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玉秀宮寢殿的外殿中,隻聽見玉榮夫人嗓音柔和地說著:“待過了明日,公主殿下便會成為這赤冰國煦太子的正妃,屆時,公主殿下就是煦太子的結發妻子,是這赤冰國的當朝太子正妃!如此顯眼的身份地位,可不是能隨便出事的。


    上官皇後就算心裏不喜歡公主殿下,麵子上,上官皇後也會將公主殿下保護無虞的。若是公主殿下成為太子妃後有何閃失,最麻煩的,還是那位上官皇後。想來,上官皇後應當不願意再如此大張旗鼓地,為煦太子重新擇一位‘合格’的太子妃了。”


    那廂的燕清秋聞言,略微思索了一陣,良久後才將那張寫滿了字的帛紙換了一張新的,而後,燕清秋提筆蘸墨,唇瓣帶笑地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如此寫到:榮姨的話秋兒雖不是特別明白,不過秋兒相信,榮姨說的話,定然是不會錯的。


    瞧見這一段話,玉榮夫人頓覺心內暖融融的,如同春風拂過一般。


    燕清秋雖貴為燕國公主,卻是玉榮夫人看著長大的孩子,在玉榮夫人眼中,燕清秋就是她的女兒!尤其,在章緋若出事後,燕清秋成為了玉榮夫人內心唯一的慰藉,每當看著燕清秋,玉榮夫人就仿佛看見了她的獨女章緋若一樣。


    如今,得知她一心疼愛的“女兒”如此信任她,對她的話毫不懷疑,玉榮夫人如何能不覺得內心溫暖呢?


    須臾,玉榮夫人收斂起內心的高興,繼續往下看燕清秋寫的字。


    卻見燕清秋如是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寫到:不過,榮姨,難道您沒有發覺,今夜在赤冰國皇後的怡馨宮中,有一位赤冰國當朝皇上的妃子,其實是在幫襯著秋兒的嗎?


    燕清秋寫完最後一字,便含笑迴眸看向玉榮夫人,那雙月眸中。滿滿的都是期待的笑意。


    站在燕清秋身後的玉榮夫人見狀,心知燕清秋這是有意想考考她,於是,玉榮夫人當真兀自蹙眉想起了燕清秋字中的那位妃子——會是誰呢?


    許久後。就見玉榮夫人麵上露出恍然之色,但許是因為不確定,隻聽得玉榮夫人疑惑道:“莫非公主殿下說的那人……是那位莫德妃娘娘?那位身居赤冰國當朝四妃之首,德妃之位的——莫文蘭?”


    耳聽著玉榮夫人竟說得如此詳盡,燕清秋笑著朝玉榮夫人點了點頭。


    玉榮夫人見狀。知道她不僅猜中了,還猜得十分準確。


    是以,玉榮夫人迴以燕清秋一抹溫和的淺笑,笑問看著她的燕清秋:“公主殿下為何會覺得那位莫德妃是在幫襯著公主殿下呢?”


    燕清秋聞言,笑著迴眸,換帛紙,提筆、蘸墨,唇瓣仍舊帶笑地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如此寫到:對於此問,其實秋兒也想不明白。不過,榮姨可還記得。今夜的筵席開始前,莫德妃娘娘曾當著那些赤冰國當朝皇上妃子們的麵,放言說要認真地問問秋兒?


    玉榮夫人見字,兀自點頭,完全沒在意背對著她坐在茶桌前的燕清秋壓根不會瞧見她是何種反應。


    而後,隻聽見玉榮夫人似心有餘悸地說道:“自然是記得的。當時我這一顆心,可是因為莫德妃那番話,從筵席開始一直懸到筵席結束呢!好在一直無事。”


    想起今夜那場“鴻門宴”,即便最後燕清秋平安度過了,可玉榮夫人仍舊覺得一顆心似乎又懸了起來。


    那廂的燕清秋聞言。將手中的毫筆蘸了墨汁後,繼續在她身前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寫到:莫德妃娘娘的確那般說了,當時秋兒也如榮姨一般,也為此而懸起了一顆心。可是。真到了席間,莫德妃娘娘卻隻是獨自為秋兒介紹那些在場的妃子們的身份背景,完全沒有與秋兒交談的意思。一直到筵席結束,莫德妃娘娘都沒有與秋兒真正的說上一句話,問秋兒一個問題!不止如此,因為莫德妃娘娘與秋兒同席的關係。就連陳皇貴妃幾次想找秋兒談話,都沒有找到機會。


    瞧見燕清秋洋洋灑灑的寫了這麽一大通,玉榮夫人了然一笑,柔聲發問:“原來公主殿下一直不曾安寢,卻是為了此事?”


    燕清秋點頭,手中毫筆從帛紙上刷刷劃過:秋兒分明是第一次與那位莫德妃娘娘相見,就連秋兒都感覺得到,莫德妃娘娘為人興情寡淡得緊。可是莫德妃娘娘今夜卻處處都在幫襯著秋兒,因此秋兒才怎麽也想不通。


    瞧著燕清秋那大紅色的單薄身影,玉榮夫人唇瓣的笑意忽然有些難以為繼——這個孩子,除了有個讓燕國眾人豔羨的好出身,實際上,根本就是個命途多舛的孩子啊!


