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陽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已經是他被帶到南曲郡五日後的事情了。


    林蕭陽醒來的時候,正是日上中天,臨近午時,南曲郡中處處炊煙嫋嫋,一派祥和。而位於南曲郡城郊的,林蕭陽所在的那座簡樸小院,亦是炊煙嫋嫋。


    不過,與其說林蕭陽是脫離了危險,傷勢趨於平穩後自然醒來的,不如說林蕭陽其實是被深度的饑餓給餓醒的。


    畢竟,自那夜負傷逃出林家本莊後,之後的兩日,林蕭陽便一直拖著一身重傷藏在深山老林中,除了那個山洞裏的清泉水和那棵不知名果樹結出的不知名野果外,足足兩日有餘,林蕭陽一直沒有吃過正經的可以果腹的食物。


    後來林蕭陽被寒星救了以後,直接就陷入了昏迷狀態,這五六日裏一直都是被喂食的治理身體、調理身體的湯藥,最多再被偶爾喂些清粥。


    可林蕭陽是個身長九尺的大男人,不說林蕭陽的飯量有多大,最基本的一頓兩碗飯也是要吃的,所以,這些湯藥、清粥對於林蕭陽而言,又如何能真正地起到果腹的作用呢?


    於是,在傷勢完全穩定下來的第五日,也就是今日,林蕭陽被硬生生餓醒了……


    因為林蕭陽醒的時候,正是日上中天,臨近午時,太陽光最明亮炙熱的時候,所以……


    當躺在屋中那張簡陋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顏色灰撲撲的薄被的林蕭陽睜開眼的那一瞬,就被從大開的窗外投射進屋中的明亮陽光刺了雙眼,不由自主地又閉上了雙眼。


    又因為林蕭陽住的那間屋子是全木頭蓋的,所以,在林蕭陽適應了屋中的明亮陽光,再度睜開眼後,林蕭陽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頭頂上的那灰撲撲的木頭屋頂。


    轉移視線,躺在床上的林蕭陽進而環顧四周,發現他躺著的這間屋子的牆體、緊閉的屋門,還有屋中擺著的桌椅板凳等等統統都是灰撲撲的木頭做的,就連他腦袋下枕著的枕頭……也是灰撲撲的木頭做的……


    而將整間木屋環視一遍後,林蕭陽發現,唯有正對著那扇緊閉的屋門擺著的,那張灰撲撲的四方桌上擺著的一套土培茶壺、杯盞是泛著泥黃的顏色,還有桌上擺著的一盞油燈是黑色的。再就是他身上蓋著的那條薄被……


    默默地盯著他身上蓋著的那條薄被看了好一會兒,林蕭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吧……雖然他身上蓋著的這條薄被不是木頭做的,但也是灰撲撲的顏色。


    於是,在將整間木屋環視了一遍後,林蕭陽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一間內裏擺設十分簡潔的屋子,除了必要的家具,如床、桌椅外,沒有半分多餘的裝飾。


    而在打量完了他所處的這間木屋的環境後,林蕭陽終於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傷。


    於是,林蕭陽動了動他的四肢,發現除了他的左腿似乎不能動外,他的雙手和右腿都很好。不過因為他的右腿和左手都受了極重的傷,稍微一動就疼得厲害。


    而除了他的四肢外,他的左後肩、右後腰側也受了傷,相比於四肢上傳來的疼痛感,這兩個地方的疼痛簡直太過強烈,強烈得讓林蕭陽完全無法忽視。


    不過,雖然幾乎渾身上下都在撕裂一般地痛著,痛得林蕭陽那雙英挺的劍眉都皺成了一個“川”字,但林蕭陽心中卻十分清楚,以他目前的情況,其實已經很好了。


    畢竟,若是換做常人,身受似他這般重的傷,隻怕早就撐不住了……


    誠然,若是換做常人,隻怕早就被這一身重傷奪去了性命,更遑論能撐到今日!


    而林蕭陽當時能在那般缺藥少食的情況下,硬生生熬了兩天都沒有倒下,憑借的,乃是林蕭陽那異於常人的堅韌毅力!


