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水調歌頭·丙辰中秋》宋·蘇軾。


    **


    月上中天,繁星數點,萬籟俱寂。


    天成大陸腹地。秦山山脈外圍山腰。赤冰國行宮。


    那座純木質結構的“清心殿”左側殿中,內殿裏那張靠牆擺放的金絲楠木床上,披散著三千青絲地平躺在床上,一條淡黃色薄被蓋到腰間的冷晴正睜著她那雙星眸默然泣淚。


    再是美好的夢也終有醒來的時候,而一場夢醒,則淚濕枕巾。


    話說之前,炎子明將冷晴抱迴來並送進左側殿後,因為心裏憋著氣,安頓好冷晴後,炎子明也沒留在左側殿照看冷晴,而是直接返迴後殿休息去了。


    所以,當子夜將過,冷晴從醉夢中醒來時,黑漆漆的左側殿中隻有她一人在,也正因此,冷晴才能如此旁若無人地任由她自己淚流滿麵。


    不知道為什麽,冷晴這一次醉酒初醒的時候,絲毫沒有頭疼的感覺,隻是剛從醉夢中醒來的時候,冷晴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如今究竟身在何處。


    直到感覺到枕邊的濕意,冷晴才恍然之前的一切隻是她醉酒後做的一場夢,一場曾經發生在她和他們的生命中,如今隻能她一人獨自迴憶的夢。


    恍然之後,冷晴也不去想她是怎麽從大梁國行宮迴到這赤冰國行宮裏的左側殿來的,隻兀自沉浸在那一場美好的夢裏。可當冷晴迴想起在夢中看見的那一幕幕情景、說的那一句句對話,冷晴的淚水就像那開了閘的河水一般流淌不息,怎麽也止不住。


    就這麽在金絲楠木床上安靜地躺了一會兒,等到眼中的淚水漸漸平息了,冷晴才猛地起身掀被下床,抹黑穿好擺在床邊地上的繡鞋,又抹黑走到擺在金絲楠木床對麵的那張金絲楠木長榻前,摸出一隻火折子點燃了擺在長榻上的那張長方形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那盞油燈。


    點燃了油燈,披散著三千青絲,穿著那身水墨畫齊胸襦裙的冷晴又轉身去殿角的衣櫃裏取出一套前幾天她因閑著無聊而讓王泉給她尋來的練習書法用的筆墨紙硯。


    去外殿取來冷茶磨好墨後,冷晴脫了繡鞋爬上長榻,將那一疊純白的宣紙平整地鋪在矮腳桌上,之後,冷晴就坐在矮腳桌邊,在那晃晃悠悠的一豆燈火下執筆作畫……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直到夜盡天明,直到殿外天色泛白連帶著殿中的光線也漸漸明亮起來,俯首案前作了半夜畫的冷晴才終於停下她手中的毛筆。而這期間,冷晴已不知往那隻硯台裏添了幾次水研了幾次墨,又往那盞油燈裏添了幾次燈油。


    此刻,在那張兩米來長的金絲楠木長榻上,鋪陳著一張又一張被畫滿了墨跡的宣紙。湊近一看,卻見那一張張宣紙上畫著的是一個個持劍的小人,而那些小人則用手中長劍或作出點劍或作出劈劍或作出撩劍或作出截劍或作出掃劍等等各種劍勢。


    將她手中最後一張宣紙捧到唇前吹了一陣,待紙麵上的墨跡幹透了,冷晴開始按著順序將那些鋪陳在長榻上,畫滿了持劍小人的宣紙一張一張地收疊到一起。


    將所有畫了持劍小人的宣紙都收攏起來後,冷晴將那厚厚一疊宣紙小心翼翼地卷好,並用一條銀色絲帶攔中纏繞綁好,裝進了她那身水墨畫齊胸襦裙的袖中暗袋裏。


    之後,冷晴吹熄擱在矮腳桌上的那盞如豆油燈,穿好繡鞋並用一條白色發帶係上她那披散著的三千青絲,略整理了下衣裙,隨便擦了把臉後冷晴就揣著那厚厚一疊卷起來的宣紙出了左側殿。


