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成大陸南地,有這樣一座建築——


    它最初修建於前朝天成國末年,建成後不足兩年,便經曆了天成大陸上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動亂,兩百餘年前的那場——九王之亂。


    它經曆了那場戰亂,被無情的戰火毀去了三分之一的建築。但是在戰亂平息後,又被世人按照其原形修建。如今,它就坐落在大梁國京都縐平城東區的南街上。


    它坐東朝西,規模宏大,占地麵積約為六千平方米。沿中軸線有正門、照壁、接水亭、儀門、前戲台、大殿、後戲台、後殿、前後廂房、耳房及附屬用房等建築。


    它的建築裝飾采用磚雕、石雕和朱金木雕等傳統工藝。修建有一千多件朱金木雕,二百多件磚雕、石雕藝術品。曆兩百餘年寒暑仍不失奇妙光彩,充分體現了“三雕”工藝技術的至高水平,觀賞價值極高。


    其中,朱金木雕,主要使用在建築各類構件上,以民間故事,戲曲人物為主,大多采用高浮雕和鏤空雕相結合的工藝技法。經過油漆、貼金、拔朱、上彩,顯得富麗堂皇、高貴典雅……


    它,就是幽篁館。是天成大陸上迄今為止,占地麵積最大、建築群最多、雕刻藝術品最多的一座會館。


    幽篁館雖修建得富麗堂皇、高貴典雅,但幽篁館的規矩並不算森嚴。


    平常的日子裏,無論是達官顯赫還是平民百姓,皆可以自由進出幽篁館。不過幽篁館裏麵的那些盈利場所,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了——


    幽篁館內的區區一盞清茶,就要售價整整一百紋錢,而一百紋錢對於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言,是一個三口之家半個月的花銷。連區區一盞清茶都售價如此昂貴了,可以想見,幽篁館裏的糕點、飯菜什麽的,那更是天價!


    因為幽篁館那動則幾百紋錢甚至幾十兩、幾百兩的消費,所以,幽篁館雖不限製其進出的人的身份高低,但一般能進入幽篁館的,都是有底氣的花得起銀子的達官顯赫。至於窮苦的平民百姓什麽的,大都是站在幽篁館門前望而生歎。


    又因為今天是九月初九,正是一年中賞菊的好日子,幽篁館如今的主人在會館內舉辦了賞菊大會的關係,所以今日進入幽篁館的規矩又與平常不同了——


    今日進入幽篁館的規矩是:隻要能對得出守在幽篁館正門外的小廝出的三首詩詞歌賦,或是願意交納一錠白銀者,就能進入幽篁館賞菊。並且,今日幽篁館內還提供了免費茶點,所有可以進入幽篁館的人,都能免費享用那些茶點,且不限量。


    上述這些消息,都是在前往幽篁館的一路上,梁笙瀟告訴冷晴的。


    起先梁笙瀟一直走在冷晴前麵,而冷晴礙於身上的傷勢,行走的速度始終快不起來,梁笙瀟便隻能走走停停地等冷晴。後來走著走著,不知怎麽就變成梁笙瀟和冷晴並肩而行了。又許是路途無聊,梁笙瀟便將幽篁館的情況與冷晴大致說了一番。


    等到梁笙瀟唇畔含笑地收住話音時,梁笙瀟和冷晴也正好在一座修建得富麗堂皇、高貴典雅的建築——幽篁館對麵的街麵上停住了腳步。


    隔著一條寬闊敞亮的街麵,以及街麵上形形色色的行人看過去,冷晴一眼便看見幽篁館的正門兩側,蹲守著一對呲牙怒目的石獅子。門楣上方高懸著一塊由磚雕而成的聖旨狀的匾額,雙龍戲珠浮雕圍繞著“幽篁館”三個朱紅的大字,匾額的周圍鑲嵌著許多精美的磚雕。


    在“幽篁館”的匾額下,是一扇大開著的兩扇開的單是看上去就無比厚重的黑漆大門,門上嵌著鎏金獅頭的輔首。門後有幾層向下的階梯,階梯過去,是一扇長方形的雕刻著浮雲海浪浮雕的石屏(照壁),堪堪遮擋住了門內的風景,讓人無法從門外窺探到半分。