    依靠著這股異於常人的堅韌毅力,林蕭陽覺得,他就是再撐個兩日也是不成問題的。


    可偏偏林蕭陽時運不濟,還沒等他養好傷,就遇上了慕容讓,還強撐著本就已在強弩之末的身體,與慕容讓連過十餘招……


    說好聽些,林蕭陽那是在自救,說難聽些,林蕭陽那根本就是在透支他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在與慕容讓過招時,林蕭陽因躲避不及被慕容讓刺了兩劍,一劍在左肩上,一劍在左大腿外側,雖然這兩劍都避開了要害,卻也讓林蕭陽受傷不輕,流了不少的血。


    可想而知,林蕭陽本就有重傷在身,當時又添新傷,還狠狠地放了一把血,這無疑讓林蕭陽的身體更加虛弱不堪了,林蕭陽就算真是鐵打的身體,也再熬不住了。


    所以,當林蕭陽後來遇上去救他的寒星時,林蕭陽雖沒有及時認出對方就是寒星,但林蕭陽的潛意識裏知道他的危機已經解除了,於是,在極端的疲累與傷痛下,林蕭陽就十分放心地——昏迷了。


    正因此,後來寒星將林蕭陽背出那個山洞後,牡丹看見的,才會是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林蕭陽。


    昏迷之後的事情,林蕭陽自然是半點都不知道的。不過,昏迷之前的事情,林蕭陽隱約還是有那麽點記憶的——


    躺在床上,睜著一雙星目看著他頭頂上那灰撲撲的木頭屋頂的林蕭陽隻是稍稍那麽一眯眼,一迴憶,他昏迷之前的記憶就盡數迴籠了。


    不過,昏迷之前的記憶雖然悉數迴籠,奈何林蕭陽當時就已經有些神智模糊了,隻隱約記得他昏迷前是被一名女子救了,但是關於那名女子到底是誰……


    林蕭陽格外認真地想了半晌兒,最終不得不承認,他是半分都想不起那名女子是誰。


    正當躺在床上的林蕭陽眯著一雙星目,苦思冥想,在他昏迷前救了他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誰時,緊閉的屋門忽然被人從外麵一把推開,隨即,一道冷冰冰的女子聲音傳進了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耳中:“林蕭陽?你醒了?”


    循聲看過去,就見大開的屋門口,梳著垂掛髻,臉上用一塊綠色的薄紗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好看的鳳眼,穿一身水綠色裙衣的牡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兒。


    牡丹雙手端著一隻灰撲撲的木托盤,托盤上擱著一隻碗口有成人手掌那麽大的土培碗,碗中黑漆漆的藥汁還在冒著嫋嫋熱氣,一股苦澀的藥草味向四周溢散著。


    因為這間木屋隻有一間,不分內外室,所以躺在床上的林蕭陽隻需一個側臉,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牡丹。


    雖然之前林蕭陽與牡丹同行過一路,但是當時牡丹是白紗遮麵,穿一身白色裙衣,而當時一行幽冥宮宮人除了寒星穿一身顯眼的紅衣外,所有幽冥宮宮人都是白紗遮麵,穿一身白色裙衣的打扮……


    因此,在林蕭陽眼中,幽冥宮宮人都長得一個樣兒,無甚區別。


    也因此,即便現在如此近距離地看著牡丹,即便牡丹現在那身打扮除了顏色與之前不同外,樣式上和之前基本一致,林蕭陽也完全沒有將牡丹的身份往幽冥宮那方麵想。


    於是,看著牡丹,林蕭陽如此詢問道:“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嗎?”


    這方,綠紗遮麵,身穿水綠色裙衣的牡丹並沒有理會林蕭陽的疑問,隻態度冷淡地端著她手中那隻擱著藥碗的托盤進入屋內。


    “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家聖女好心救了你。”在將她手中端著的那隻托盤放在屋內唯一的那張四方桌上時,牡丹才如此聲音冷冷地說了一句。


    “聖女??”躺在床上的林蕭陽微微蹙眉,如此滿麵疑問地重複。


    端起托盤裏擱著的,那隻盛著黑漆漆的藥汁,碗口有成人手掌那麽大的土培碗,牡丹一邊走向躺在床上的林蕭陽,一邊用冷冰冰的聲音答道:“幽冥宮聖女,寒星。”


    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聞言,沉默了一瞬,隨即林蕭陽張口,恍然大悟一般地喊了一聲:“哦!是你們啊!”


