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傳.桓公十年》:“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獻。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無厭,將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


    這是炎黃曆史上極其有名的一段典故,但凡學過點曆史的,都知道。


    冷晴看著她自己這張臉,看了二十三年,她自己長得有多絕麗,冷晴心知肚明,炎子明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


    盡管冷晴自認,她生就如此容貌,並非她的過錯,可懷璧之罪,冷晴懂。


    麵對貪得無厭的虞公,虞叔尚可以揮起寶劍,將虞公趕去了共池,然而冷晴終究不是虞叔,冷晴沒有虞叔那麽強大的本領,在這個舉目無援的異世,冷晴能夠自保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她又豈敢將自己與虞叔作比較?


    是以,麵對森森宮廷,寒刀冷劍,冷晴別無選擇,隻能聽從炎子明的吩咐,仔細戴好那條天藍色絲巾,確保絲巾不會被風輕易吹落後才出的馬車車廂。


    掀開殘留著自己體溫的厚棉被的那刻,冷晴隻覺得四周寒冷成一片。


    車廂內已經如此寒冷了,車廂外的嚴寒,可想而知,可冷晴沒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隻見冷晴整理了下她身上的厚氅因為久坐而生成的皺褶,又抬手摸了摸戴在臉上的那條天藍色絲巾,確定沒有什麽不妥後,冷晴才敢朝著車廂門簾走過去。


    掀開車廂門簾,踏出馬車車廂,站在馬車車轅上的那一刻,陰沉沉的光線盡現眼前,同時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麵而來,即便身穿三件厚氅,冷晴仍舊被寒風吹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


    咬著牙根扛著嚴寒,冷晴舉目四望。第一個入眼的,就是馬車正前方,那一條約有七八米長、三米多寬的甬道。


    如朱雀門一樣,甬道口那扇隻用肉眼就看得出應當十分厚重的朱漆大門此時打開在兩側。每一邊門前都站著五名手持長矛,腰佩長刀,身穿棕色皮甲的侍衛,且每一名侍衛皆昂首挺胸、精神抖擻,神情肅穆。


    如此陣仗。不難看出這扇門的重要性。


    甬道兩側是綿延無盡頭的三米多高的圍牆,甬道兩端的進出口皆有十數名手持長矛、腰佩長刀的侍衛看守著,乍一看,森嚴非常。而甬道頂端的牆體上,雕刻著三個小篆,還用金漆仔細地描了,是“西和門”的字樣。


    恰有十餘名隊列整齊,手持長矛,身穿甲胄的士兵從西和門後走過,無需多想。那應當便是宮廷中巡邏的侍衛。而這種侍衛,在西和門外,卻瞧不見。


    如此情景,足以證明西和門內宮禁森嚴,並非一個小小的朱雀門可以比擬的,冷晴深知炎子明並沒有欺騙她。


    站在半人高的車轅上,冷晴朝前方那堵隻有三米多高的圍牆後望過去,心中所想的,隻有一句話: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鮮活的皇宮!


    最後,冷晴才看向站在馬車一側灰白的地上。外麵隻穿了一件厚氅,手中提著三尺青峰的牧文和易容成他人模樣的炎子明。


    牧文是個糙漢子,太過木訥,平日裏又因宮規隻能跟炎子明和王泉呆在一起。幾乎從未與女子有過接觸,想要牧文憐香惜玉,恐怕要等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是以,見冷晴出來後終於看向了他們二人,卻隻有炎子明一人走上前去伸手去扶冷晴。


    以往上下馬車,冷晴都是靠的她自己。從不需要人扶,可自從親戚上門後,冷晴越發地畏寒,以至於這幾天冷晴穿的委實太過厚重,連在平地上行走都及其不便,更遑論想再獨自一人下這足有半人高的馬車?


    是以,麵對炎子明的善意,冷晴默然接受了。


    將纖纖玉手放在炎子明那張骨節分明的大手上,兩手相觸的瞬間,冷晴隻覺得,她的手,很涼,他的手,很暖。


    恍然間,冷晴想起,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曾發生在她與朱梓陌身上。


    那時候,她端坐在喜轎中,朱梓陌便輕掀轎簾,將左手伸向端坐在喜轎中,那一身鮮紅色嫁衣的她。


    那時候,她看著突然出現在蓋頭下的寬大手掌,隻稍微猶豫了幾秒便抬起她的右手輕輕放在了那隻手掌的手心裏。


    那時候,同現在一樣,她的手,很涼,他的手,很暖。


    那時候,她曾以為,她在這舉目無援的異世,終於尋到了一處棲身之所……


    那時候,她曾以為,以她經商的才華,隻要朱梓陌肯垂青,肯給她機會,她就一定可以在這個異世開拓一片屬於她冷晴的天下。


    可是,不過一眨眼,一切物是人非:她離開了朱梓陌,離開了朱府,離開了大梁國,孤身一人隨同炎子明和牧文來到了這陌生的赤冰國,來到了這陌生的皇宮門前。


    思及此,冷晴又忍不住自嘲:從來到這個異世的那一刻,她便已然是孤身一人,倘若不是遇上朱梓陌,她早已是黃泉路上的一縷幽魂。朱梓陌雖將她撿迴了朱府,救了她一命,卻也改變不了她本是孤身一人這個事實……


