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迴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宋·李清照。


    **


    這位大章國太子也叫陳浩賢……這會是巧合嗎?


    在去大梁國行宮的一路上,冷晴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終究是無解的。


    關於成亦影今日邀請了冷晴來他們大梁國的行宮遊玩,並已在邀請帖中留了冷晴晚上一起吃烤全鹿一事,作為大梁國行宮目前的主人以及成亦影的夫君的梁笙德自然是知道的。


    因為冷晴曾救過成亦影的關係,梁笙德自然是十分樂意冷晴來他們大梁國行宮的,即便冷晴天天來叨擾他們夫妻二人,梁笙德都不介意。


    不過,因為男女之防,在用過午膳後梁笙德就去燕國行宮找燕博下棋去了,所以等到冷晴到大梁國行宮的時候,就隻看見了等在大梁國行宮院門前的成亦影。


    而冷晴就這麽一路帶著困惑到了大梁國行宮,打起精神與成亦影寒暄了幾句後,在成亦影的安排下,冷晴跟著成亦影在大梁國行宮附近遊賞了一番。


    初時冷晴還能認真地陪著成亦影遊賞景色,但後來見看來看去也就是些山山水水的,也沒什麽特別的,又因為心中一直揣著那個疑問,漸漸地冷晴也就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雖然冷晴表現得並不明顯,但成亦影仍是發現了冷晴的心不在焉,不過成亦影隻以為是冷晴覺得這麽幹巴巴的遊賞太過無聊,便遣了宮人在林中的一條小溪旁擺了茶點和棋局,欲和冷晴借著對弈來消磨時光。


    奈何冷晴心中始終揣著那個疑問不得解,導致冷晴下起棋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好在冷晴的棋藝不錯,而成亦影也隻是想借著下棋來消磨時光,因此冷晴即便一直心不在焉也沒有輸過幾局棋。


    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冷晴統共與成亦影下了十餘局棋,冷晴雖一直心不在焉,到是意外的勝多輸少。雖然冷晴這勝多輸少的戰績之中有成亦影並未盡力博弈的原因,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讓成亦影感慨冷晴的棋藝之高超了。


    冷晴就這麽一直心不在焉地熬到了夜幕降臨,熬到了梁笙德指揮著大梁國的侍衛宮人們將宰殺幹淨了的全鹿架到在大梁國行宮院子裏堆起來的火堆上烤的時候……


    話說梁笙德足足在燕國行宮呆了一下午,一直到傍晚時分,梁笙德才迴到大梁國行宮。而隨同梁笙德一起迴來的,還有燕國太子燕博。


    帶著燕博一迴到大梁國行宮,梁笙德就開始著手準備今晚烤全鹿的事情了。


    等到布置好了一切,梁笙德才一臉柔笑地招唿坐在屋簷下的成亦影過去他那邊。


    成亦影迴以梁笙德一個溫柔繾眷的笑意後,便帶著心不在焉的冷晴到了行宮院子裏架著全鹿的火堆旁,和梁笙德、燕博一樣,一人坐在一個小杌紮上烤火取暖。


    雖然時下正值酷夏,但山林間的夜晚還是很涼的,白日裏被太陽曬得出了一身薄汗,夜晚的山風一吹,那就不是涼而是冷了。所以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還是有必要的。


    此刻,大梁國行宮內的空闊院子裏,一頭剝了皮去了內髒的全鹿被架在劈啪燃燒的火堆上。以那頭烤全鹿為分界線,成亦影和冷晴坐在火堆的這一邊,梁笙德和燕博則坐在火堆的另一邊。


    雖然梁笙德的身體不大好,不宜飲酒,尤其是不宜飲烈酒,但少量的甜酒還是能喝一些的。而梁笙德喝的這種甜酒是大梁國特有的一種果酒,度數極低,就是喝再多也不醉人。


    又因燕博是梁笙德邀請來同食烤全鹿的,那燕博自然就是客人,梁笙德無論如何也不能怠慢了燕博這位客人。


    為了陪燕博“把酒言歡”,梁笙德便也應景地捧了一隻成人拳頭大的小酒壺,坐在火堆旁的小杌紮上,一邊和燕博談古論今,一邊淺飲小酌壺中的甜酒。


    雖然對於梁笙德而言,饒是他們大梁國特有的這種度數極低,絲毫不醉人的甜酒,梁笙德若飲得多了,依然會感到頭暈目眩,但這種甜酒對於出生天成大陸北地,喝慣了驅寒烈酒的燕博而言,就跟喝白水沒什麽區別了。


