沌狀態,想在梁笙瀟反應過來前趕緊離開,這才顧不上拿傘。


    可這會兒梁笙瀟都已經站在冷晴麵前了,冷晴顯然已經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如此一來,冷晴何必繼續衝進雨幕中讓她自己淋雨呢?畢竟,冷晴可沒有自虐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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