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看見那一盞於黑暗中亮起的燭火時,炎子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能在這個時辰還亮起燭火,那個地方就必定有醒著的人!而找醒著的人問話,總比大半夜地去踹睡著了的人的屋門要好許多。


    如此想著,炎子明果斷放棄了去踹他腳下那間屋子的屋門的想法,轉而提氣施展輕功,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忽然亮起燭火的地方奔去了。


    於是,炎子明遇見了林嵐風,一個和他的三師弟林蕭陽長得十分相似的男子。


    看見林嵐風的那一瞬,炎子明還以為他找到了林蕭陽!


    但是,隻是眨個眼的功夫,炎子明就認清楚了——那個墨發高束,束發的頭飾隻是一支十分簡單的銀簪,肩頭披著一件長長的,都快拖到地上去了的,衣緣上細細密密地鑲著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的白色披風,身上透著一股濃重的病殃殃的氣息,還若有似無地散發著一股苦澀的藥草味的男子,並非他踏過千山萬水來尋找的三師弟。


    介於這世間有人竟然和他的三師弟林蕭陽長得相差無幾,不單單是相貌,就連身高都差不多,炎子明自然忍不住要問上一問對方的身份的。


    好了,說完了炎子明,咱們話說迴來——


    在得知林嵐風和林蕭陽之間的關係後,本是滿眼好奇地在打量林嵐風的炎子明當即雙眸一亮,簡直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滿麵興奮又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迫不及待地如此問道:“你是他二哥?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那方,麵對炎子明那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迫不及待的提問,站在白玉石桌邊的林嵐風隻是神色平靜、語調溫和地如此反問炎子明:“這位公子,您若要找在下的三弟,是否應當先告訴在下,您與在下的三弟,是何關係?您找在下的三弟,又有何事?”


    如此問完後,林嵐風就靜靜地站在白玉石桌邊,靜靜地看著與他麵對麵而立的炎子明,不再言語,靜等炎子明的迴答。


    別看林嵐風麵上雖始終維持著親和的麵色,但林嵐風心中卻在心電急轉地思索著:南嶺郡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亂,雖然眼前這個男人麵上並無半分不軌之意,麵色平和得就像隻是單純地來找人的,但事關他那位三弟,他實在不能不提起提防之心!


    誠然,初初麵對炎子明的突然闖入時,林嵐風雖覺得意外,卻始終沒有主動張口問及炎子明為何而來,是因為林嵐風並未從炎子明身上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但是,林嵐風不主動問炎子明的來意,僅僅隻是介於炎子明身上沒有危險的氣息罷了,卻不代表林嵐風可以隨問隨答,真的半分都不戒備炎子明。


    至少,當林嵐風聽見炎子明問及他與林蕭陽的關係的時候,尤其是後來炎子明還問及林蕭陽的下落時,林嵐風就瞬間提起了戒備之心。


    林嵐風可以毫不猶豫、毫不掩飾地告知炎子明他和林蕭陽之間的關係,是因為南嶺郡的人都知道,他林嵐風和林蕭陽是同父同母的親手足兄弟,且二人長的十分相似。


    雖然問話之人是個夜闖林家本莊,且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但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罷了,林嵐風並不介意告訴給一個陌生人知曉。但是——


    他那位三弟,林蕭陽的下落,卻不是誰想知道,就可以知道的!!


    而這方,相較於林嵐風的思慮重重,炎子明卻根本沒那麽多繁雜的想法。因為,對於林嵐風提出的這兩個疑問,炎子明完全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對於林嵐風提出的這兩個疑問,炎子明想的很簡單——


    雖然他炎子明和林蕭陽無半分血緣關係,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要親!在秦山之巔的那些年,他們師兄弟二人可不是白相處的。


    但是,他炎子明雖和林蕭陽親如手足,可畢竟林家人並不知道他炎子明的存在,即便退一步說,林家人知道林蕭陽有個同門學藝的大師兄,林家上下也一定不會知道林蕭陽的大師兄長個什麽模樣啊!


