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雲:“夫龍之為蟲也,可擾押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攖之,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之者能無攖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這世上,能算上朱梓陌逆鱗的人,隻有已逝的朱老爺和成筱姑娘,另一個尚在世的,就是朱梓陌的親娘——劉如雲。


    朱梓堯今日之舉,準確無誤地觸到了朱梓陌的逆鱗。


    曾幾何時,朱梓陌與成筱攜手於京郊踏青,有登徒子意圖輕薄成筱,彼時雖被隨侍在側的林知吾擋下了,可是當夜,那名登徒子卻慘死家中,雙手被人齊腕斬下,死狀淒慘無比。


    那件事,京兆尹查了一月有餘也未曾查出結果,就此成為懸案。然,林知吾卻連猜測都不需要便知道那事是何人所為。


    所以,若不是朱梓堯對劉如雲口出不敬,朱梓陌是不會起殺心的,而今的一切,也隻能說是朱梓堯和大夫人咎由自取的罷了。


    在林知吾迴憶感慨的時候,朱梓陌已經走到了主位旁。


    看也沒看半死不活的朱輝一眼,朱梓陌徑直在早已血肉模糊的陳柔身邊蹲下,抬起右手覆上陳柔那瞪大的雙眼,往下移了一厘米左右的距離,又停頓了良久後才收迴手。


    低頭看著陳柔那無法闔上的雙眼,朱梓陌隻能在心中歎息——


    所謂的死不瞑目大抵便是如此吧!


    站起身,朱梓陌居高臨下地看著氣若遊絲臉色灰白的朱輝,冷冷地吐出一句話:“朱輝,看過了今日這一切,你也該明白所有,能毫無眷戀地離開了吧!”


    耳聽著朱梓陌那冰冷的話語,朱輝嘴角赫然開始流出鮮血,隻是那鮮血卻是灰暗的顏色,顯然是中毒已久。而後,在他的嘴巴張合了兩下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後,他,朱輝,朱家的現任家主終於閉上了雙目——與世長辭。


    在朱輝閉上雙目的那刻,他的左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渾濁的淚,隻是沒有人看見,包括朱梓陌在內。那,應該是悔恨的淚水吧!


    朱梓陌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殺了朱輝、陳柔和朱梓堯三人,而是和他們磨蹭著說了那麽多,為的,就是讓朱輝至死也不能安心。


    比起直接殺了朱輝他們,朱梓陌更樂意折磨他們的精神、靈魂,隻有這樣,朱梓陌才覺得他報複成功了。


    若隻是為了殺人性命,朱梓陌早在十幾年前就可以動手了。


    朱梓陌一直都覺得他們三人不欠他什麽,可是,卻欠了他的娘親太多太多,多到他不願意讓他們舒舒服服地死去。


    很顯然,朱梓陌的目的達成了,朱輝至死也沒能得到“安心”二字。


    冷冷地看著已死了的朱輝,朱梓陌轉身朝廳內的眾人沉聲吩咐:“老爺、大夫人、大少爺皆已亡故,從今而後,朱家家主便是我朱梓陌。”


    平穩的語調,透著不可違逆的威嚴。


    沉默。


    長久的沉默之後,廳中終於有一人拜倒在地大聲喊道:“小人拜見新家主!”


    有一便有二,越來越多的家丁丫鬟朝著朱梓陌的方向拜倒在地,喊著“小人(奴婢)拜見新家主”。


    視線掃過跪了一廳的朱府下人,朱梓陌微點了下巴,算是接受了他們的禮拜。


    看向站在廳門邊深深陷入迴憶中的林知吾,朱梓陌朗聲道:“林副管事,你即刻去找劉管事算算哪天是黃道吉日,我要在那天為老爺、大夫人、大少爺出殯。”


    “啊?!是!”突然被朱梓陌點名,林知吾雖有些莫名,但仍舊領命去找劉管事了。


    另一廂。


    暖香閣二樓最右側的那間廂房。


    “縐大夫,冷姑娘如何了?可會有事?”紫雨站在廂房內室木床一側有些焦急地問著。


    循著紫雨的視線看去,一位頭發胡子花白卻紅光滿麵似中年男子的老人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仔細地為躺在床上的冷晴把脈。


    縐大夫微垂著頭,一手把著冷晴的脈搏,一手習慣性地捋著他那有十幾厘米長的白胡子,並不理會焦急的紫雨。


    怪事啊!真是怪事啊!昨夜他給這個姑娘治傷時就覺得這個姑娘的身體異於常人,受了那般重的傷再加上那一日的車馬顛簸居然還能留著一口氣,非但如此,今日還奇跡般醒來了,莫非……


    莫非這個姑娘真的如古書中說的那般?她的心髒……是偏位的?不似常人在左而是在右??若真是這般,那當日那位道長的預言隻怕是要成為現實了,屆時……他是救還是不救?若是……


    縐大夫兀自蹙眉想著,但最後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在心裏歎息著:罷了,他身為大夫,他的職責就是救人性命醫人傷病,而今怎可為了日後的不明之事而……


    紫雨不知縐大夫所想,見縐大夫忽地輕輕搖頭,隻當是縐大夫在迴應她剛剛的問話,紫雨頓時便急了:“縐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活冷姑娘啊!您可是咱大梁的神醫啊!沒有您救不活的人醫不了的疾不是嗎?”