    走到前殿的時候,冷晴正好碰上了正在前殿裏那張擺在一側殿牆下的金絲楠木大圓桌前擺早膳的王泉。


    “冷姑娘這麽早就醒了啊?昨夜睡得可還好?頭疼不疼?需不需要醒酒湯?”一見到迎麵而來的冷晴,墨發高束,身穿棕色皮甲,腳踩黑色暗紋嵌金絲高筒官靴的王泉就如此笑眯眯地朝冷晴一疊聲地詢問著。


    “不用了,我並沒有醉酒後頭疼的感覺。”朝王泉搖了搖頭,冷晴直接拒絕了王泉的好意。話音一轉間,又聽見冷晴如是問王泉:“怎麽是你在準備早膳,牧文呢?”說話間,冷晴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張金絲楠木大圓桌前。


    那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擺弄早膳的王泉聞言,如是朝冷晴咧嘴笑道:“他前幾天不是受傷了嗎?雖然傷得不算多重,但兄弟一場的,我想著在他身上的傷好之前就讓他暫且歇一歇罷,反正這些事我也是做的來的。”這幾天的早膳都是他布置的,隻是冷姑娘起的晚不知道罷了。


    “嗯,也是。”這方,冷晴一邊認同地應著,一邊朝王泉點了點頭。話音一轉間,但聽得冷晴如此朝王泉說道:“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若事情順利,中午可能就不迴來吃飯了。”話畢,冷晴忽然又補充道:“晚上可能也不會迴來吃飯。”


    那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聞言一愣,看向冷晴問道:“出去?去哪裏?”這一大早的,天才剛剛亮冷姑娘就要出去??


    這方的冷晴聞言,略一沉吟才對王泉說道:“燕國行宮。有點事要去找博太子。”


    “冷姑娘找他作甚?”一聽冷晴說她要去燕國行宮找燕博,王泉的眉頭立馬就蹙了起來,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中充滿了不解的語氣。


    這一次,對於王泉這脫口而出的追問,冷晴並沒有如實迴答,隻是輕描淡寫地吐出五個字:“就是有點事……”


    見冷晴避而不談她究竟找燕博什麽事,王泉很是知進退地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一想到冷晴要去找燕博,王泉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蹙眉說道:“那個博太子早年混跡疆場,一身戾氣,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而且上次冷姑娘和他打鬥一事,我估計他現在還耿耿於懷呢!冷姑娘還是離他遠些比較好。”


    冷晴知道王泉這是在關心她,因此,在王泉說完話後,冷晴抿唇朝王泉笑了笑,語氣輕鬆隨意地說道:“沒事的,昨天在大梁國行宮的時候我就已經跟博太子握手言和了。更何況他乃堂堂一國儲君,即便心中有些不高興也不會真的拿我如何的。”


    口中說得輕鬆隨意,冷晴心中則在默默腹誹著:燕博就是再對她不滿,但礙於燕國和赤冰國的麵子,燕博最多就是用言語擠兌擠兌她,不過那有什麽關係?被人擠兌兩句又不會掉塊肉,她若不在意就根本沒任何關係。


    而那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聞言一驚,沒有一絲猶豫地就蹙眉問道:“博太子昨天也去了?”爺昨夜迴來的時候怎麽沒和他說這迴事兒?應該沒被看出什麽破綻吧!


    這方,冷晴朝王泉點了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嗯!”話音一轉間,冷晴一邊抬腳朝著大開的殿門的方向走去,一邊如是朝王泉說著:“我不和你說了,我先走了。”


    見冷晴如此著急地往外走,仍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當即朝冷晴招唿道:“唉唉唉!等等,先吃過早膳再去啊!冷姑娘你昨夜醉成那樣,不吃點早膳會難受的。”


    “不用了,我這裏有急事,沒功夫耽誤!”頭也不迴地留下這番話,冷晴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座純木質結構的“清心殿”。


    這廂,仍站在殿中那張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一直目送著冷晴走出殿門後才兀自垂頭喃喃自語道:“這冷姑娘……怎麽感覺醉個酒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兒了……”


    “王泉,剛才你在和誰說話?”王泉的自語聲才散,一道慵懶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就驀然傳進了垂著頭的王泉耳中。


    站在那張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聞聲一驚,猛地抬頭,就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前殿中的,墨發高束,仍穿著昨夜那身單薄的藏藍色長衫的炎子明正站在他對麵。


    就這麽直愣愣地與炎子明對視了幾秒,王泉才驀然反應過來般地應道:“啊?哦……和冷姑娘說話呢!”