    因為燕國地處天成大陸北地,夏季短促而涼爽,冬季漫長而嚴寒,所以燕國的酒都釀得極其烈,不是那種喝一口能燒喉嚨的烈,而是那種丟點火星下去能直接燒起來的烈。


    燕國的酒不隻是烈,而且醇,若是讓沒沾過酒的人喝燕國的烈酒,三口酒足以讓人醉上一整天!同處天成大陸北地的赤冰國的酒亦然如此,既烈且醇。


    然,大梁國的甜酒入口雖寡淡無味猶如白水,但這甜酒畢竟是梁笙德這個主人給他準備的,燕博秉承著客隨主便的思想,也就沒提什麽異議,隻管悶頭喝了。


    不單甜酒讓燕博如飲白水,又因為地域與人文文化的差異,使得燕博飲起酒來也顯得沒有梁笙德那麽的“斯文秀氣。


    燕博飲酒不斯文,到不是燕博為了突顯他的大男子主義,而是燕國一年十二個月裏有八九個月都是氣候嚴寒冷冽,因此燕國人喝酒大多是為了驅寒,而不是為了什麽怡情雅興。即便是那種烈的能點火的酒,燕國人喝起來依然是一口能喝下多少就喝多少。


    燕博雖貴為燕國太子,從小學的是皇室禮儀教養,但這種從祖輩傳下來的習慣,可以說已經滲透到了燕博的骨子裏,輕易無法改變。因為這些原因,燕博喝酒的姿態就顯得相當的豪邁爽快,至於淺飲小酌什麽的……燕博是真的完全不會……


    不過好在燕博還記著他這是在梁笙德這裏做客呢,到也沒有太過豪放,還是比較收斂的。


    畢竟梁笙德這個主人飲酒如此斯文,燕博自覺他這個做客人的沒理由抹了梁笙德這個主人的麵子,也就沒有敞開了喝。倘若真讓燕博無所顧忌地敞開了喝,一隻有成人四個拳頭那麽大的酒壺,燕博隻用三四口就能喝掉一壺!


    然,燕博雖沒有敞開了喝,但畢竟是習慣了大口喝酒的,燕博就是再怎麽收斂控製,也仍舊掩蓋不了他骨子裏那豪邁粗獷的本性——這全鹿還沒烤熟呢,燕博腳邊就先堆了三個有成人四個拳頭那麽大的空酒壺了。


    對於燕博如此的飲酒速度,手握一隻成人拳頭大的酒壺,尤其是壺中酒還沒喝兩口的梁笙德在一旁看的是直皺眉頭,幾次欲出言提醒燕博喝慢些,不要拿酒當水喝,卻都被燕博那豪邁的飲酒姿態給憋了迴去。


    最後,梁笙德看看燕博腳邊的三隻大空酒壺,再看看他手裏那隻簡直是小巧玲瓏的小酒壺,梁笙德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坐在火堆這一邊的成亦影看著自家相公那有話不能說隻能搖頭苦笑的憋屈樣,在火光的映照下,成亦影很不厚道地抿唇笑了笑。


    從梁笙德和燕博那方收迴視線,看像坐在她身邊盯著熊熊燃燒的火堆沉默不語的冷晴,成亦影笑著柔聲喚道:“冷姑娘。”


    這方,盯著她身前的火堆神遊天外的冷晴聽見這一聲喚,有些恍惚地迴過神,迎上成亦影那溫柔而專注的視線,冷晴低低地應了一聲:“太子妃。”


    看著冷晴那被火光映照得有些泛紅的麵色,成亦影唇畔笑意不減,聲音輕緩溫柔依舊:“看姑娘的麵色,似乎有心事?”


    冷晴聞言,默然了一瞬才若有所思地答道:“心事到沒有,隻是有些問題一直想不通,心中困惑難解罷了。”


    聽聞冷晴如此言說,成亦影反到用一種頗為不信的語氣笑道:“冷姑娘心胸豁達,竟然還有冷姑娘想不通的問題?到是怪哉!”