    就拿他炎子明來說罷,今夜之前,他炎子明從未見過林嵐風其人,所以炎子明初見林嵐風時,才會誤以為林嵐風就是他那個三師弟林蕭陽。而他炎子明雖與林蕭陽同門師兄弟十八載,卻也是直到今夜才知道,他那個三師弟,竟有個與之相貌極其相似的二哥!


    另外便是,因為身份的原因,別說林嵐風這個大梁國百姓沒有見過他、不認識他,隻怕就連大梁國的皇室,都鮮少有人知道他炎子明這位赤冰國儲君的相貌如何。


    所以說,林嵐風不認識炎子明,完全在炎子明的意料之中。若是林嵐風認識炎子明,一開始就道破了炎子明的身份,炎子明反到會覺得奇怪了。


    而既然林嵐風不認識他炎子明,不知道他炎子明的身份,林嵐風作為兄長,對他這樣一個夜半時分潛進林家來找林蕭陽的陌生人,疑心一些,小心一些也是應該的。


    如此想著,炎子明深以為然,就更加不覺得林嵐風的這兩個問題有哪裏不妥了。


    如此思索罷了,隻見炎子明在淡然自若地走到一旁的白玉石桌邊的白玉石凳上坐下後,薄唇微啟間,炎子明非常和顏悅色、從善如流地答道:“我是他的大師兄,是奉師命來南嶺郡找他,並帶他迴山的。”


    話說炎子明先前獨自離開赤冰國皇宮去秦山之巔,本意是想在秦山之巔這塊不會被任何外界因素打擾的世外桃源將養下身子的,但因為他那位師傅的一句話,炎子明就那麽毫不猶豫地下了秦山之巔,然後簡直是披星戴月地奔向了南嶺郡。


    從秦山之巔到南嶺郡,這之間當真是相隔著千萬裏之遙。路途迢迢,跋山涉水。一路上水路、陸路地來迴切換,炎子明自己都不知道他乘了幾次船,又騎了幾次馬。


    炎子明此前從未覺得秦山與南嶺郡之間隔得如此遙遠過,但是經曆了這次的趕路之後,炎子明才發覺這兩地之間簡直相隔了千萬裏之遙——遙遠得,他即便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趕路,也直到今夜,才匆匆趕到南嶺郡。


    這一路上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又是陸路又是水路地趕路有多累多辛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但是,為了找他那個三師弟,為了救他那個三師弟,這一切的疲累與辛苦,炎子明都可以不在意、不計較。


    炎子明隻萬分慶幸,在趕到南嶺郡來的這一路上,雖的確辛苦了些,暈船的他甚至每一次乘船都會惡心作嘔,但他體內那先前發作頻繁的赤魅毒卻並沒有在此期間發作,讓他一路平安、順利地趕到了南嶺郡!真的沒有比這更令他慶幸的事情了。


    而在抵達南嶺郡的那一刻,炎子明滿心滿腦卻隻有一個念頭——


    路上再辛苦也無所謂,他惟願他沒有來晚,惟願他們那位師傅所謂的那個“天定之劫”,還沒有降臨到他那個傻師弟的身上……


    “大師兄??師命??”這方,站在白玉石桌邊,垂眸看著炎子明的林嵐風聞言卻是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如此重複了一遍。


    看著林嵐風那愣怔的寫滿懷疑的表情,坐在白玉石桌邊的炎子明微微蹙眉,用帶著些許不滿的語氣如此問道:“你怎麽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難道……”話音頓了頓,炎子明方才奇怪道:“三師弟他沒跟你們林家人提起過,他在師門裏還有個大師兄?”


    這個問題問出口後,炎子明自己都表示懷疑:應該……不會吧!久的不說,他那個三師弟迴到林家少說也有半個月了吧!他那個三師弟那麽活潑開朗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半個月都不與林家人提及師門裏的事情?難道……


    是他那個三師弟覺得沒必要跟家裏人提及他在師門裏的事情,以及他在師門裏,還有兩個十分疼愛他的師兄?


