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驪山雨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清·納蘭容若。


    **


    左側殿內殿中,腳踩黑色暗紋嵌金絲高筒官靴,身穿棕色皮甲,墨發高束,左手提著他那柄在今夜兩次出鞘又兩次入鞘的三尺青峰的牧文滿麵寒霜,不動如鬆地站在擺在殿中央的那兩隻銀碳火爐後,滿麵都是“生人勿進”的氣息。


    同樣腳踩黑色暗紋嵌金絲高筒官靴,身穿棕色皮甲,墨發高束的王泉站在靠牆擺放的那張金絲楠木長榻的一側,許是因為過度的饑餓,晚間被牧文抓迴來時又用了許久的內力,體力有些不濟,王泉的站姿頗為慵懶,且王泉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此時已眯成了一條縫,頗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


    而金絲楠木長榻上擺著的那張金絲楠木矮腳桌前,站著梳著端莊卻簡單的發髻,髻上簪著幾支銀簪,穿一身天藍色曲裾深衣,臉雖微微抬起,但一雙秋水皓眸卻低垂著看著她腳下那黑黝黝的地麵,雙手交疊著輕貼於腹前的燕清秋。


    至於金絲楠木長榻左側,則並坐著穿一身月白色上繡斑斑墨竹的錦緞長袍的炎子明,以及難得地穿上了那一件黑、灰、白三色的水墨畫齊胸襦裙,又在齊胸襦裙外罩了一件厚實的紫色厚氅的冷晴。


    此刻,坐在長榻左邊的炎子明正單手捧著一疊寫著墨字的紙,低頭看著紙麵上的字。


    “嗯……這字不錯,這一手好字到是不辱沒你那燕國才女的名聲。言詞也條理清晰,每件事都聯係得上……”翻過他手中的最後一頁紙,炎子明忽而如此似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到。


    如此低聲道罷,炎子明將他手中捧著的那疊寫著墨字的紙往坐在他身旁的冷晴麵前一遞,同時炎子明抬頭,看向冷晴,勾唇淺笑道:“這是這位美麗的燕國公主對她今夜為何會在殿門外偷聽所作的解釋,你要不要看看?”


    聞言,冷晴抬眼,將視線看向了寫完字後,仍站在金絲楠木矮腳桌前的燕清秋。


    見燕清秋與之前一般,又是那副垂眸看地,雙手交疊著輕貼於她的腹前的安靜模樣,冷晴無聲一歎,卻也未說什麽,隻是垂眸,沉默地接過炎子明遞到她麵前的那疊寫著墨字的紙,沉默地翻閱起來。


    許久許久,冷晴才將那一疊紙翻閱到最後一頁,看完紙麵上最後一個字體娟秀的墨字。


    “馨兒,這上麵寫的那些,你信嗎?”冷晴剛看完燕清秋寫的那一疊紙,坐在冷晴旁邊,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就如此唇畔帶笑地問冷晴。


    聞此問,捏著那一疊紙的冷晴側眸,迎上炎子明那帶著莫名笑意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粉唇微啟地答了一個堅定有力的字:“信。”


    冷晴雖隻迴答了炎子明一個字,但是,這個堅定有力的“信”字,卻引得站在一旁,靜靜地垂眸看地的燕清秋將視線轉向了冷晴,滿目盡皆是疑惑之色。


    本在與炎子明對視的冷晴感受到了燕清秋看向她的視線,冷晴遂抬眸,與燕清秋四目相接時,冷晴如同鄰家大姐姐一般地朝燕清秋抿唇一笑。


    燕清秋見狀,感受著從冷晴身上傳來的善意,燕清秋那一雙秋水皓眸中的疑惑悉數釋然。同時,燕清秋亦抿唇,迴以冷晴一抹嫣然淺笑。


    看著燕清秋唇邊的那一抹嫣然淺笑,冷晴唇邊的笑意越發加深了幾分。


    冷晴之所以選擇相信燕清秋,也許是因為世人常說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吧!


    之前,在燕清秋將她那緊握成拳的右手中的東西展示出來前,冷晴曾與燕清秋對視了很長的時間,那時候,冷晴就已經注意到了,燕清秋的那雙眼睛,很清澈,清澈得如同不諳世事的幼童,清澈得仿佛能映射出人心的肮髒!