    被成亦影這麽一說,冷晴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語氣亦十分無奈地說著:“太子妃說笑了,我也是人,是人就總有想不通的時候,沒什麽好奇怪的。”


    也許是覺得冷晴的話說的有幾分道理,就見成亦影朝冷晴點了點頭,而後微笑著如是與冷晴道:“不知冷姑娘可否與梓檀說一說是何事困擾著冷姑娘?”


    之前成亦影與冷晴說過,梓檀是成亦影的字,而今日冷晴到了大梁國行宮後,成亦影便一直以“梓檀”自稱,更主動讓冷晴也稱唿她為“梓檀”。


    雖然冷晴以成亦影身份尊貴,她區區一名琴師直唿成亦影的字於禮法不合婉拒了成亦影的要求,但冷晴其實是知道的,成亦影既然能讓她直唿成亦影的字,這代表著成亦影是真心承認她這個救命恩人的。


    隻是……大章國太子陳浩賢究竟是不是現代社會那個陳浩賢一事不僅僅是關乎陳浩賢的身份問題,還關乎到冷晴的身份來曆,如此兩相疊加,繞是冷晴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與成亦影解釋她的困惑。


    那方,見冷晴一直沉默不語,成亦影以為冷晴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便十分善解人意地柔聲笑道:“若是不便與梓檀說便不說罷,冷姑娘不必為難。”


    冷晴聞言,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低聲苦笑道:“到不是為難,隻是事情有些複雜,我是在想該如何與太子妃說才能不顯得那麽亂。”


    聽冷晴如此說,成亦影那顆心到是放了下去,隻要不是冷晴不願意與她說就好。


    於是,成亦影笑看著冷晴,聲音輕緩溫柔地笑道:“若是如此,冷姑娘但說無妨。”


    成亦影都如此說了,冷晴又哪裏還有推拒的理由呢?


    在短暫的沉默中將她與陳浩賢之間的恩怨糾葛大概地整理了一下,冷晴便斟酌著言詞地說了起來:“是這樣的,我本是大章國人,三歲喪父喪母,我父親的至交好友可憐我年幼無依,便將我收養了。我算是被我的養父母撫養長大的。


    我的養父母有一個女兒,年紀比我小幾個月,與我的關係一直很好,她一直拿我當親姐姐看待,我也拿她當親妹妹看待。去年我與一人定了親,原是預備今年年末與那人舉行婚禮的,隻是……那人卻和我養父母的女兒……”


    雖然從決定將這些事告訴成亦影的時候,冷晴就已經整理好了所有的說詞,可真的話至此處,冷晴卻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然,冷晴的話雖未說出口,可無論是坐在冷晴身旁認真傾聽的成亦影,還是坐在火堆另一方不知何時沉默下來,也在安靜地聽冷晴說話的梁笙德和燕博,他們均已經猜到了冷晴那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一時間三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同情起冷晴來。


    隻是成亦影沒有開口接冷晴的話,梁笙德和燕博這兩個大男人就更不會貿然開口了。


    而這方,冷晴並未去理會成亦影等人的反應,冷晴隻是兀自這麽糾結猶豫了半晌兒,才語調澀然地吐出四個字:“……珠胎暗結……”


    冷晴這四個字一出口,除了成亦影依舊唇畔帶著一抹微笑,神色依舊無比認真外,坐在火堆另一方的梁笙德和燕博都不由得露出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成亦影那認真的注視下,但聞冷晴用一種悵然的語調低聲往下說道:“後來,我養父母的女兒自縊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麽單純的一個姑娘為什麽會突然拋下父母雙親,就那麽草草地結束了她年輕的生命。


    直到我發現了我養父母的女兒留下的手劄,上麵清楚地記著她與那個人從相知相識,到她自縊之前的一切,其中包括在她有孕後,她將此事告訴那個人,那個人卻讓她去打掉孩子,並讓她去死的所有經過。


    我用那份手劄將那個人告上了官府,那個人氣惱之下找人殺我,卻被我躲了過去。那個人不死心,又繼續買兇欲殺我滅口。後來我一路逃到了大梁國,在命懸一線時被一位好心的朱姓公子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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