    如此念頭一出,炎子明立即又自行否定了:那也不對啊!自當年他那個三師弟上了秦山之巔,他和朱梓陌兩個人便十數年如一日地疼愛他們那個三師弟,尤其是他,每次上山可沒少給他那個三師弟帶新鮮玩意兒!


    雖然……在秦山之巔上的時候,他沒少“坑害”他那個三師弟,但那不過是師兄弟之間的玩笑罷了,不至於讓他那個三師弟在離開師門迴家以後,對他和朱梓陌二人避而不談啊!


    況且,他那個三師弟喜不喜歡他這個大師兄,又是否是真心喜歡他這個大師兄,他炎子明心裏,還是有數的。


    至少,炎子明並不認為他那個性格開朗活潑的三師弟,會因為他在秦山之巔的那些玩笑性的“坑害”,而對林家人三緘其口有關師門的事情。


    思來想去,炎子明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最終,炎子明隻能在心中默道:莫非是他那個三師弟在迴了林家之後就轉了性了?從以前那個活似王泉的小話嘮,直接脫變成了惜字如金的牧文?


    這個想法才一生出來,炎子明當即就被他自己這個想法驚了個滿頭黑線:呃……如果他那個三師弟真的奔著牧文那條道去了,他炎子明一定會表示不認識誰是林蕭陽的!!


    幾乎就在炎子明心生這個念頭的同一時間,遠在千裏之外的赤冰國皇宮中,負責今夜值守清心殿的牧文忽然打了個十分響亮的噴嚏。


    因為擔心炎子明的安危而睡不著,此刻正捧著一碟子五顏六色的糕點坐在清心殿的門檻上啃的王泉聽見了,當即朝牧文嗤笑一聲:“讓你晚上吃那麽多涼拌黃瓜,該!”


    那方,懷抱著一柄三尺青峰地靠站在清心殿殿門邊的牆壁上的牧文十分高冷地沉默地仰頭,望向了天邊那輪似圓盤的皎月……


    而大梁國南嶺郡這方,站在白玉石桌邊的林嵐風不知道炎子明心中所想,隻是朝炎子明拱手抱拳地微微一揖,如一位玉樹臨風的俊雅公子一般地抿唇含笑道:“抱歉!三弟他自迴到林家後,甚少與家中人提及他在外學藝的事情,是以在下隻知道三弟有位師傅,卻並不知道三弟他還有位大師兄。尤其是……”說到此處,林嵐風的話音忽然悠悠地停住了。


    下一瞬,隻見站在白玉石桌邊的林嵐風緩緩地,將坐在白玉石桌邊的白玉石凳上的炎子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林嵐風才抿唇含笑地將剛剛未說完的話,說了下去:“三弟的這位大師兄,還是出身宮廷。”


    一聽林嵐風這話,坐在白玉石桌邊的炎子明心中一驚,但自幼便養成的隱藏情緒的習慣,讓炎子明隻是麵上表情無比平淡無波地反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身份?”


    炎子明將情緒隱藏得非常好,不單是麵色平淡無波,就連出口的語調都十分的平淡無波,仿似被林嵐風一語道破了身份,並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方,聽聞炎子明的反問後,林嵐風並未急著答話,而是朝坐在白玉石桌邊的炎子明拱手抱拳地一揖。與之前的作揖不同,這一次,林嵐風是深深地一揖,幾乎將大半個身子都深深地彎了下去。


    作揖的同時,隻聽得躬身的林嵐風如此言語恭敬地稱唿道:“赤冰國煦太子殿下,在下,久仰大名。”


    林嵐風言語雖恭敬,但出口的語調,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緩溫和,不卑不亢,更不帶一絲一毫的諂媚。


    這就是林嵐風,他待人處事的溫和態度就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般,不會因為他麵前坐著的人是突然闖入的莫名來客,或是一國儲君而有什麽改變。


    而這方,坐在白玉石桌邊的炎子明神色平淡地接受了林嵐風禮節性的拜見。


    直到林嵐風作揖完畢,站直了身子,炎子明才看著林嵐風,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唔……看來我還真是臭名遠揚啊!”


    遠揚得,連一個身處大梁國的江湖人都知道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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