    在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聲中,隻聽見玉榮夫人如此柔聲安撫燕清秋:“公主殿下暫且先放寬心,雖然我也想不通與我們素未謀麵的莫德妃,為何會第一次相見就幫著公主殿下,但就今夜的情形來看,莫德妃應當是個好人。無論莫德妃日後是否還會再幫襯著公主殿下,今夜莫德妃幫襯公主殿下的恩情,卻是要記住的。”


    燕清秋點頭,神色認真地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寫到:秋兒明白的。


    站在燕清秋身後的玉榮夫人見字,亦是微微點頭,然而玉榮夫人再開口,卻換了一個話題,是她一直想問,卻一直沒敢問的話題:“公主殿下,過了明日,就是公主殿下與赤冰國煦太子大婚的日子了,公主殿下……害怕嗎?”


    燕清秋聞言,卻是滿麵疑惑地迴眸看了她身後的玉榮夫人一眼,而後,燕清秋再度迴眸,於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寫到:榮姨,秋兒不明白您的意思,秋兒為何要害怕?


    抿唇,玉榮夫人如是斟酌著言詞地道:“因為一旦過了明日,公主殿下就將被冠以‘炎’姓,不再是燕國獨一無二的皓月公主了。”


    根本沒有猶豫,玉榮夫人話音剛落,燕清秋便提筆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如此寫到:榮姨,難道您忘記之前您曾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公主殿下,您永遠是我燕國榮寵不衰的皓月公主”的話了嗎?再則,若是秋兒害怕,那當日雪停之後,秋兒就不會那般堅定地要燁哥哥帶領大家冒著性命之危地趕路了。隻要秋兒說一句不願意,即便是一直拖到大婚之日都下不了山道,燁哥哥也隻能等著積雪慢慢消融。但是秋兒選擇不顧雪後山道險峻,冒著性命之危趕路,就足以表明秋兒的心跡了。


    目不轉睛地看著燕清秋寫完這一長串字,玉榮夫人沉默了。


    良久後,玉榮夫人才歎道:“公主殿下,不要怨皇上與皇後娘娘。”


    就見燕清秋聞言,迴眸朝玉榮夫人報以安慰一笑,而後,燕清秋收迴視線,提筆在那一疊花白的帛紙上無比認真地寫到:榮姨,您多慮了。秋兒並非那般不懂事的孩子,父皇與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秋兒著想,秋兒明白的。


    見燕清秋能如此作想,玉榮夫人內心是欣慰的。


    須臾,就見玉榮夫人抿唇,麵有猶豫之色,但終究,玉榮夫人還是對燕清秋柔聲道:“公主殿下,您雖生來便是被皇上與皇後娘娘捧在掌心裏疼愛的至寶,但是公主殿下也當深有體會‘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待後日,公主殿下與赤冰國煦太子大婚後,我最多繼續在赤冰國逗留一月,一月期滿之後,萬事就都隻能靠公主殿下自己承擔了。”


    燕清秋點頭,一筆一劃地寫得極其認真:榮姨且放心,往後的路該如何走,秋兒明白的。


    玉榮夫人見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公主殿下自幼就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即便當初聽說皇上與皇後娘娘要將公主殿下您遠嫁赤冰國,公主殿下也沒有絲毫怨言,隻安安靜靜地接受了皇上與皇後娘娘的安排。”


    燕清秋垂眸,掩下了眸中神色,默然蘸墨於帛紙上寫到: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兒沒理由不遵從父皇與母後的安排。


    玉榮夫人見字,卻是抬手從後麵扶住了燕清秋的雙肩。


    雙肩被人扶住,燕清秋擱下手中毫筆,迴眸看向玉榮夫人,一雙澄澈的月眸中,是無法掩飾的疑惑。


    隻見玉榮夫人麵有鬱色地與燕清秋四目相對,須臾,隻聽得玉榮夫人如此歎道:“正是因為公主殿下如此乖巧懂事,一心為身邊之人著想,我才更加擔心啊!前段時間,我們被大雪困在山中的時候,公主殿下夜夜都要過了子夜才肯安寢,我心知那是因為公主殿下此番遠嫁赤冰國,或許他日將再無緣踏足故土,公主殿下心中對故國難舍,這才如此。可是公主殿下啊……正因為您如此默然地承受著一切,我才會為公主殿下擔心,為公主殿下心疼啊!”


    燕清秋聞言,雖一時間亦是心有淒然,可燕清秋是個寧願她自己獨自難受,也不願意身邊的人為她難受的人。


    但燕清秋不知道她該如何做,才能安撫憂鬱的玉榮夫人,於是,燕清秋微微側身,抬手,輕輕摟住了玉榮夫人的腰身。


    被歎息不止的玉榮夫人輕輕摟進懷中的那刻,燕清秋閉目抿唇,嫣然淺笑——


    有如此疼愛她的長輩在,此生足矣!哪怕來日是刀山火海,她也心無所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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