    這要是沒救活,小姐不得又要傷心好一陣子了?小姐身子骨本來就不好了,這要是再一傷心豈不是雪上加霜??


    縐大夫被紫雨的莫名著急弄得是一頭霧水,心道:他有說什麽這姑娘救不活了的話嗎?好像沒有吧?!


    雖有些奇怪,但縐大夫麵上並未有何異色,隻收手起身走到外室茶桌邊。紫雨亦跟上。


    看了一眼茶桌上整齊擺著的文房四寶,縐大夫提起擱在硯台邊的毛筆沾了些墨汁在潔白的筏紙上寫下藥方。


    開完藥方,縐大夫複又對紫雨仔細叮囑:“這藥你可得配得仔細,每一副的藥材不可多也不可少,一日兩次,每次用三碗水以文火熬成一碗了方可拿來給這位冷姑娘喝。記住,在她身上的傷口愈合前,萬不可見水,否則易感染炎症,屆時就真麻煩了。還有,三日內,一旦這位冷姑娘有任何的發熱跡象你都務必盡快通知於我,萬不可有何拖延。”


    紫雨一一記下了縐大夫的叮囑,然後笑著送縐大夫離開朱府。


    話分兩頭。朱府前廳。


    林知吾前腳剛走,林知升後腳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左腿才邁進前廳,林知升張口便喊著:“二少爺!府外有一穿紫衣的女子求見您,這是她給知升的信物,說隻要您見了這信物便知道她是誰了!”


    聞言,朱梓陌順著林知升的喊話聲看向林知升那高舉的右手。


    在林知升的右手上,以拇指和食指捏著一塊上係天藍色錦線下係天藍色流蘇,通體呈血紅色的蝶形玉佩。


    待到林知吾跑近了,方看見那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雙翼上各雕刻著一條身體纏繞在一起的小蛇。那兩條小蛇仿佛是從那隻蝴蝶的翅膀上生出來的一般,詭異而妖麗。


    乍一看見林知升手中捏著的那塊蝶形玉佩,朱梓陌便知是誰找他了。


    也不多問,朱梓陌直接吩咐已快跑到他麵前的林知升:“知升,將那女子帶去韓院書房,我先行過去等候。”


    “呃?!是!”聽見朱梓陌也不問來者何人便直接叫他將人帶去韓院書房,林知升不免有些詫異,但詫異過後仍舊恭敬地領命退下了。


    對於廳中的一切,林知升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在走出前廳的廳門時,林知升直接從那名橫趴在廳門口早已死去多時的丫鬟身上跨了過去。


    方才林知升進門時便如同現在這般坦然自若地跨過了那個早已死去多時的丫鬟的身軀,彼時朱梓陌可以當做是林知升跑得匆忙沒有在意腳下,可是現在……


    將林知升的所有動作收入眼中,朱梓陌的眸色忽然間變得冷冽非常。


    林知升並不知朱梓陌在他離去時用何種眼神看他,隻是自顧著拿著那塊蝶形玉佩去朱府門外領那名紫衣女子去韓院。


    朱府府門前。


    “爺讓我帶姑娘你去爺院子的書房,請姑娘隨我來吧!”林知升在領命迴到朱府的大門外後,如是對府門前三級階梯下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紫衣女子說道。


    梳著少女垂掛髻,兩側髻上簪著紫色珠花的紫衣女子應聲抬頭,赫然是昨夜暗道外那燈火通明的小院中的玄武!隻是,昨夜她不是已被朱梓陌派去江南了嗎?何以此刻會出現在這裏呢?


    “多謝小哥。”玄武淡笑著雙手擱置腰間福了身子對林知升道了聲謝。


    起身,玄武姿態盈盈地邁步踏上階梯走至林知升麵前。


    林知升看了一眼低眉順眼顯得十分乖巧的玄武,似是隨意一問般地問到:“姑娘的這塊玉佩看著怪奇特的,怎麽會有蝴蝶的雙翼上長小蛇的呢?”


    林知升話音剛落,玄武便不疾不徐地答到:“小女子也不知這是何種蝴蝶,隻是三年前偶然與二少爺結識,二少爺便將這塊玉佩贈予了小女子,道是日後有何難處便以此玉佩做信物來這裏尋求二少爺。小女子聽二少爺說,這玉佩也是二少爺偶然結識的一位女子贈予二少爺的,隻是自那以後二少爺便未再見過那位女子,二少爺覺得留著這玉佩也無甚大用處,便轉贈予小女子做危急時刻的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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