    想到朱梓陌,冷晴有些悵然,她離開朱府也快有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如今朱梓陌的身體怎麽樣了?朱府上的一切事物可還讓他費心勞神?也不知道,那個酷似蒙語的陸雪月……她可還好?在她莫名其妙的失蹤以後,朱梓陌可曾牽累到近身伺候她的陸雪月??


    罷了,今天踏進這扇西和門後,大梁國的一切都將與她冷晴無關了。朱梓陌也好,陸雪月也罷,那都是曾經了,再也不會與她冷晴的生命有任何交集。


    從第一天隨炎子明踏上前往赤冰國的路途的時候,冷晴就知道,她應該沒有機會再迴去大梁國,再迴去朱府,再迴到朱梓陌身邊了。


    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尤其是身在位處上位者的炎子明身邊,冷晴更加不會妄想,今天踏進了這扇西和門,來日,她還能順利地走出這個宮廷,走出赤冰國。


    深吸一口氣,摒棄腦中那紛雜的念頭,冷晴稍微彎身,在炎子明的攙扶下跳下了馬車。


    雙腳穩穩地站在地麵上後,冷晴當即就將自己的手從炎子明那張溫暖的大掌中抽了出來,而後轉身,安靜地麵向西和門的方向,靜靜地等候牧文和炎子明下一步的指示。


    手中的纖纖玉手被驀然抽走,炎子明隻覺得心也隨之一空,心中似有什麽被一同抽走了一般,可炎子明卻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


    不過,牧文也沒有給炎子明多少思索的時間,隻見牧文伸手從他懷中掏出一塊金黃色的,一端係著金色錦繩,一端係著金色流蘇的圓形令牌,竟與先前炎子明拿出來的那塊玄鐵令牌一模一樣!


    手持金黃色的玄鐵令牌,牧文一邊朝守在西和門前的侍衛們走,一邊語含威嚴地道“在下乃是太子殿下身邊二等護衛,牧文!這是內庭司督造的玄鐵令,請查驗。”


    有一名腰佩長刀,手持長矛的侍衛在牧文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迎了上去。與牧文麵對麵站定後,那名侍衛接過牧文手中的金黃色圓形令牌,先是用手掂了掂重量,而後仔細看了令牌正反兩麵雕刻的字。


    確定了令牌的真偽,那名侍衛便將令牌還給了牧文,而後轉臉看向牧文身後,易容成他人模樣的炎子明,語氣冷冽地道:“你的令牌。”


    炎子明聞言,當即就笑嘻嘻地亦是從他懷中掏出了那塊金黃色的,一端係著金色錦繩,一端係著金色流蘇的圓形令牌,又笑嘻嘻地親自送到了那名侍衛的手上,口中更是語含笑意地道:“在下乃是太子殿下身邊二等護衛,王泉!”


    靜靜地站在馬車旁瞧著炎子明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冷晴實在無法將現在的炎子明與她最初時在萬春樓裏遇見的那個慵懶卻孤傲的男人聯係在一起。


    隻不過換了一張臉皮,可炎子明卻似乎在那一刻將他整個人也換掉了,一點也瞧不見他往日身為炎子明的蹤跡。


    此時此刻,站在眾人麵前的,就是赤冰國太子殿下身邊的二等護衛,王泉!


    無人會想象到,這個人,其實就是赤冰國高高在上的太子——炎煦!


    對於此等迷惑眾人的手段,冷晴真心佩服。


    又是一番查驗,那名侍衛將手中貨真價實的令牌還給炎子明後,又看向被三件厚氅包裹得如同棕熊一般的冷晴,繼續語氣冷冽地道:“你的令牌。”


    有了先前在車廂內被突然點名的經曆,冷晴當即就將目光投向了炎子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問她要令牌?好吧,她沒有。現在就看他炎子明怎麽解決了。


    循著那名侍衛的視線,炎子明迴頭去瞧冷晴,卻瞧見冷晴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炎子明心中無奈,嘴上卻依舊笑嘻嘻地解釋道:“她啊,她可沒有玄鐵令牌,她是我和牧文兄弟奉命去宮外給太子殿下尋來的琴師。”(未完待續。)


    ps:小墨有時候定完章節名就後悔了,例如第四章和第五章的章節名……小墨已經申請責編修改了,但是內容是連接的,請放心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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