    冷晴一直覺得,能有如此清澈的雙眸的人,是不會說謊的。


    雖說事無絕對,但是,麵對著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冷晴願意相信,燕清秋所寫的這些事情,以及她會在殿門外偷聽的原因,具都是真實的。


    這廂,坐在長榻左側,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默默地將他的視線在冷晴與燕清秋之間來迴轉了一圈。


    忽而,隻見炎子明聳了聳肩,撇嘴,似有些不甘不願般地道了一句:“既然馨兒你說‘信’,那我也隻好信她一次咯!”


    “你能不要說得這麽不情不願的嗎?好像是我逼著要你相信一樣。”對於炎子明的說辭,冷晴斜眼看向炎子明,十分不給麵子地如此朝炎子明嫌棄到。


    炎子明聞言,隻是抿唇朝冷晴笑了笑,到也沒反駁冷晴。


    笑過之後,炎子明轉眸,看向他對麵,站在那兩隻炭火旺盛的銀碳火爐後的牧文,炎子明用他那富有磁性且帶著幾分慵懶意味的嗓音,語調淡淡地吩咐道:“今夜之事到此為止,牧文,你將這位美麗的燕國公主送迴後殿去罷,這六天內看好她,別讓她再有機會擅自跑出來了。若她什麽時候想好了,做出了決定,你再帶她來見爺我。”話音一頓,炎子明似思索了一下,方又補充道:“在此之前,嚴禁任何外人與她接觸。”


    對於炎子明的一切吩咐,牧文從來都是沒有二話的,這一次也一樣——


    在炎子明如此吩咐完以後,就見那廂,麵如寒霜的牧文握著他那柄三尺青峰地朝著炎子明的方向雙手抱拳,低頭,恭敬地答應道:“是!爺!”


    應過之後,牧文放下抱拳的雙手,抬頭,大步流星地走向姿容端莊地站在金絲楠木矮腳桌前的燕清秋。


    不過須臾,牧文在距離燕清秋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而後右手一抬,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同時,牧文用他那冰冷的毫無語調起伏的聲音對燕清秋道了一句:“公主殿下,請!”


    燕清秋知道,她此番隨牧文離去,若她一日不表明她的立場,就會麵臨被軟禁在後殿內一日的局麵……


    但即便如此,燕清秋在跟隨牧文離去前,仍然十分有禮節地朝坐在金絲楠木長榻左側,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和坐姿端正的冷晴二人行了一禮。


    對於燕清秋的禮數,坐在長榻左側的冷晴雖沒有站起來迴禮,卻唇畔帶笑地朝燕清秋點了點頭,安撫之意十分明顯。


    而坐在冷晴旁邊的炎子明,則完全無視了燕清秋對他的行禮。


    對於炎子明的無視,燕清秋到也沒有任何氣惱的樣子,隻是抿唇迴以冷晴一笑,而後,步履盈盈地跟著牧文朝左側殿外殿走了。


    這廂,直等到牧文帶著燕清秋離開左側殿,並將左側殿的殿門從外麵關上後,坐在長榻左側,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才斜眼看向坐在他身邊的冷晴,如此笑著對冷晴道了一句:“馨兒,你似乎很喜歡那位燕國的皓月公主啊!”


    冷晴聞言,卻是朝炎子明緩緩搖了搖頭,而後垂眸看向她手中捏著的那一疊寫滿了字體娟秀的墨字的紙張,冷晴語調淡然地迴答道:“談不上喜歡吧!隻是她給我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舒心。”


    抬眸,看向坐在她身邊,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唇畔帶笑地看著她的炎子明,冷晴撇嘴,頗為不屑地道:“同樣是生活在這種肮髒宮廷之中的女子,但她給人的感覺,可比你父皇的那些個後妃給人的感覺要好太多了。”


    “這話到是一點不錯。”對於冷晴的說法,炎子明一邊應著,一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如此應罷,炎子明笑看著冷晴,語帶調侃意味地如是說道:“不過也真是難得,她與你不過初次見麵,竟能贏的馨兒你如此高的讚賞。”