    那方,炎子明聞言當即眉頭一蹙,滿是不相信地問道:“馨兒?她昨夜醉成那樣,今日這麽早就起了?”


    這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正往一隻空碗裏盛粥的王泉聞言,隨口就說道:“豈止是起了,都已經出門去了呢!”


    “出門了?去哪了?”一聽王泉的答話,炎子明的眉頭立即蹙得更加深了,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大好的樣子。


    這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又往另一隻空碗裏盛粥的王泉聞言,想也沒想地張口就道:“燕國行宮,說是找博太子有急事,連早膳都沒吃就走了。”


    “哼!”對於王泉的答話,炎子明先是冷哼了一聲,而後語氣不知是不屑還是惱怒地道了一句:“她能找燕博有什麽急事!”話落,炎子明一甩袖,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方,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端著盛了一碗粥的瓷碗的王泉看著炎子明大步流星地朝著大開的殿門走去,王泉當即張口吆喝道:“唉!爺!您又去哪兒啊!吃早膳了!”


    迴以王泉的吆喝的,是炎子明那大步離去的身影。


    這方,仍站在金絲楠木大圓桌前的王泉一臉怔愣地看著炎子明的身影消失在大開的殿門外,王泉有些愣愣地想:他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另一方……


    因為燕國行宮就修建在赤冰國行宮的北方,所以冷晴出了赤冰國行宮後都沒有找人問路就獨自一人找到了燕國行宮。


    又因為燕國行宮距離赤冰國行宮不算很遠,快步步行四十多分鍾也就到了,因此,當冷晴大步流星穿山越林地走到掛著“燕國行宮”這四個金燦燦的大字的燕國行宮院門前時,天邊朝陽才初初升起。


    “我是赤冰國煦太子的琴師冷晴,今日奉煦太子妃之令前來找貴國博太子,煩請這位大哥進去通稟一聲。”在走到燕國行宮院門外,被在行宮外巡邏的守衛們攔住的時候,冷晴麵不改色地說出了這番話。


    攔住冷晴的巡邏守衛默默地想了想:赤冰國煦太子?那不就是他們燕國皓月公主的夫君?那煦太子妃不就是他們燕國的皓月公主?他們家太子殿下一向疼愛皓月公主,既是皓月公主遣來的人,他們若是敢攔住不放或隱瞞不報,迴頭怕是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於是,攔住冷晴的那兩名燕國守衛的其中一名在讓冷晴稍等片刻後就進行宮稟報去了。


    沒多久,那名守衛就返迴了,並讓冷晴自行進入燕國行宮。


    於是,不請自來的冷晴終於順利地進入了燕國行宮,並在一座修建在鬱鬱蔥蔥的大樹下的四角涼亭裏見到了正在用早膳的燕博。


    尚未走近那座四角涼亭,冷晴就看見涼亭中的那張圓形石桌邊,以簡單的白玉冠和白玉簪束發,穿一身墨色窄袖錦袍的燕博正坐在石桌邊的圓形石凳上笑盈盈地看著她。


    等冷晴走近那座四角涼亭了,坐在石桌邊的燕博就如此笑著與冷晴說道:“稀客,真是稀客!冷姑娘怎生今日一大早就來燕博這裏拜訪了?聽守衛說是十妹遣你來的,不過燕博卻是不信的。冷姑娘既來的如此早,不知冷姑娘可否用過早膳了?若不曾用,冷姑娘不妨坐下來陪燕博用頓早膳可好?”


    對於燕博那一番虛與委蛇的客套之言,冷晴完全置若罔聞。


    一腳踏進涼亭,直接走到燕博對麵的一張石凳上坐下,冷晴張口就單刀直入地問燕博:“我今天登門拜訪是想來問一問博太子,不知博太子可否還想學太極劍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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