    幽篁館那大開的正門外兩側的牆壁下,各擺了一張朱漆的長案,兩張長案後分別端坐著一名頭戴逍遙巾,腳踩青色平頭千層底布鞋,穿一身青色裋褐服的小廝。


    不同的是,左邊那名青衣小廝身前的長案上擺著一套齊整的文房四寶,外加案頭一疊厚厚的筏紙和一隻沙漏。而右邊那名青衣小廝身前的長案上雖也擺著一套齊整的文房四寶,但案上卻隻有一本厚厚的冊子,外加他腳邊多了一隻半米高的籮筐。


    “冷姑娘,走罷。”如此朝冷晴笑語了一句,梁笙瀟率先邁步,穿過街麵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走向了街對麵的幽篁館。


    事已至此,幽篁館近在眼前,冷晴除了跟上梁笙瀟的腳步,似乎也別無它法。


    不過,冷晴在幾步追上走在她前麵的梁笙瀟後,麵上稍微猶豫了一下,冷晴還是出言問道:“梁公子,您身上帶銀子了嗎?”


    “沒有。”迴答冷晴的,是梁笙瀟那言簡意賅的淺笑低語。


    然而,一聽梁笙瀟這言簡意賅、語氣隨意的兩個字,冷晴卻是當時就急了。


    冷晴可是記得梁笙瀟才說過,今天想要進入幽篁館,要麽對出守在幽篁館正門外的小廝出的三首詩詞歌賦,要麽交納一錠白銀才能進入幽篁館賞菊。


    如果是讓冷晴背誦詩詞歌賦,就憑冷晴那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冷晴絕對妥妥的倒背如流。可是讓冷晴“對”詩詞歌賦……嗬嗬,還是別開玩笑了!


    如此一來,梁笙瀟和冷晴今天要進這幽篁館,就隻剩下交錢這條路了。


    可是冷晴一個自來到這個異世就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在朱梓陌身邊時,冷晴的吃喝住用朱梓陌全包了;到了炎子明身邊,冷晴的吃喝住用炎子明又全包了;現在到了成亦影身邊,冷晴的吃喝住用成亦影又全包了的人……冷晴哪來的銀子?


    原本冷晴還指望著梁笙瀟身上能有銀錢,不說百八十兩,能有二兩銀子付得起門票也是好的啊!現在可好,梁笙瀟竟然直接幹脆利落地迴了她兩個字“沒有”……


    兩個人,誰身上都沒錢,難道要翻牆進幽篁館嗎?!!


    如此思索了一番,在走到幽篁館正門前的石階下時,冷晴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地朝梁笙瀟道了一句:“那怎麽辦?我也沒有啊!”


    正欲抬腳踏上石階的梁笙瀟聞言迴頭,朝冷晴低聲一笑,溫聲迴了冷晴一句:“冷姑娘忘了?除此之外,還可對詩詞歌賦。”


    迎著梁笙瀟那含笑的視線,冷晴有些尷尬的低聲道了一句:“我不會……”


    古人常言“琴棋書畫、詩酒花茶”,道:善琴者通達從容,善棋者籌謀睿智,善書者至情至性,善畫者至善至美,善詩者韻至心聲,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花者品性怡然,善茶者陶冶情操。


    這八樣事物,冷晴因嵇康而愛琴,因蒙爸爸喜愛書法而學書,因工作需要而懂酒、品茶,唯獨棋,隻因冷晴愛而善。至於畫、詩、花……冷晴全然不會……


    那方,許是冷晴那一句“我不會”讓梁笙瀟感到驚訝,所以梁笙瀟聞言後,挑眉看了冷晴好一會兒,看的冷晴臉上的尷尬之色越發溢於言表。


    在冷晴尷尬得都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裏放時,梁笙瀟忽然含笑道了一句:“無妨。”


    然後,在冷晴還沒反應過來梁笙瀟吐出的那兩個字是何意時,梁笙瀟已經悠然轉身,不疾不徐地踏上幽篁館正門前的石階,目不斜視地走到擺在正門左邊的那張朱漆長案前,如此溫聲詢問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請問這位小哥,可以代為作答嗎?”


    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先是朝梁笙瀟點了點頭,然後麵無表情地迴道:“可以。不過代答是翻倍的,就是六首詩詞歌賦。”


    梁笙瀟又溫聲詢問道:“請問對答可有時限等規矩?”