    朝炎子明抿唇一笑,冷晴淡淡地道了一句:“讚賞算不上,隻是她給我的感覺的確不錯。”


    “既然如此,六天之後,無論這位燕國的皓月公主做出什麽決定,她的處置權,我都交給你。無論你想怎麽處置她,均隨你的意願,如何?!”炎子明說這番話的時候雖算不上一本正經,卻也正了正神色,唇邊的笑意也略有收斂,顯然這並非炎子明在說笑。


    “真的不管她做出什麽決定,都將她交給我處置嗎?”對於炎子明的說辭,冷晴卻是如此麵帶疑慮地反問炎子明。


    這廂冷晴的疑問聲還未消散,那廂的炎子明就忽而坐正了身子,將他那張美得禍國殃民的臉湊到冷晴的眼前,眯眼反問冷晴一句:“馨兒這是在置疑我?”


    如此反問罷了,不等冷晴做出迴答,但見炎子明忽而抿唇一笑,靠迴到那張金絲楠木矮腳桌旁,話音一轉地道了一句:“我炎子明何時說話不算話過?”


    聞言,冷晴略沉吟一番後才緩緩吐出三個字:“放過她。”話音一頓,冷晴直視向炎子明那雙狹長且勾人的丹鳳眼,語調輕緩地補充道:“她不能說話,就算她不願意與你站在同一陣線,對你的威脅也並不大。”


    這廂,炎子明抿唇淺笑,微一點頭,輕輕地答道:“好!你說放過,我便放過。”


    “爺!這可是事關您的安危的大事,怎可如此兒戲!”對於炎子明和冷晴的談話,站在長榻一側的王泉卻是聽不下去了,炎子明的話才吐出口,就遭到了王泉的強烈反對。


    視線平靜地掃向站在一旁的王泉,炎子明語調平靜地對王泉如此道:“王泉,爺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一遍。”


    麵對炎子明的堅持,王泉雖仍是滿麵的不讚同神色,但王泉卻隻能低頭,朝炎子明抱拳,語氣恭敬地道:“是小的逾矩了,還望爺恕罪!”


    抬手輕輕一揮,炎子明語氣淡淡地道:“作為對昨夜之事的責罰,這個月的值夜就全部交給你了。你退下吧!”


    “是!爺!”與以往不同,這一次,麵對炎子明做出的責罰,王泉十分幹淨利落地朝炎子明如此恭敬地應了一聲,而後王泉便邁動腳步,朝左側殿外走去。


    待王泉走後,這廂,與炎子明同坐在長榻左側的冷晴忽而對炎子明如此說道:“皓月公主的事就算是到此為止了。我現在就想知道,你今天確定要在這左側殿睡嗎?”


    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聞言,微一點頭,而後言詞肯定地答道:“這是自然。右側殿住著王泉和牧文,我不在這左側殿睡,還能去哪兒睡?”


    冷晴聞言,毫不猶豫地迴道:“你可以去後殿……”


    “不去!”不等冷晴將話說完,炎子明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蹙眉看著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金絲楠木矮腳桌上的炎子明,冷晴忍不住低聲一歎,有些無奈地道:“炎子明,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麽能如此孩子氣呢?”


    這廂的炎子明聞言,仍是在笑著,隻是那笑容……卻有些難看。


    下一瞬,就見炎子明坐正了身子,一雙狹長且勾人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冷晴,薄唇微啟,語調有些怪異地說道:“我怎麽孩子氣了?此番你讓我放過那燕國公主,我聽你的,放過她了。怎麽?你現下竟還想讓我去與那燕國公主同寢嗎?”


    聞得炎子明此言,冷晴的眉頭蹙得越發深了——


    什麽叫“你現下竟還想讓我去與那燕國公主同寢”?她隻是想讓炎子明去後殿睡,並無它意啊!


    雖然後殿炎子明已經讓給了燕清秋休息,但後殿內不也有一張長榻嗎?而且那張長榻比她這左側殿中的長榻還要軟和好不好!


    難道在炎子明看來,她讓炎子明去後殿睡,就是讓炎子明跟燕清秋同寢嗎?炎子明怎麽能這麽誤解她的話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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