    端著藥碗的牡丹被林蕭陽這一驚一乍的聲音喊得腳下步子一個踉蹌,身形一頓,手中藥碗裏的藥汁一蕩,熱乎乎的藥汁霎時從藥碗中灑出了少許濺在了牡丹腳邊的地上。


    朝躺在床上的林蕭陽甩過去一個白眼,牡丹十分不耐煩地嗬斥道:“喊什麽喊!”


    嗬斥完了林蕭陽,牡丹低頭看了看她手中的藥碗:還好,藥汁隻灑了一點點,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不過,若非她手中這碗藥汁煎得濃稠,剛剛那一下少說要灑出去一半!若是真的灑掉一半,她就得重新煎一碗了。


    如此想著,牡丹已經端著藥碗走到了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身邊。


    不待林蕭陽做出反應,牡丹已經將她手中的藥碗伸到了躺在床上的林蕭陽麵前,同時冷冰冰地道了一句:“醒了就自己喝。”


    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見狀,沉默了一瞬,無聲地腹誹:他渾身的傷基本都在左邊的身體上,現在他整個左邊身體都跟廢了差不多,稍微動彈一下就撕心裂肺地痛。唯一能動還不痛的,就一隻沒有受傷的右手了。讓他自己喝藥?嗬、嗬、嗬。


    雖然心中如此腹誹著,但林蕭陽還是依言,用右手撐起了他的上半身,然後……


    “嘭”地一聲悶響,林蕭陽狠狠地摔迴了他身下的木床上。


    一身的傷,哪一處都沒有好利索,被這麽一摔,雖然力道算不得多重,卻也仍舊痛得林蕭陽一瞬間慘白了麵色,額間更是冷汗沁沁。


    站在床邊的牡丹見狀,當即柳眉蹙起,用她那冷冰冰的聲音嫌棄道:“毛毛躁躁的。”


    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被牡丹嫌棄得再度沉默了:嗬嗬……說得好像他想摔自己一樣。若不是她要他自己喝藥,他怎麽會勉強他自己起身?他若不勉強他自己起身,便不會因為扯動了右腰後側的傷而一時手臂脫力,也就不會摔迴到床上了好嗎?!!


    當林蕭陽如此心中腹誹的時候,牡丹已經伸手抬起了林蕭陽的後脖頸,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地將她手中那碗黑漆漆的,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汁給林蕭陽一滴不留地灌下去了。


    而一向最討厭苦澀的藥草味的林蕭陽,在被牡丹態度強硬,動作粗魯地灌下一碗足以苦死人的藥汁後,林蕭陽隻覺得他醒來還不如不醒的好——至少昏迷狀態下被人灌藥也感覺不到什麽。


    “你們家聖女呢?”在牡丹端著擱著空了的藥碗的托盤踏出大開的屋門前,躺在床上的林蕭陽才如此問了一句。


    這廂,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檻的牡丹站住腳步,迴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林蕭陽,冷冷地甩過去一句:“你找聖女幹什麽!”


    躺在床上的林蕭陽聞言,默了一瞬,而後林蕭陽直視著牡丹,與牡丹四目相對,張了張口,用十分誠懇地語氣答道:“我想謝謝她。”


    雖然當時林蕭陽遇到寒星的時候,已經因為重傷而有些神智不清了,但是林蕭陽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是清楚地記得他是被人背出那個山洞的。


    而牡丹說是寒星救了他,是以,林蕭陽十分理所當然地覺得,當時將他背出山洞的那個人,肯定也是寒星了。


    咳咳,誠然,林蕭陽的思路十分正確。


    不得不說,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林蕭陽的確挺瞧不上寒星,挺瞧不上幽冥宮的一眾宮人的,隻覺得她們是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歪魔邪道。


    但是後來與寒星等人同行了一段路途,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期間又有林知吾在一旁為寒星說話,林蕭陽漸漸覺得,其她那些幽冥宮宮人且不去管,至少寒星的人品還是可以的,並沒有傳言中說的那麽泯滅人性、濫殺無辜。


    而自從林蕭陽放下了對寒星等人先入為主的成見後,林蕭陽與寒星等人之間的關係雖沒有明顯的改善,但林蕭陽內心深處卻已經不再反感和寒星她們的交往了。


    再則,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寒星之於他,則是救命之恩!


    寒星既然救了他,林蕭陽覺得他自然是要感謝下寒星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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