    在梁笙瀟問出這個問題時,站在幽篁館正門前的石階下的冷晴也抬腳,踏上石階,走到了梁笙瀟身邊,和梁笙瀟一起站在了那張朱漆長案前。


    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看了一眼跟上來的冷晴,繼續麵無表情地朝梁笙瀟說著:“有。每一首詩詞歌賦,隻有一次對答機會,若在規定時間內對不出就算失敗,就請打道迴府。按照規矩,對詩失敗的人,就是交納十倍的銀子,也不能進幽篁館。”


    話音一轉間,但見那名青衣小廝伸手指著他麵前那張長案上的沙漏,如此麵無表情地朝梁笙瀟道:“每首詩詞歌賦限時在這個沙漏漏完之前答出,超時者就算失敗。並且每首詩詞歌賦必須連貫作答,除了對答時的謄寫外,期間不可有任何停歇,否則也算作失敗。”


    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的話才說完,站在梁笙瀟身邊的冷晴就忍不住蹙眉道了一句:“這麽嚴苛?”


    這個異世是個十分落後的世界,其方方麵麵的水平跟華夏古代唐宋時期是差不多的。在這個異世呆了半年,冷晴早就知道,這個異世還沒有玻璃這種東西,自然也就沒有那種用玻璃製作的密封型沙漏了。


    因此,那個青衣小廝指著的沙漏,其實就是一個懸在架子上的金屬漏鬥,看色澤應該是青銅的。漏鬥下麵放了一個裝了大半盒沙子的金屬盒子,應該也是青銅的。沙漏旁邊還有一個空金屬盒子,冷晴想那應該是用來替換裝沙子的。


    那個沙漏的金屬漏鬥最大的那麵隻有成人的巴掌大,漏鬥底部的孔到是不大,可是漏鬥下麵的那個金屬盒子裏才那麽點沙子。冷晴估算了一下,如果流速正常的話,那盒沙子倒進漏鬥裏麵不出兩分鍾就漏完了。


    兩分鍾答一首詩詞歌賦,答不出來就算失敗;除了對答時的謄寫外還不給停歇的時間,不然也算失敗;對答詩詞歌賦失敗的,就是交納十倍的銀子也不能進幽篁館……這規定豈止是嚴苛!!簡直是變態好嘛!!!


    然而,迴答冷晴那略帶不滿的疑問的,卻是那名坐在朱漆長案後的麵無表情的青衣小廝一句雲淡風輕的話:“若姑娘覺得規矩嚴苛了,可以去隔壁那位小哥那兒交納一錠白銀,自可進幽篁館。”


    一聽那名青衣小廝這話,冷晴立即就閉嘴了:她要是有那個銀子,還會站在這兒?


    在冷晴暗暗翻白眼的時候,梁笙瀟卻是溫和有禮的如此問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請問這對詩的題目是由小哥擇定,還是由在下自行擇定?”


    但聞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麵無表情地答道:“若是這位公子自己對答,可以自行擇定三首。若是代答,則由鄙人來擇定六首。”


    這方,梁笙瀟朝那名坐在長案後的青衣小廝溫和一笑,溫聲道:“那煩請小哥幫在下擇定六首,在下自己再擇三首。”


    那方,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麵無表情地朝梁笙瀟一點頭,然後從他麵前長案案頭上擱著的那疊厚厚的筏紙裏挑選出了六張筏紙,餘下的全部推到了梁笙瀟麵前。


    “梁公子,您行不行啊?”在梁笙瀟埋首挑選那疊厚厚的筏紙的時候,冷晴傾身湊到梁笙瀟耳邊,如此低聲詢問。


    那方,正埋首挑選詩詞歌賦的梁笙瀟聞言,手中動作一頓,隨即就見梁笙瀟朝冷晴微微一笑,溫聲道了一句:“若不試一試,怎知行或不行?”


    這方的冷晴聞言,嘴角抑製不住地抽了抽:感情這位皇子大爺其實自己也沒譜?!


    在冷晴無語的時候,梁笙瀟已經從那疊厚厚的筏紙裏挑選出了三張筏紙。


    將手中挑選出的筏紙遞給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梁笙瀟溫和有禮依舊的道了一句:“在下已經擇好了,請問是否現在就作答?”


    坐在長案後的那名青衣小廝沒有接梁笙瀟的話,而是默然接下了梁笙瀟手中的那三張筏紙,然後將梁笙瀟麵前那疊厚厚的筏紙移迴原位,又收拾好了筆墨紙硯。最後,那名青衣小廝將他手中的九張筏紙在騰空了的長案上分兩排一字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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